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们都是怎么过的?”魏聪低声问道。
“怎么过的?”王寿笑了起来:“还能怎么过?熬呗,熬得过就活,熬不过就死!”说罢,他扭过头,继续向窗外看去,对那路旁的农妇唱起歌来。那粗俗而又带着几分沧桑的歌声魏聪此时听来,又是另外一种味道了。
“地方到了,郎君咱们下车吧!”
魏聪跟着王寿跳下马车,只见路旁是一大片坡地,一直延伸到几里外的针叶林。坡地上种满了麦子,但是看上去生长的不怎么样,魏聪走近了随便掐了一支麦穗,发现上面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麦粒是干瘪的,剩下三分之二也不够饱满,远远无法和刚刚看到路旁的麦田相比。
“这麦田是蔡游徼的?收成可不怎么样呀?”魏聪皱着眉头问道。
“应该说这麦子是蔡游徼的!”王寿笑嘻嘻的问道:“至于收成不好那是正常,这麦地只撒种子没人管的,今年风调雨顺,收成算是不错的,放平日也就挣个三倍种子回来!”
魏聪一问才知道这片坡地是公地,由于灌溉条件不好,都是看天吃饭,谁种了麦子便是谁的,来年若是换人种就是另外一人的。蔡不疑当上游徼之后,便在这片坡地上种上了麦子,已经有七八年了。
“其他人就不占这块地?就因为他是游徼?”魏聪问道。
“也不光是这个!”
王寿笑道:“光种下去没用,还得有人,这麦地虽说平日也没人管,但总得有人收割吧?麦收的日子人手是最紧的,平常人能把自家的地打理好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闲人来收这么大一片麦子?”
“难怪他抓了那几个毛贼要先留下来收完麦子再送去县衙,敢情在这里等着呢!”魏聪悻悻的想到,他现在算是明白那蔡不疑区区一个游徼就能有在湖边有专门打猎的别业,里面还养着侍候人的婢女奴仆。不算别的,光这片麦田少说就有三百多亩,就算收成低些,一亩地就打八十斤麦子,加起来也有十二三吨了,汉代田租低,只用交十分之一,满打满算落在蔡不疑口袋了也有十吨麦子,在古代农业社会粮食就是金钱、就是力量,就是命,就是一切。他现在算是明白汉末士族为啥一下子能拉出几千几万的兵马来了。
魏聪肚子里正打着算盘,从麦地里跑过来几个人来,离得还有十几步远便纷纷伏地跪拜,口中连喊“神仙救我”。魏聪低头一看,却是当初那几个来抢劫自己的毛贼,只见一个个蓬头垢面,满脸都是麦芒油汗,显然这些日子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滚开,滚开!”王寿见状,赶忙拦在前面,拔刀呵斥道:“你们这些赖货作甚?皮痒了吗?还不快去割麦子?”
那几个人却不退去,只是跪在地上叩首,口中哀求说活计太累太重,天一亮就忙,太阳下山还没歇息,一天歇息不了三四个时辰,再这样下去只怕要累死了。魏聪看的可怜,对赶过来的监工问道:“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郎君!”那监工认得自家的马车,又见魏聪生的倜傥,不敢无礼,便笑道:“活计是辛苦,但每年这时候都是这样子的,割麦,脱粒、晾晒,收仓都耽搁不得,不然一场暴雨下来,麦子打湿了发霉一年就白干了。再说,这几个都是待决的盗贼,依照他们的罪行,送到官府最轻也是黜为城旦,那里的活计比现在只重不轻!”
“嗯!”魏聪无奈的点了点头,他知道那监工其实说的是实话,自己一路来道路两旁的农夫们的劳苦他都看到了,甚至就算是自己穿越前的那个世界,农村完成机械化前,南方每年七月间的“双抢”也是辛苦到了极点,完全不亚于建筑、矿工等重体力劳动,。
“郎君!”王寿在旁边看到魏聪神色黯然,便小心劝道:“我知道您好心,但这世上就是这样的,人各有命,有人生来就是享福的命,就好比您;有人生来就是吃苦受累的命,就好比我们这些人,不服不行!”
“人之贤与不肖如鼠矣,在所自处吗?”魏聪叹了口气,心中满不是滋味,自从穿越以来,他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尽快融入这里,如何才能过得更好,发明马车悬挂减震也就是为了凭此打出名声来,凭此爬进统治阶级的队伍。但今天出游,当亲眼看到农民们的辛苦之后,魏聪脑海中第一次闪现出一个念头——也许在这个时代我可以凭自己的知识为他们做点什么,让他们过得更好些。
想到这里,魏聪对王寿道:“你在这里等我会,我想在附近转转!”
“行!”王寿笑道,他指了指旁边的一棵大桑树:“我让马车停那树下去,您走累了就去那边!”
魏聪点了点头,便沿着麦田边缘闲逛起来,他小心的观察农夫们收割、脱粒、搬运新麦的工具,与自己以前在网上看到的几种简单的人力农业机械相印证比较,他满意的发现这些农夫们使用的工具相较起来要原始不少,如果能够制造出来一两件,推广开来,肯定可以减轻不少辛劳。
想到这里,魏聪兴冲冲的回到桑树旁,对王寿道:“走,我们回去!”
“回去?”王寿刚刚让婢女往地上铺了蒲席,正要往上面摆放果脯饼饵什么的,不由得愣住了:“这么快,您不打算留下来观风吗?”
“观什么风!走,快些回去!赶着有急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