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自来的孙叶虽难掩疲惫,可眉眼带笑的娇俏模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心情绝佳。流云手中的茶盏已然放下,四目相对,忽而也是轻笑出声,“阿姐幼时在家,阿娘总说待到日后长成,定要为阿姐寻摸一门好亲事,便是不能挣个诰命,少不得也是管卷大娘子人人敬仰,那时若是有人对她提及寻个寻常民户,我那阿娘都要翻脸,不成想时过境迁,若是如今阿娘地下有知,怕是只觉得,若是能有个寻常民户要我做娘子,也是天大的造化。”
“阿姐?”
“程哥儿方才来过,这食盒你且拿了回去,阿叔阿婶昨儿见你小夫妻两个一夜未归,定然也会心焦。有任店的好物拿回去,自也会心安。”看着颇有些踌躇的孙氏,流云也是眉头挑起,“程哥儿细致,他真的将人放到心中,自然是全心全意。夫妇两个是要过一辈子的,当初想与他在一处的女娘可不止一个,可也只有你这桩婚事他是应了,他自幼便是主意大得很,便是为了师傅的面子,也断不会将自个的一辈子都算计进来。”
“·······”
“阿叶确是有几分小心思,不过对哥儿的心,倒是丁点不假。”
缓缓从暗处而出的孙二娘面色凝重,流云却是嗤笑出声,“如今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便是有什么,难不成孙娘子是要哥儿休妻不成?便是孙娘子早是不在意那死绝了的兄嫂,打断骨头连着筋,难不成真能眼睁睁看着自个的侄女凄惨?”
“阿妹这嘴巴不饶人的架势,也无怪宫中的贵人,一个两个,都容不下。”
“阿姐一人前来,莫不是那小蹄子,今儿没能活着回来?”
“让姑娘失望了,小女还活得好好的。”话音刚落作势也是将流云跟前的茶盏“咕嘟咕嘟”尽数喝了个干净,袖口露出的清晰伤痕让孙二娘的脸色也是变了变,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一圈,到底也是默默压下到嘴边的话转身就往外走。
只是方才出了门没走多远,正与一身整齐的柳程不期而遇,眼见着丝毫都无油烟味战身的徒弟,孙二娘嘴唇微动,到嘴边的话终究也是生生咽了下去。
柳程如何瞧不出师傅的异样,只是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师傅这处,自然不急。
默默行至流云门口,只略一思忖柳程便也是推门而入,入目所及只有一年轻女子似笑非笑于跟前坐定,柳程默默掩上门口,直至丝毫缝隙再不见也是从袖口干脆利落掏出方才拿到的密件递与来人,只是,眼前人丝毫未有接过的样子,柳程一默,到底也是只放下手中的物什转身便要走,可还未等有动作,便是被一阵风袭来随即也是拦住去路,“柳厨既是敢接这差事,自然也该明了,我与你那娘子,从前可是旧识。”眼前的男子依旧无动于衷,原本还是平静的女子忽而也是面色扭曲,“孙叶她根本就是个烂货,当日若非是她诓骗,我如何会落入贼人之手,更不会辗转被人”
“人当先自救,然后是血脉亲族,最后才是外人。”
柳程声音淡淡,原本还是愤怒的人微微一怔,下一刻也是大笑出声,可笑着笑着,眼中已然是有了泪,“是啊,无父无母的孤女,无论何时总是身处狼窝,又如何能指望,一个外人,能真的对自个掏心掏肺?说到底,是我错信了人。”胡乱抹了把泪干脆利落拿起东西转身就走,原本泪水涟涟的面上已尽是冷意,“我是官家的人,康王殿下不过是个传话的,这内里分寸如何把握,柳厨可得与殿下说清楚了!”
“·······”
“乱世求生,女子总要有依仗,她如今能看明白,也是好事。”
缓缓从内里而出的李师师面上尽是平顺,看着似是欲言又止的柳程也是轻笑出声,“我能一步步走到今日,自然也不是只靠一人,程哥儿若是为我担忧,大可不必。若是我愿意,天下之大,有的是想成为我依仗的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