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仓习惯性抬手想用袖子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只是此刻戴着皮质护臂,这护臂有些旧了,一抹,脸上被搽地有些微疼。
“这鬼天气!”他心中暗骂了一句。
他指挥着右营甲屯战兵列于阎勃扈兵的右方。另一侧是欧椃那厮领的前营甲屯。
这厮平素看着像个儒士,也喜欢整两句之乎者也之类的词。
但打起仗来,还是很有一套。
他高某,是服的!
双方对射了二三轮箭矢,阵中皆倒下了一些士卒。
高仓看着前方倒地哀嚎的士卒,依旧是一副漠视的表情。
厮杀多了,生死见惯了,早已麻木了。再说,那些受伤的士卒在战斗结束后自有专门的人负责救治。
一场仗,真正的厮杀打不了多久,原因很简单,身体根本吃不消。
从前方传来的厮杀声,他就算闭着眼,也晓得已经开始短兵相接了。
真正的较量开始了!
他瞄了一眼骑在马上的阎勃,其依旧没有打算调遣他屯的想法。
那就继续等好了!
他又望了望右前方,那是虎帅亲自指挥的另一路,同样也已开始接战了。
那一杆绣着金色镰刀的大旗,正缓缓向前。
军令是不允许在战斗中左顾右盼的,但那是针对一般士卒而言。
作为军吏自然不在此列,不然如何指挥作战?
他又在原地等了约莫一刻,阵前突然传来一阵高呼声:“突进去了……!”
闻此,他顿时精神一振!
看来郡兵也不过如此嘛!
皆是土鸡瓦犬耳!
开战前,东莱郡兵曹掾刘巨,根据乞活军所列的阵型,将东莱兵布置成一个“_丨”形的防守大阵。
大阵下又分“一横”与“一竖”两个方阵,皆有二千士卒。
每阵长度大约一里,这样一来,厚度则达到六七排。
高仓所料的不错,这些郡兵看似人多,列得阵也像那么回事,其实一点也不经打!
双方真正短兵相接一刻时间,乞活军南路士卒已经从“一横”中间位置凿进了数层。
东莱郡兵表现如此拉夸,是有诸多原因的。
其中老卒少新征募者多是一个原因;军吏经验少惜自身又是一个原因。
当然,最致命的原因只有身处一线的大头兵知道——饿。
他们真的饿!
这个时代,平头百姓乃至并不富裕的士族家中,基本都是每日两餐。
何况一介卒子!
能有食都已不错,而食饱那是梦想,三餐就是奢望了!
数日前,东莱太守为激励将士奋力厮杀,专程为每士卒多赐了一小勺酱和飘了些油花的清汤,已令东莱兵高呼太守公仁义了。
刘巨立于临时搭建的土木台上,望着突进的贼军,眉头紧锁,他有些低估了贼军的战力。
阵型被凿穿了可不行!
他立即派人去横阵右翼调二百士卒来堵将要被凿穿那处。
他又看了看竖阵。
稍缓了一口气,还好,没被贼军突进,并且阵型还相当稳固。
见此时机,他马上让竖阵左翼士卒从贼军侧面绕击。
布置完这些,他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对身侧的令兵道:“再去催催,营中的那些士卒为何如此磨蹭?”
而另一头,陈烈待曹大指挥战兵右营和辅兵左营士卒接敌后,便下令让亲卫营在其后二百步不动了。
在陈烈的授意下,曹大部指挥的锐阵并不像南路那般正对着接敌。
从上空俯瞰而下的话,就像是一支从东北向西南方向射出的一支巨箭。只是倾斜角度不是非常的明显。
这样做的目的,一个是可以稍避直射的阳光;
其二便是,对面万一从侧翼包夹时,能够更快速的调集尾部的士卒进行反击。
“虎帅真神了!”
曹大在得知对方果真从其左翼来包夹自方的右侧后,下意识的回视了一眼立于大旗下的陈烈。
其实这也不难猜,基于对方布阵的情况,其横阵左翼和竖阵右翼是衔接在一起的,根本就不适合再抽出兵力。
若要出奇兵,就只能从其左翼了。
曹大正要调兵前去截住,便见后方奔来一令骑,说道:“曹营将,虎帅让你专心攻正面之敌,侧翼的敌兵他自挡之。”
那令骑传完便策马而走。
曹大返身立刻让扈兵去将孙鹳儿、赵季、朱贵唤来。
赵季如今已升任右营甲屯屯将了,这汉子也是授过“军功章”的猛人。
等三人到后,他直截了当道:“今日我若战死,鹳儿继之;鹳儿战死,赵季继之,最后是朱贵。”
三人闻之,知道他这是要亲自陷阵了,顿时大吃一惊。
只听曹大继续说道:“今虎帅都亲自上阵了,这是我等耻辱。”
“我虽与终利文彦那厮看不对眼,但我之前听他说了一句话,觉得还是很有道理。”
“这句话叫:知耻而后勇!”曹大虎目一瞪,激情澎湃继续道:“今日便让对面的那些土狗知晓我等的勇武!”
曹大这方刚激将完,陈烈已经亲率亲卫营截了过去。
来执行侧击的东莱兵在二百人上下,正是其竖阵最左侧的二屯。
这二屯由一个曲长,也称军侯指挥。
当然,这军侯也是太守暂任的,毕竟正儿八经的军侯可是官秩六百石,与县令同。
这人名叫徐狡,乃是黄县的一个乡豪,带着自家二十余部曲,又招了三十余轻侠恶少年,最后向郡中某长吏使了钱,才得了此位。
此刻,他骑着一匹健马,他身侧一青巾汉子也胯了一马,一手还擎着旗,惊讶地问道:“大兄,快看,那是不是髨贼亲自来了?”
他们来讨贼,自然还是收集了一些关于乞活军的情报的。
比如对方那面绣有金色镰刀的大旗。
徐狡定眼一看,还真是!
他突然兴奋了起来,眼神中透露着异常的炽热,异常的更像是一种渴望与贪婪。
不错,或许他人闻此贼之名被吓得瑟瑟发抖,但他不怕。
他是专门了解过此人的,以前就是一个泥腿子,那腿子他见多了。
在乡里,那些泥腿子见了他都不敢与之对视,更有甚者,直接绕路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