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不是什么?真是天子又如何?难道我们就束手待毙不成?”孙寿冷笑道:“又不是没杀过!无非是再换一个便是了,刘氏子孙还少吗?还有,你这样在家里守着也不是个办法,要主动行事。从现在来看,宫里的人马已经被天子掌握了,阿淑凶多吉少,关键就是北军在谁手中。谁掌握了北军,谁就能赢。你是大将军,现在直接出去进城去北军营地,只要你在北军营中,阿让他们就有了主心骨。天亮之后就派兵封锁宫门,隔绝内外。多则三天,少则半天,就能逼天子斩杀宦官向我们服软!”
“现在去北军营地?”梁冀犹豫了一下:“可外间灯火甚多,也不知道有多少兵马?谁知道出不出得去?而且城门也不知道在谁手中!”
“你想的太多了!”孙寿怒道:“天子身边有多少人马你还不知道?他总要留人守卫台阁吧?外头最多不过千人,再说你现在还是大将军,难道他们还敢伤你不成?”
梁冀点了点头,他刚想说些什么,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梁冀站起身来,皱眉喝道:“什么事,这么大声,不懂规矩了吗!”
“主人,主人!”一名奴仆惊慌失色的从外间进来:“有诏书到了!”
“诏书?什么诏书?”梁冀神色大变。
“诏书免去您大将军的官职,徙为比景都乡候!”
“胡说!”梁冀大怒拔剑道:“再敢胡言,小心我杀了你!”
“主人!”那奴仆后退了几步:“真的,您可以亲自去看看,几位在北军的郎君们都被押来了,都在外面!”
“什么?”梁冀好似挨了当头一棒,他冲出门外,爬上外墙的望楼,只见墙外火光下有十多个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人,依稀正是自家在北军的子弟,他此时只觉得一阵眩晕,双膝一软,一屁股便坐了下去。
“大将军,大将军!”四周的奴仆赶忙将其扶起,梁冀绝望的对妻子道:“完了,大事去矣!”
“那,那我们乘天色未明,驾车冲出去!逃回封地,再想办法?”孙寿急道。
“没用的!”梁冀叹道:“现在我们已经是朝廷的钦犯,还能逃到哪里去?你看看外面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天子这是让我俩自绝呀!还能留得一点体面!”
“自绝?”孙寿艳丽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诏书上不是徙封比景都乡候吗?并没有让我们死呀!”
“你知道比景都在哪里吗?那就是个套路,如果我们不肯死,那半路上就会有赐死的使者的!”梁冀叹道:“寿儿,就算是死,死在自家的宅邸里也总比死在途中的驿站里吧?至少我们能还能埋葬在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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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冀宅邸外,夜风吹拂着火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火光摇曳,就好像张温此时的心情。他知道己方已经掌握了北军,这场政变已经赢了九成,但毕竟梁冀还没有死!从梁氏的父亲大将军梁商汉顺帝阳嘉三年(134年)拜大将军,录尚书事算起,梁氏执掌天下大权已经有二十五年,历经四帝,共有九人被封侯,三人做了皇后,六人做了贵人,两个大将军,夫人、女儿中有七人享有食邑,三人娶了公主,其他官至卿、将、尹、校的有五十七人。算上门生故吏,几乎半个朝堂都是梁氏一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难道就这么毫无反抗的完蛋了?
“伯慎!”
“啊!”张温回过头来,发现和自己说话的却是单超,他正要躬身行礼,却被单超拦住了:“罢了,这个时候就不用这么讲究了,你是不是担心梁冀还有翻盘的机会?”
“不错!”单超虽然是个阉人,但毕竟双方现在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张温也不隐瞒:“毕竟梁氏经历四帝,执天下牛耳二十余年,朝中官吏几乎有一半都是梁氏门下,若是天子没有诛杀——”
“这个你不必担心!”单超伸出右臂,撩起衣袖道:“你看这是什么——”
张温定睛一看,却是一个齿痕,从伤口看已经有些天了,但依旧清晰可见,想必当初咬的极深。
“这是天子的齿痕!”单超的声音不大,但张温听来却如雷霆一般:“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当初天子与我们几个中常侍密谋除掉梁冀的时候,天子亲口咬的咱家的手臂,用来歃血盟誓。你现在明白天子有多恨梁氏了吧?所以梁冀死定了!不光他一人,梁氏满门和相关之人也要死!”
似乎为了印证单超的话,梁宅的大门打开了,一行人走了出来,为首的一人道:“诸位,大将军与夫人已经自尽了!”
“好!那就把尸体送来查验一下吧!”具瑗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
“遵命!”
查验了尸体,确认梁冀夫妇已死,张温就受命押送尸体回城,具瑗和单超留下查抄梁宅邸。在回城的路上,张温看到路上手持天子符节的车马使者络绎不绝,路旁的百姓惊恐不安;回到台阁,发现朝堂已经为之一空,昔日尊贵之人因为与梁氏有关而被罢免官职打入诏狱的数不胜数,不禁有种兔死狐悲之感,他有种预感,统治了大汉近百年的外戚政治再也不会回来了,今后将是宦官的天下。(梁氏被灭后,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五名宦官同日因功被封为侯,世人称之为五侯,自古中官尊贵者,莫有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