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杨市的又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
“滴,河源西路,到了……”
变调的电子音将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袁夕从半梦半醒中唤醒。
大概这里确实是很偏僻,整台22路公交车上只有他一位乘客。
在不耐烦的公交车师傅重新发动之前,下午两点二十,头戴遮阳帽的袁夕背着他的旅行包走出公交车,
闷热的空气在视界中变形,温度至少35度,仅仅是刚从公交内走入热浪,袁夕的身上就开始流汗了。
四周的景象看上去再平常不过,城市边缘的三线小城区,既远离中心又并没有那么靠近郊区。
狭隘的街道,蛛网般编织在半空的电线,道路两侧都是至少数十年历史的老房子,放眼望去基本没有高过八楼的,随处都能看到各种乱七八糟的违章搭建。
乱停乱放的电瓶车、自行车与私家车,一棵棵明显刚刚被政府拦腰砍断的行道树。
打开手机里的地图软件,对着一张从钱包里抽出的便签纸,输入此行的目的地——
临杨市河源西路孤门公寓3单元402房间。
顺着地图的指引,在迷宫般螺旋回转的老旧街道与小巷中穿梭良久。
终于找到了名为孤门公寓的小区,物业的门房内,门卫老爷爷将发皱的报纸盖在脸上,看都不看径直走入小区的袁夕一眼。
绕着孤门公寓的十二栋单元楼足足转了一整圈,沿途都没看到几个活着的居民,这里简直就像完全毫无人烟的废墟。
终于在小区最右侧找到了3单元楼,这实在不能怪袁夕路痴,他实在搞不懂这座小区究竟是怎么布局的,挨着3单元楼的居然是8单元和12单元。
3单元楼的采光实在不算好,被四周的单元楼团团包围,明明是夏日,却几乎没有一丝阳光照到这座略显阴郁的老旧单元楼上。
肃穆地伫立在安静的黑暗中,袁夕抽了抽鼻子,他觉得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腐烂。
新居所给他的第一印象属实不算好,但毕竟租金很低,袁夕这种刚刚开始工作不到两年的社畜也不能奢望太多。
3单元楼门前的休息长椅上,袁夕看到一位等候良久的瘦削青年,头发凌乱如鸡窝,没有焦距的双眼周边布满黑眼圈,一看就长期睡眠不足。
在这种炎热的夏日,他居然还穿了一身笨重的黑色皮革大衣,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袁夕不知道他怎么受得了。
一直低头在玩着手机,似乎注意到袁夕在看着他,抬起头,对袁夕挤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
袁夕实在有些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于是还是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面前的青年手机毫无悬念地振动起来,开始放起一首经典的古典音乐,德彪西的月光。
看来这位似乎就是他未来的房东了,袁夕顿时感觉有点尴尬。
袁夕的前任房东准备把房子卖了,没有给他续签租约,所以最近几天袁夕又通过中介联系寻找租房。
中介对他介绍了孤门公寓,虽然既偏僻又老旧,但是租金是之前的二分之一,而且距离袁夕上班的公司坐公交不到二十分钟。
所以袁夕联系了公寓的房东前来看房,如果房子没什么大的毛病,他是准备就在这里长住下来的。
青年按了接通键,对着手机慢条斯理地说:
“这位先生,你迟到了哦,如果再晚十分钟,我就不等你了。”
“抱歉抱歉,让您久等了,这里的路实在有些难找。”
袁夕连忙挂断了手机,向青年赔笑着伸出左手。
“您好,我是之前电话联系您的袁夕,我想来看看房子。”
青年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用审视的目光扫了袁夕一眼,他的视线意外具有穿透力,让袁夕想起公司里他的领导。
站起身来,还是握住了袁夕的手,明明是炎炎夏日,青年关节分明的手却意外的冰冷,握住这只手的瞬间,袁夕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我是杨暗年,房子是我的,事不宜迟,我们去看房吧。”
年轻的房东并没有多少寒暄的兴趣,走到公寓楼一楼的防盗门前,抬起脚就一脚踹在生锈的防盗门上,直接将其踹开。
“诶?这扇门是已经坏了吗?”
“早就坏了,反正也没人住在这里,更不会有贼拜访这里,有什么好修的?”
袁夕跟在杨暗年身后,沿着老旧的楼道拾级而上,楼道的转角能看到各种牛皮癣广告——办证、求子、气功和高薪招聘……
从一楼一直爬到四楼,气氛安静的简直令袁夕感到有些窒息,只能听到他们各自单调的攀爬声。
眼角的余光一楼、二楼的门户,每一扇门都是毫无辨识特点的黑色防盗铁门,让袁夕感到尤其古怪。
相较袁夕之前租住的房子,这里几乎看不到任何生活的气息,看不到任何晾晒的衣物,也没有栽种的绿植,甚至连垃圾都没有。
就像整栋单元楼,没有住任何一个活人一样。
“杨先生,这栋楼里有其他租客吗?”
“难道你是喜欢热闹的类型?这里的租客非常少的,如果你住进去的话,你就是唯一住在这里的人。”
袁夕并不明白为什么杨暗年要刻意咬重“人”这个字。
“并没有,安静是好事,以前住的地方,半夜经常有小情侣吵架,还有流浪歌手在练歌,那才是烦的要命。”
“那就好,看来你会很喜欢你的新家。”
“这里的租金这么便宜,为什么没有别的租客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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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夕感到越来越奇怪了,按理来说,如此低廉的租金,哪怕有点偏,也应该会住满租客的。
毕竟这里距离公司林立的临杨市高新区只有不到二十分钟车程。
“租房这种事,也是要看眼缘的嘛,整栋楼都是我的,我想租给谁就租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