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现在?”
“当然是现在,天亮后就来不及了!”小黄门已经在梁淑的卧室里找出符节,具瑗立刻接过符节,一边令人持节去召集虎贲、羽林和剑戟士,一边对刚刚赶来的光禄勋袁盱道:“袁公,就依照先前计划的,我们分头行动!”
“好说,我待大监出发后两刻之后再出宫!”袁盱是个身材瘦长的中年人,下巴留着几缕山羊胡须,头戴进贤冠,交领袍服外罩了一副两当铠,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
“嗯!”具瑗向袁盱拱了拱手,便快步离开了,旁边的张温都来不及向袁盱行礼便赶忙跟上,此时兰台的广场外已经聚集了千余人,都是临时召集来的虎贲、羽林郎和剑戟士。具瑗登上马车,拔出佩剑喝道:“奉诏讨贼,出发!”
张温抢了一匹黄马,跟在马车旁,眼看除了宫城,向西而去,眼看就要出洛阳城了,赶忙低声道:“大监,大将军府在东边。”
“咱家知道!”具瑗笑道:“梁冀今晚在他的私宅,在城西!大将军府由光禄勋袁盱去处置!我们只需要对付梁冀即可!”他看了看还有些懵逼的张温笑道:“梁氏满门亲贵,北军五校(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尽在其掌中,若是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只怕打虎不成,反为其害!”
张温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东汉首都的卫戍大体分为两个部分:南北两宫之内的保卫归卫尉和光禄勋管辖,即武装郎官、剑戟士以及守卫宫门的宿卫;南北两宫之外的部分则是由北军五营: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营承担。北军五营同时还有拱卫首都和中央野战部队的职责,各营各有校尉统领,比两千石,另外还有六百石的北军中候担任监军。北军中候位卑而权重,正好和五营校尉相互牵制。
北军在东汉中枢政治和军事中承担非常重要的角色,其数量远超承担宫廷宿卫的武装郎官、剑戟士和宫门宿卫部队。在东汉史书中经常可以看到“发三河五校”,其中的三河指的是河东、河南、河内,是东汉的近畿地区,这三地的郡国兵整备情况远比其他州郡要强;五校指的就是北军五校,即对近畿地区进行动员,并以北军五校为骨干,编组中央野战军团的意思。
与西汉一样,东汉的将军并非常设职务,如大将军、车骑将军、左将军、右将军等,都是有事则设,无事则废。理论上讲,身为大将军的梁冀有统领洛阳所有军队的权力,所以这场军事政变成功的关键就在于将梁冀本人和北军分割开来,在其做出反应之前就将其拿下,否则只要天一亮,面对强大的北军五校,就算是天子也只能抛弃他们这些政变执行者来保命。
“那光禄勋方才说要延后两刻出发就是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张温低声问道。
“不错!光禄勋是去大将军府收取梁冀的印绶的,怕就怕他到大将军府候,有人偷偷出城去通知梁冀,若是抢在我们前头就麻烦了!”具瑗欣赏的看了看张温,他愈发喜欢这个机敏的年轻人了,此番若是事成,自己年事已高,为了子侄辈考虑也应该在外朝中培养几个后辈了。
“大监果然考虑周全!”张温也感觉到了具瑗的善意,压低声音道:“今日温若有微功,皆大监之恩也!”
“好说,好说!”具瑗笑道。
东汉的洛阳城面积并不大,城内大部分被皇宫和政府机构占据了,住宅区和商业区基本都在城外,梁冀的宅邸位于洛阳城以西,十分奢华,大小陈设可以与西汉昭宣时期的权臣霍光相比,时人称之为“西第”。具瑗领兵抵达后,并没有立刻进攻,而是下令士卒皆持火把,将其包围鼓噪,却不派人传旨。宅邸中人见外间火把,以为兵多,惊慌之下却也不敢妄动,只是谨守不动,等待天明。
约莫到了寅时两刻,中常侍单超带着尚书台的诏书来了,具瑗上前迎接,问道:“城内如何了?”
“大事成矣!”单超身形魁梧,皮肤黝黑,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个阉人,他喜滋滋的从袖中抽出诏书:“光禄勋已经收取了梁冀的印绶,入五校营中接收兵权,城中的梁家人皆束手就擒,现在就只剩下梁冀孙寿夫妇二人了!”
“哦!那可太好了!”具瑗笑道:“那旨意里对梁冀如何处置?”
“徙封比景都乡候!”单超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他若是个明白人,就自己了断了,省的受辱!”
“不错,天子仁德,不辱将相!”具瑗点了点头,他侧过身子,指了指身后的张温:“这位便是上次大长秋曹公提过的南阳张伯慎,我方才去卫尉府收取印绶时,梁淑那厮不给,他便一剑杀了梁淑,这才定下大局!”
“杀得好!”单超上下打量了下张温,笑道:“这等大功,自当是要奏明天子的!”
张温知道是具瑗在抬举自己,感激的看了具瑗一眼,躬身道:“多谢单公!”
“无妨!”单超笑道:“梁氏的人几乎占据了半个朝堂,此番满门夷灭之后空出来的位置多得是,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时间不早了,快些宣读诏书吧,省的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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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冀宅邸内。
“城内还没有消息传来吗?”梁冀焦躁的在屋内走来走去:“阿让(梁让屯骑校尉)、阿戟(梁戟长水校尉)、阿忠(梁忠越水校尉前面几人都是北军五校的指挥官)他们都是死人吗?我这里宅邸都被围了,他们都没有反应!该不会连这都察觉不到吧?”突然他停下脚步,狠狠的骂道:“肯定是天子身边那些宦官搞的鬼,等天亮了,我一定要把他们全族诛灭,一个不留!”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一旁的女子蛾眉皓齿,颜盛色茂,满头青丝盘作坠马髻,对插鎏金凤首步摇,凤口坠下累累珍珠,皆有指甲大小,垂落两肩,一身淡紫色裙衫,更衬得她艳若桃李,宛如带刺的玫瑰,恣意无忌,便是梁冀的正妻孙寿,她素来以行事果决无忌而著称,梁冀对她是又爱又怕,从来不敢违逆她的意思:“照我看,这次背后的主谋不是那些阉人,而是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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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梁冀被妻子的揣测吓住了:“若是当真,那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