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事,张家邬堡马上就要到了!”王寿压低声音道。
“嗯,升起旗帜,令鼓吹作乐!”魏聪沉声道。
“喏!”王寿应了一声,大声对船上喊道:“从事有令,升旗作乐!”
随着号令声,船只的桅杆上升起一面白底红圈大旗,当中绣有“贼曹从事魏”五个大字,同时七八名皂衣汉子持鼓、钲、箫、笳,吹打奏乐起来,曲子却是当时的《摩诃兜勒》,此本是胡乐,张骞通西域时传入长安,李延年因之更造新声二十八解,以为武乐,通常以边军将帅仪仗开道壮军威之用,魏聪区区一个百石贼曹从事却拿来用,显然是僭越了。
“真是威风呀!”魏聪看了看眼前的正在吹奏的乐队,心中感叹道:“只可惜旗下的人船少了点,要是樯橹上千,大军十万,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呢!”
“您看,张家的巡哨船!”赵延年的声音打断了魏聪的思绪,他顺着赵延年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倒一条单桅帆桨船正迅速升起芦帆,调头向远处驶去。
“不用管他!”魏聪摆了摆手:“反正都是要让他们知道的,距离计划中的上岸位置还有多远?”
“大概还有半里左右!”
“那很快了!”魏聪点了点头:“让士兵们都上甲板来,准备上岸了!”
魏聪选定的登陆地点是一段砂土堤岸,距离张家的邬堡有大约三里左右,堤坝上长了不少柳树,高出地面七八尺,堤岸后十余步远有十几个坟头,由于已经是冬天的缘故,坟地里除了少量残雪,便是几根留下的竹幡,就好像一个个秃头,坟地再过去就是成片的田地,田地里是庄稼收割后留下的秸秆,冷风吹拂之下越发多了几分荒芜寒涩之意。
“您看!”赵延年指了指田地:“贼人若要进攻,只能从这边来!我们可以插些竹签在秸秆中间,贼人们措手不及之下,肯定会有不少人踩中的!”
“嗯,这个法子好!”魏聪点了点头:“王寿,你带二十个桨手去插竹签,其余人就依照原先准备的行事!”
众人应了一声,开始坟头行事,他们首先将堤坝上的柳树一一砍倒,然后将树木上的枝叶去掉,横放起来,形成一条路障,然后从船上搬下许多大竹筐,在路障前摆放开,然后挖掘泥土,倒入筐中。很快就形成一道胸墙和浅沟。由于干活的都是青壮汉子,工具齐备,不过半个时辰,胸墙和壕沟就有一个雏形了。魏聪让干活的人换班下来进食休息,换上新手继续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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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邬堡,马厩。
张伯安蹲下身子,掰开地上的马粪,仔细观察。片刻后他站起身,从马槽里抽过一把茅草擦了擦自己的手:“这牲口还需要再用两天药,就按照上次我开的方子,芒硝、郁金。各七钱,入酥半两,水一升,搅匀灌进去!”
“这个——!”马夫愣住了:“主上,这芒硝好说,郁金什么的,好像庄子里没有呀!”
“罢了!”张伯安笑道:“我待会写张方子给你,明日你去一趟江陵城,带药回来便是!”
“是,是!”
张伯安走到患病的马旁,抚摸着它的鬃毛,马伸出头,温柔的舔着张伯安的手背。这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这马厩又脏又臭,但和这些四条腿的牲畜们待在一起,听着它们咀嚼干草燕麦的声音,感觉真好。
“三叔,三叔,不好了!”
张伯安转过身,站在马厩门口的是他的儿子张皆,只见其气喘吁吁,神色慌张,张伯安皱起眉头:“出什么事了!”
“张平,张平,带着人出庄子去给大伯和四伯报仇了!”
“什么?”张伯安刚刚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了:“他带了多少人?”
“具体多少人不知道,反正庄子里的那些宾客部曲几乎都跟着他出去了,还有宗族里,应该有二三十个。”
“瞎胡闹!”张伯安闻言大怒:“他疯了吗?宗族的长辈都聋了哑了?谁允许他这么干的?就这么冲到江陵城去?这不是找死吗?”
“拦了,拦不住!”张皆苦笑道:“那些宾客部曲都亮刀子了,谁拦谁就死。而且也不是去江陵城,就在老坟头,距离庄子就三四里路!”
张伯安一问才弄明白方才不久前有巡船从江上回来,说遇到有几条船正从江陵城那边来,为首的那条依稀正是当初伏击将军座船的样子,那船上还打了面旗,上书“贼曹从事魏”,船上鼓吹作乐,威风的紧。那船在老坟头那儿靠了岸,船上下了不少人马,便在堤上挖土伐木,一副要做长久之计的样子。
张平得知后顿时勃然大怒,骂道:“我不去找你,你反来找我了,好,来的正好!愿意随我去斩了仇人之头,献在大伯灵前的左袒!”众宾客部曲皆袒露左臂,于是纷纷拿了兵杖弓弩,出庄子去了。
“那你为何不立刻来禀告我?”张伯安怒道。
“我也想呀!可张平他出庄之前留了四个宾客,让他们看管我们,说只要敢去向您通风报信的,先砍了再说。我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偷跑出来的!”
“张平这个混账东西!”张伯安顿足骂道,他转身对马夫骂道:“快替我备鞍,我要立刻出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