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中之乱爆发前,就有术士让朕提前加固奉天城防,这是天命,也不是卢杞所能左右的。”
李泌道:“天命的事,一般人可以说,但君王不能说,君王是创造命数的人!如果君王也把所有事情全归结于天命,那么国家的礼乐制度、刑法政令还有什么用!纣王讲‘我命由天定!’这才是商朝灭亡的根源所在。”
德宗道:“朕喜欢与众臣辩论国政是非,崔佑甫性格急躁,朕问的多了,他就应对失序甚至语无伦次,朕知他短处便不再过多为难他。杨炎思路敏捷,谈论国政确有可取之处,然而他神情傲慢,稍加质问即勃然大怒,甚至不顾君臣礼仪,所以每次见他朕都怒火中烧。至于卢杞,他在朕的面前小心谨慎,朕所讲的话他无不听从。只是他本身没什么学问,无法与朕深入探讨,让朕每每不能畅所欲言。”
李泌抓住德宗话柄,道:“卢杞对陛下无话不从,这难道能说是忠臣吗!”
德宗没有接这个话题,继续道:“只有卿与他们三人不同。朕说的对,卿面露喜色;朕说了错话,卿常带忧容。虽然在谏言时卿也讲过诸如刚才商纣、灭国之类的逆耳之言。然而仔细想想,卿都是在提醒朕这样做好、那样做不好。语调虽然严肃但是态度温和,不像杨炎那样盛气凌人。朕不停的追问质疑,卿在道理上从不屈从,却压根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思。一直到朕将心中所想的话全讲出来,不得不听从卿的意见。所以朕在私下里时常庆幸,能得到卿这样的贤良辅佐真好!”
李泌道:“陛下任命的宰相还有很多,为什么今天没有提及!”
德宗道:“他们哪里算得上宰相!所谓宰相,一定是能够托付给政事的人。像玄宗时期的牛仙客、陈希烈,你能称他们是宰相吗!再如肃宗、代宗时,用卿做事,虽没有宰相名分,却是真正的宰相。如果说官至同平章就可以称作宰相,那么王武俊之流不都成宰相了!”
从这番话可以看出,给德宗这样的皇帝当宰相还真不容易。他过于矫情,总爱在群臣面前刻意显摆才华,以把大臣驳的哑口无言为能事,是个看似聪明、实则糊涂的君王!
李泌深感精力一天不如一天,便想在离世前多为朝廷举荐几名优秀人才。
夏县人阳城以学问品行着称于世,隐居在柳谷(今山西芮城县境),经李泌推荐,被征拜为谏议大夫。
李泌做过陕虢水路转运使,对江淮漕运航道非常熟悉。其中徐州境内甬桥段(今安徽宿州境)是咽喉要冲,与淄青节度使李纳相毗邻。但徐州刺史高明应年少无知,没什么本事,根本不是李纳对手。一旦让李纳夺控甬桥,漕运将会彻底阻断。
为此,李泌奏请德宗,提议让寿、庐、濠都团练使张建封镇守徐州。张建封既是大诗人,又极能打仗,是文武兼具的能臣。
德宗采纳了李泌意见,提任张建封为徐、泗、濠节度使。张建封施政虽宽但极重法度,不允许属下侵犯百姓,到位后阖境安然,李纳不敢觊觎。
贞元五年(789年)正月,李泌再次奏请提拔一位宰相。德宗想用户部侍郎班宏,李泌认为他虽清廉却呆缓迟钝,不是宰相之才,推荐了窦参、董晋,提议让窦参兼管度支,董晋主管门下省。
德宗一个也没看上,事情遂搁置下来。等到李泌病重,再次向德宗举荐他们。德宗不好驳李泌面子,索性将班宠、窦参、董晋一并提升为宰相。
窦参为人干练果决,学问不高,极擅权术。每次奏事时,他都要躲在最后,以度支事多且杂为由单独向德宗汇报,实则是想像李泌那样独揽相权。至于董晋则表现的相对柔弱,对窦参言听计从。
三月初二,三度辅佐大唐的乱世高人李泌病故,享年六十七岁!
李泌学富五车,极富谋略,为人处事以及所作所为,也深受朝廷内外赞誉。但他所学过杂,且喜好谈论神仙,加之解决问题的办法也与当时所谓的正途不太相符。因此他虽有白衣宰相的声名,辅佐三帝的威望,平复两京的功勋,后世并未将他纳入大唐名相之列。
功过与否,自有后人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