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大喜,采纳了他的意见!
能够揣摩领导意图,让领导毫无负罪感的去做不该做的事,也是一种很高的本领!
玄宗回到长安,听说河西节度使牛仙客干的不错,河西军府仓库充实、器械精良,便想提拔重用他,加封他尚书。
牛仙客是胥吏出身,长期就职于边防,为人勤勉敬业,深得军府上下认可。前宰相萧嵩在河西担任节度使时,发现他是人才,将他从判官一路提拔到藩镇节帅。
张九龄的反应,与当初听说要提拔幽州节度使张守珪时一样,态度鲜明的予以反对,并又用出了他那套唯出身论:
“尚书,是古时重要官职。自唐以来,只有做过宰相或是扬名中外的有德人士才能或封。牛仙客不过是一河湟小吏,突然位居清要,恐怕会让朝廷蒙羞。”
玄宗让了一步说:“那么只给他个封爵可以吗?”
张九龄说:“不可以。封爵用来奖励有功之人,他身为边将,充实仓库、修缮器械,是他分内的事,不足以为功。陛下如果奖励他勤奋,可以多赐他些金银。加封官爵,恐怕不太合适。”
玄宗让他顶的无话可说,心情很郁闷。散朝后,李林甫找到玄宗,贴心的说:“仙客此人,是宰相大才,任命个尚书有什么不行!九龄就是一书生,不识大体,您无需介怀!”
第二天,玄宗重新提出任命牛仙客一事,张九龄固执己见,毫不让步。玄宗怒了,脸色阴沉的说:“难道什么事都要你定!”
张九龄跪伏于地,不停叩首谢罪,嘴上仍不服输:“陛下您不因我愚蠢,用我为相。事情有所不妥,我不能不说!”
玄宗问他:“你嫌牛仙客出身寒微,你又是哪家高门望族?”
张九龄答:“臣是岭南孤枝,不如仙客出生在中华。然而臣在朝中多年,仙客他只是边疆小吏,目不识书,如果位置太高,恐怕人心不服。”
玄宗的好心情再次让张九龄搅乱,只得挥袖离去。李林甫满脸不平的对他人念叨:“倘若真有才识,又何必非精通文学!天子用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经过几番折腾,玄宗最终授予牛仙客陇西县公爵位,享受三百户封邑。
此事让李林甫与张九龄彻底撕破了脸。
当初玄宗想用李林甫为宰相,张九龄说:“宰相事关国家安危,陛下用他为相,臣恐怕将来会有祸患。”玄宗没听他的,李林甫如愿当上宰相。
因张九龄正受玄宗器重,李林甫虽然恨他,仍能委屈自己侍奉于他。裴耀卿与张九龄在工作上时有分歧,私下关系却一直很好,李林甫一并记恨在心。
玄宗继位已久,国力日渐强盛,四海升平无事,他也逐渐奢侈起来,对政务开始流于形式。张九龄却不分大事小情,总与玄宗争论不休。李林甫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日夜想着如何扳倒张九龄。
玄宗还是临淄王时,由于原配王氏生不出孩子,钟爱于赵丽妃、皇甫德仪、刘才人三位妃子。赵丽妃生下太子李瑛,皇甫德仪生下鄂王李瑶,刘才人生了光王李琚。
等到玄宗继位,把十四岁的武惠妃纳入后宫,就只深爱她一人,对赵丽妃等日益冷淡。武惠妃的儿子寿王李清,也因此倍受玄宗喜爱。
太子与李瑶、李琚三人同病相怜,时常聚在一起替他们母亲鸣不平。
驸马杨洄的妻子是武惠妃女儿咸宜公主,受武惠妃指使,暗中打探三位皇子动向,将他们的抱怨告诉了武惠妃。
武惠妃找玄宗哭诉,添油加醋的说:“太子结交党羽,想害死我们母子,还说您坏话。”玄宗顿时大怒,召集宰相,准备废掉太子。
张九龄说:“陛下登临帝位已快三十年,太子和诸王从未离开深宫,日夜接受陛下教诲。人们都庆贺您在位长久,子孙繁盛。如今陛下三位皇子长大成人,没听说他们有何过失,陛下为何只因一些毫无根据的流言蜚语,就要把他们废掉!况且太子是国家根本,怎可轻易动摇。陛下如果非要这样,臣不敢遵从您的命令。”
玄宗脸色大变,李林甫没有吭声,私下却对玄宗的亲近宦官说:“废不废太子,是皇上家务事,何必询问外人意见!”
玄宗还在犹豫不决,武惠妃坐不住了,安排贴身奴仆牛贵儿去找张九龄,捎话说:“有废就有兴,如果相爷您肯帮忙,宰相便可长久做下去。”
张九龄哪肯吃这套,立即让牛贵儿滚蛋,并把牛贵儿的话如实转告了玄宗。玄宗深受触动,一直到张九龄罢去相位前都没再提及废掉太子的事。”
李林甫引荐萧炅为户部侍郎,萧炅没什么学问,一次当着中书侍郎严挺之的面,把“伏腊”念成了“伏猎”。严挺之对张九龄说:“咱们中书省里,岂能容忍有‘伏猎侍郎’这样的人存在!”
张九龄随即将萧炅外调为岐州刺史,李林甫觉得很没面子,怀恨在心。
张九龄看重严挺之,想引荐他为宰相,指点他说:“李林甫现在正受皇上宠幸,你应登门拜访,与他搞好关系。”可严挺之与张九龄一个脾气,死活看不上李林甫,一直没去看望。
严挺之曾结过婚,后来又离了,他前妻改嫁给了蔚州刺史王元琰。王元琰犯下贪污罪,交付三司审讯,严挺之出于故情,替王元琰讲情。
李林甫抓住了机会,派人入宫向玄宗汇报。玄宗对宰相说:“严挺之替罪人开脱,是不是在徇私情。”
张九龄答:“不会的,这事只与严挺之前妻有关,与他并无关联。”
玄宗冷笑着说:“我看他们虽然离婚,仍有私情!”
于是,玄宗把这两年对张九龄的意见累加起来,认为他与裴耀卿结党,免去二人相位,改任尚书左、右丞,剥夺了他们参预朝政的权力。
把牛仙客提为宰相,与李林甫同掌国事。严挺之贬为洺州刺史,王元琰流放岭南。
玄宗即位以来,在任用的历任宰相中,姚崇通达机变,宋璟严守规矩,张嘉贞精通吏事,张说谋略百出,李元纮、杜暹清廉节俭,韩休、张九龄刚正不阿,各有所长。
张九龄得罪玄宗免去相位,朝中大臣从此只求保全自身,不敢再直言劝谏。
李林甫想要蒙蔽玄宗视听,专掌权柄,竟公开召集所有谏官,对他们训话:“当今天子圣明,我们只要听从他的指令,坚决贯彻落实就好,哪里用得上多嘴!诸位难道没看见朝廷上那些站立的仪仗马匹吗?平时喂它们三品精料,只要敢叫一声立即驱逐,后悔都来不及!”
牛仙客知道自己能做宰相,完全出自李林甫引荐,上位后只是一味附和而已。
李林甫城府极深,喜欢用甜言蜜语奉承人,再暗中加害。凡是玄宗亲近的人,他必刻意拉拢结交。可谁要对他构成威胁,便会千方百计打压排挤。虽是老奸巨滑之人,也难以逃脱他的手段。
开元二十五年(737年)四月,监察御史周子谅弹劾牛仙客无才。这无异于在说玄宗目不识人,恼怒万分的玄宗喝令左右卫士把周子谅扑翻在地,一顿痛殴,直接把周子谅打的晕厥过去。
玄宗仍不罢休,等他苏醒过来,又让人用刑杖痛击,之后流放瀼州,死于途中。
李林甫火上浇油,告诉玄宗周子谅是张九龄推荐的人。玄宗正在气头上,也没多想,下令把张九龄贬为荆州长史。
没了张九龄捣乱,驸马杨洄举报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与太子妃的哥哥薛锈图谋不轨。
玄宗仍按老规矩召集宰相商议,李林甫却说:“这是您的家事,臣等不便参与。”
玄宗不再犹豫,将李瑛、李瑶、李琚废为庶人,薛锈流放瀼州。不久,又派人把三个儿子赐死于城东驿,薛锈赐死在蓝田。
这就是英明的玄宗,亲你时比谁都好,一旦认为你有害,什么夫妻之情、父子之谊,根本不再他考虑之内。
永远不要试图与功利心太强的领导讲什么感情,在他们眼里只有有用、无用之分,有用了怎么都行,没用了比扔张废纸都快。在他们的人生字典里,只有权力,没有亲情!
七月份,大理卿上报:“今年天下判决死刑犯五十八人,相传大理狱杀气太重,鸟雀都很少停留。近来却有喜鹊停留院内枝头,长栖不走。”
百官争相庆贺天下安然,冤狱绝迹!玄宗将此归功于宰相治理有方,加封李林甫为晋国公,牛仙客为豳国公。
十二月,机关算尽的武惠妃因病而亡,享年四十岁,没能像她侄奶奶武则天那样得偿所愿!
至于她那宝贝儿子寿王李清,失去母亲的庇佑,不仅很快被玄宗疏远,就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被老爸抢走!
李林甫这样的人上台,意味着玄宗在用人思路上的重大转变,他不再如以往那般关注宰相的人品与操守,不愿再听到逆耳的忠言,而是是否能揣摩他的意图,顺从他的心意,让他自由自在的做一言九鼎的甩手掌柜!
而一旦言路闭塞,身边只剩下少数大奸若忠的权臣,他也就成了高高在上,自我感觉良好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