正当竹石清还在梳理白天的种种,思考如何向刁玉秀交待时,麻烦已经来了。
今夜这几个油腻的中年男人都没有回去,一窝聚在县政府的内屋里,外头灯全熄着,里屋也静的可怕,若不是竹石清的马蹄声逐渐逼近,徐冈给他开了门,否则几乎没有人会留意到县政府里有着这么些人。
竹石清有些迷糊了,一只手拴着马,问了句:“徐科,您这么晚也不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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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冈摇摇手,还做了个压低声音的动作,也不解释,拖着竹石清就往里去。
直入里屋,这才见了些灯火,里面几个人影。
喝!全是熟人,竹石清一一看去,这可不是就是县里那几个老油子——县长、建设科、财政科、还有县保安大队的队长,不过这人没怎么露过面,竹石清也只是觉得面熟,加上方才引他进来的民政科科长徐冈。
这搞什么状况,晨时不是说单独汇报吗,竹石清一时语塞,也没同各位上司打招呼。
几人也一点没端着,赶紧腾了个地就让竹石清坐下,建设科科长最急,开门见山地就问:
“竹老弟,今天情况怎么样?那帮小子事情办得利索吗?”
其他几人也凑上来,竹石清有点尴尬,又不想直说,先是看了眼县长。
刁玉秀心里也急,赶紧叠了个甲:“但说无妨,但说无妨,这里坐的,都是咱们县有年头的老人了,都是我刁某最信得过的人。”
竹石清眼睛一转,明白了,江宁县小团体最核心的几位,恐怕都在这里了。
“各位长辈,依照今天的情况来看,按时竣工恐怕是办不到了。”竹石清摇摇头,稍微做了下停顿,“各处工事晚辈也是一一趟过,颇感触目惊心,没有动工的在多处,动工的保量不保质。”
话一说完,场面就陷入了沉寂,对于这样的结果,大家应当都有所预期,但大家没有预期到的,是国府对于本次任务的重视程度。
在上一次上海地区打了一场局部战役之后,国府就已经下令部分地区先行动工,修筑防御工事,以备后患,但后续又因精力尽投入到西北地区,很多工程也就处于无人跟、无人管的状态,不少地方官借助初始的工程款狠捞了一笔,最后连个绩效考核都没有。
这一次,本质上就是故技重施,只不过,在县这个级别上,还没有人真正看出,时局变了,国府的工作重心也在去年年底之后发生了转变,甚至,政府内都做出了一番调整。
有人上,就有人下,政治是你死我活的,新旧更替,那便有了斗争,斗争就意味着秋后算账,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
话头、噱头、搞头,国府都要。
刁玉秀第三根烟抽罢,向竹石清袒露实情:
“石清,今天下午得到的消息,浙江一带已经开始检查工事了,县长都崩了几个,我们县的情况我清楚,达标肯定是达不了标了,今天把你和老兄弟们聚在这里,就是想商量个出路,看看怎么把这一关度过去。”
坏了,竹石清心头一紧,自己这是要上贼船了,早知道他妈的不回来了,心中羊驼在狂奔,面上竹石清也装不出好看,表情有些沉重,试探性地问:
“主动交待,加紧赶工,这样可行?”
刁玉秀又点上一支,猛吸一口,摆手散了散烟,苦笑:“你以为上头是信佛的,还给咱们改过自新的机会是吗。”
这也不行,那实在不行跑呗,这个时代,真知道要死,那就换个地方谋生路。
但明显刁玉秀不会舍得他这么多年攒下的基业。
徐冈出来说话了:“小竹,其实倒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去找找你老叔,他指定有办法。”
竹石清眨巴两下眼睛,当即悟了,铺垫这么多,大家聚在此发愁,都是给自己看的,他们早就知道跑路行不通,自首也行不通。
但孙北风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老叔果真有这么神通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