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奚瑶仍不死心,劝说:“只要你当上国王,颁布法令,他们定会遵守,你所担忧之事便不会发生。”
程野嗤笑一声:“新的神国,迟早会沦为第二个神女国,失去最初庇护世间苦难之人的初衷。我记得大祭司曾对我说过,最初的神女国并非如今这般模样,它曾真心庇护那些受尽折磨的女子,可最终却成了魔窟,早已背离了其原本的宗旨。”
“小桃并非神树,它无需为你们承担任何责任,它是自由的,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你无权强行留下它来支撑你这破败的神女国。”程野说完,自觉已将该说的话尽皆道出,转身便走。
达奚瑶见状,提高声音喊道:“城中百姓对你如此信任,你真要弃他们而去,还要带走神树,让大家流离失所?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程野头也不回,在高山之上大声回应:“神树即将回归天地之间,城中百姓趁早离开,你们仅有一天的时间。”
达奚瑶脸色骤变,她未曾料到程野会如此决绝,丝毫不给众人留有余地。
程野与桃树心灵沟通:“小桃,你现在便开始变小,不要太快,只要每时每刻都在缩小即可,好让城中百姓有时间离开。我们明日便走,两年前你就该重获自由,为了我又被困于此两年,辛苦你了,谢谢。”
桃树回应道:“好的,主人,我这就变小。”刹那间,整个神国地动山摇。
城中百姓起初以为先前那声宣告只是玩笑,此刻方知竟是事实,顿时慌乱起来,四处奔走。
孩童的哭声、大人的咒骂声交织在一起,吵的人心烦意乱。
有人不信邪,朝着桃树所在之处飞奔而去,妄图跪拜祈祷,以求庇佑;有人则心有所感,匆忙赶回家中收拾细软,而后迅速逃离神国;亦有人心存侥幸,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虽说我们解除了契约,但是我仍然想跟着你,对树而言,两年时光转瞬即逝,没事的主人。”桃树感知着城中的一切,却并未停止缩小,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还不忘与程野交流。
程野远远瞧见正在树下打坐的青尘子,心中好奇顿起,暗自琢磨着道长与大师在阴炎红绳的作用下,究竟谁更胜一筹。
他眼珠一转,快步走向前去,想要套话。
“道长,明日我们便要离开,你可有不便之处?”程野睁着大眼睛,咕噜噜的打量着对方。
青尘子微微睁开双眼,只吐出一句:“老道修的乃是乾道。”言罢,便又闭目冥想打坐,不再理会程野。
程野围着他转了一圈,未发现什么端倪,又跑到一旁的了尘面前。
了尘察觉到有人靠近,睁眼瞧了瞧程野,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也闭目继续打坐。
程野刚要开口,却被一旁的悟心拦住。
悟心小声对程野道:“程施主,师父在修闭口禅,不能与旁人言语。不过之前师父让我转告施主一句:佛教也有欢喜禅。”
程野听闻,顿时一头黑线,心中腹诽:这两人搞什么鬼,越不说越勾起人的好奇心懂不。
他左瞅瞅,右看看,见这两个当事人皆全身心投入修炼之中,无奈只得摇头离开。
片刻之后,青尘子悄悄睁开一只眼,偷偷张望,小声问道:“臭小子,走了没?”
悟道回应道:“师父,程善人早走了。”
青尘子闻言,挺直的腰杆瞬间松懈下来,一只手扶着腰,招呼道:“快快,快来,扶为师一把。”
悟道急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师傅,你腰怎么了?”
青尘子清了清嗓子,面露尴尬之色,支支吾吾:“昨夜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闪了腰。”说着,老脸微微泛红,小声嘀咕着,“老道为这天下苍生,一把老骨头都快折腾散了,若是那臭小子还心性不稳,急火攻心走上歪路,老道非扒下他的皮不可。”
悟道没听清青尘子嘟囔的话,追问道:“师父,你说什么?”
“没你事儿,赶紧收拾收拾,明日我们好上路。”青尘子不愿多言,恼羞成怒地呵斥道。
了尘待程野走远,才缓缓起身,慢慢回房休息,那动作极为小心,走路姿势略显别扭。
悟心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疑惑自语:“师父怎么走起路来怪怪的?”
翌日中午,桃树已缩小大半,神国之中,除了主路尚在,其余地方皆已塌陷。
程野与沐霖云一行人乘坐马车,缓缓驶离。那些心存侥幸之人,见程野当真离去,这才慌慌张张地抱着抢出的物资,匆忙追去。
桃树待程野一行离开足够远后,猛然缩小,化作一根纤细的藤条,飞速追上程野。
城中仍有少数冥顽不灵、宁死不走之人。待他们察觉危险降临,海水倒灌,为时已晚,只能绝望地呼嚎,最终被汹涌的海浪吞噬,葬身海底。
达奚瑶站在远处的高山之上,静静地望着曾经繁荣昌盛的神女国一点点被海水淹没,她的眼神深邃而复杂,无人知晓她心中究竟作何感想。
她身后的侍女上前,小心翼翼询问:“祭司大人,我们该走了,需尽早赶往预定的落脚点,以便建造新家园。”
达奚瑶凝视远方许久,才缓缓转身,轻轻点了点头:“走吧。”
此时,从神女国的众多幸存者中冲出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她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大声吼叫:“达奚瑶,你都干了些什么?神女大人去了哪里?你要把我带到何处?你这恶毒的女人,你把神女大人怎么了?”
达奚瑶蹲下身子,拨开那疯女人的头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盯着她的肚子,冷冷道:“绿萼,神女不是在你肚子里。”
绿萼察觉到对方盯在她的肚子上不怀好意的目光,不禁抱着肚子瑟瑟发抖。
达奚瑶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冷冷道:“务必照顾好神女大人,若再有差池,就拿你们来喂养神女。”
言罢,她毫不留恋地朝着早已选定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片死寂与绝望的废墟,在海水的侵蚀下,渐渐消散于历史的长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