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我王寿就算再不是个东西,也不会出卖有恩于我的人!”王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只是脸色的惨白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蔡不疑见状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回去后你去我家拿两石麦子,五匹粗帛来,分给同来的人。大伙儿今晚上山都辛苦了,回去后嘴巴都放紧点,别胡说八道,惹来麻烦!”
“小人明白!郎君放心,这次来的人都是明白人了,晓得轻重!”听到还有好处拿,王寿已经笑的没了眼睛,他没口子的答应。
料理好了兵士的事情,蔡不疑才松了口气。作为蔡家子弟,他考虑的肯定要比这些土兵们要多的多。两汉出仕的途径虽然不少,但最重要的肯定是察举,而察举中最重要的,前途最光明的自然是举孝廉了。
问题是按照汉和帝以来的规矩,人口满二十万人的郡国每年只有一个名额,满四十万每年两个名额,以此类推。蔡不疑虽然是家族强盛,但他只是旁支,所在的南阳郡又是东汉的“帝乡”,有名的强宗豪右,勋贵子弟很多,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怎么都轮不到他出头。
若想在察举出头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想办法抱大腿,比如当权的外戚、宦官、三公、本郡国太守。问题是想走这条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蔡不疑自问自己恐怕走不通;还有一条路就是想办法把自己的声望刷高,搞得天下知名,本郡国的太守觉得不在察举名单上写上你都说不过去了,也就是名士路线。
而要走名士路线,还有什么能比帮助被宦官迫害的党人更好的呢?更不要说蔡家原本就和这些被迫害的党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站这边难道还站宦官一边不成?
“那缉拿赵延年的事情怎么办?”王寿问道。
“缉拿赵延年?”蔡不疑闻言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这事给忘了,他稍一思忖笑道:“无妨,进山缉拿此贼的又不是只有我们一队,山这么大,遇不到也很正常。我们也不可能永远在这里守下去,多则个把月,少则七八天,咱们就回去了!”
“这倒是!若是能不遇上那厮就最好了!”王寿眼睛一亮,蔡不疑话里明显是打算磨洋工摆烂,正和他的脾胃,与西汉训练严格,有相当数量长期服役材官骑士为骨干的郡国兵不同的是,东汉建立之后吸取了各郡国守官迅速以郡国兵为骨干拉起几万乃至十几万大军打内战的教训,取消了西汉时在各郡国以野战部队为标准操练青壮年,并保持大批材官骑士老兵作为骨干的制度。
东汉时的郡国虽然也有相当数量的常备军,但通常是以治安军为标准的,战斗力远远无法和西汉时的郡国兵相比。对付赵延年这种经历过对羌、对南蛮战争的老兵,像王寿这种内地郡国兵,虽然人多,心里还是发虚。
“时间不早了,安排好夜哨,都休息吧!”蔡不疑笑了笑,向不远处的火堆看去,只见那个奇怪的不速之客在火堆旁,背脊挺直,虽然只是坐着,但也比身旁的兵卒高出一个头有余,一袭黑衣贴身,勾勒出优雅的线条,端的是如青松凌雪,器宇不凡。
他愈发确定这个人的身份不凡,多半是洛阳、河内、颍川的名门高士,自己应该趁这个机会与其交好,结下深厚的缘分。
周围一片昏暗,树木和苔藓的气味飘荡在风中。眼前的篝火焰舌摇曳,耳边传来溪水流淌的声响。魏聪茫然的环顾四周,人们伸手取暖,低声闲聊,有的人已经躺下歇息,显得懒散而又舒适。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永远离开了过去,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而且从已知的一切看,这个新世界十分危险,死亡触手可及。
“兄台!”
魏聪转过头,看到蔡不疑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他赶忙站起身来,虽然他弄不太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但来人对自己的善意还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对方应该是这群人中的头目,自己若想在新世界立下脚,自然还是要想办法与其交好。
“坐下说话!”蔡不疑示意魏聪坐下,伸出手指在地上写道:“敢问足下如何称呼?”
“魏聪!”
“何方人氏?”
魏聪愣住了,这个自己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毕竟自己对新世界的地理划分完全一无所知,只要一回答就露馅。
看到魏聪的犹豫,蔡不疑心中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一个高门世家子弟只有在逃亡期间才会忌讳报出自己的籍贯,他笑了笑,正准备安慰魏聪几句,不远处突然传来哨兵的惊呼。
“谁?什么人!”
蔡不疑站起身来,喝道:“什么事?”
“有动静,应该是有人在树丛里窥探这边!”
“该死!”蔡不疑提起环首刀,喝道:“随我来,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他走出去两步,又停下来,对跟上来的王寿道:“你留下来,带三个人,好好保护这位郎君!”然后就带人往人声来处去了。
魏聪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稀里糊涂,只见众人稀里哗啦的拿着武器向黑暗中扑去,只有四个人留下来,不知道是保护还是监视自己,也许兼而有之,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坐了下来,既来之则安之,眼下深山黑夜,与其四处乱跑,不如老老实实的留在原地,至少这里还有火、有人。
魏聪的举动落在王寿眼里,就成了镇定自若,他禁不住翘起了大拇指:“看到没有,这才是大家郎君的样子,有静气,不像那些土包子,遇到事就一惊一乍的,没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