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有一件为难的事,必须拜托小泠你。”
“我有不得不做的原因,请你派人去喻姝住的地方,牙刷和头发就可以。”
“是的,我的女婿已经见过喻姝,被直接拒绝了。”
三言两语,何方华面沉如水地挂了电话。
他着实料不到,活了大半辈子,桃李满天下的他居然要用人脉和情分做这种偷鸡摸狗,不算光彩的勾当。
“辛苦何老了。”阎君合深深鞠躬。
何方华有些累了,挥了挥手。
只盼不要白费功夫,那个清丽如明月的人,真的是阿裳在世上的亲生女儿。
要说这天最懵逼的,季清泠绝对是当仁不让的第一。
谈情说爱的时候接到恩师的电话,这不算什么,她以为是来说何媛结婚的事宜,给她安排个活儿啥的。
结果……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网球场的休息区,季清泠出神地看着结束通话的屏幕。
她自诩思维清晰,这会儿也有点迷糊,混沌的疑团久久悬在心上。
“亲子鉴定,谁和谁哦?怎么托到你地方来了?”赵舒君依旧是那副天塌下来高个顶的潇洒姿态,关切地问道。
季清泠握拳抵着眉心,一时苦笑:“何老的女婿不就是阎家那位二爷?他说要喻姝的头发和牙刷。”
赵舒君理了理人物关系。
半晌慢慢瞪大了眼。
“你是说,阎二爷要和你儿子那秘书做亲子鉴定?”这是什么桥段,太离谱了吧。
“什么那秘书,她叫喻姝。”季清泠没什么好气。
赵舒君从善如流地改正,嘿嘿笑道:“是,是。不是秘书了,该叫喻总了是吧?”
换来的又是一记白眼。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是,为什么拜托到你地方来啊?让你去她住的地方偷……喔不对,是拿?”
季清泠心情着实算不上美妙,从昨天开始本来因着喻姝的坦诚就有点心烦意乱,眼看宝贝儿子的念想落空,保不准又要孤家寡人一个人过日子,好不容易和赵舒君出来打球,以为能松快下心情。
没成想居然接到恩师的电话……
“也就是说,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因为这原因拒绝了你家大孝子?”赵舒君有心调节气氛,玩笑道。
季清泠专注寻思着几件事的关联,特别是阎仕淮,他有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吗?
怎么就那么碰巧?
毕竟郁阎两家在商界是有一定竞争关系的,她虽然离开了郁家,但儿子成了接班了郁寰集团,不上心是不可能的。
是不是有更深层次的可能和阴…谋?
“她……”季清泠本能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预备咋整?”赵舒君期待又幸灾乐祸地瞧着她,满眼尽是揶揄。
季清泠很快理顺了思绪,只要喻姝本身不存在问题,那么不管其他人怎么花招尽出,也都是无用功罢了。
她很快从通讯录里翻出从未拨打过的电话号码。
“哟,你挺喜欢她的嘛。”赵舒君有点酸溜溜的,曾几何时,她连自己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季清泠故作讶异:“我没看出来,你连她的醋都喜欢吃。”她打定主意得为儿子的终身大事添砖加瓦,小华能结婚就不错了,要是她也和郁老太太一样挑三拣四,怕是一辈子都喝不上媳妇茶了。
电话响了不过三四声。
紧接着有一声低沉而带着鼻音的喂。
“听得出我的声音吗?”季清泠温温柔柔的,生怕吓到对方。
赵舒君检查着球拍,啧了一声。
“是这样的,阎家那边托到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人身上,所以我只好试图来劝说你。”
季清泠没打太极,单刀直入说明来意。
对方不知是沉默还是多话,赵舒君等了很久才听到季清泠平和的言语:“其实确认下也好,否则你日夜想着这桩事,影响日常生活。”
“嗯。小华没在你旁边?”季清泠三言两语完成了任务,开始旁敲侧击关心儿子的情感对象。
“哦……”她稍稍拖长了音,勾得赵舒君止不住好奇。
“行吧,年轻人的事儿我不掺和。再见。”
季清泠结束了通话,边上凑过来一张偷感很重的脸,笑眯眯道:“分享下大孝子的感情历程吧。”
赵舒君十分关心,两眼亮得堪比黑夜里偷吃的老鼠。
“好方便你笑话小华吗?”
“哪敢啊,就是单纯想和你分享喜悦。”赵舒君简直要哈哈大笑,那小子每次看到他,不是装看不见就是真没看见,毫无礼貌可言。
风水轮流转,太好了!
季清泠慢慢将脖子上的毛巾拿下,又起身活动了下手腕脚腕:“我倒觉得说不准几天后,他又要来找妈妈求安慰了。”
说完还白了他一眼。
求着郁拾华成家结婚的人是他,想看分手笑话作壁上观的人也是他,人性果然是矛盾体。
赵舒君呆了呆,立刻惊慌道:“泠泠,你可别乌鸦嘴,我看你家大孝子不仅品德高尚,更是人中龙凤,那句话咋说来着,龙章风姿,日月之表,哪个女人瞎了眼才瞧不上呢。”
季清泠随意试了试球拍,无奈叹气:“求求你可别乱说了,人要真瞎了眼,小华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当娘的哪有不懂儿子的。
小华从小到大,算是求仁得仁,几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越是这样,人越有逆反心理,越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求而不得是为最苦。
“唉,看来你这媳妇茶又遥遥无期了。”赵舒君拎着拍子,无比遗憾道。
“不好说,这种时刻看似危机,实则也是机遇并存,所谓断尾求生,火中取栗,说不定逼一把这俩人,会有偌大惊喜等着我呢。”
季清泠眼里漾起淡淡笑意,又甩开那些和她无关的思绪,全身心投入到了难得的运动中。
*
喻姝回了清江园。
和郁拾华看似谈妥了条件,只是如今,难题来到了她这边。
她可以搬走吗?
不是应不应该,而是可不可以。
搬走?会不会刺激到他,连暂时分开的承诺都不作数了?
纠结间,她考虑要不要午睡一会儿,毕竟昨晚陪着某人睡在病房,怎么也称不上是好觉。
刚躺下,手机响了。
一接起,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境又起了涟漪。
季清泠。
声如其名,她一听就有些慌张。
好在人没有卖关子的必要,几句话把意思说得清清楚楚,她冷不丁想起豫仁医院里无意碰上的那位长辈。
听郁拾华的说法,那不仅是季清泠的引路人,同样是关键时刻拉了一把的贵人,连带着他在对方跟前,也不敢托大。
凭着稀疏又模糊的几条线,以及这几年时不时听到的风声,那位何姓长辈是阎君合的丈人。
可能会是她的外公?
喻姝怔愣了一小会儿,眸中的迷蒙不仅没有褪去,更是变本加厉得深沉起来,她有些惆怅,也有些苦涩。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她的命算不上多苦,认亲这事儿也不算什么厄运,可她就是觉得浑身都好累,活着好辛苦。
到底为什么,她的人生不能安稳幸福一点?
她当然同意了季清泠看似温和实则强势的请求,尤其昨日照片事件在前,她说什么也不想拒绝对方。
能做到这份上,不管是同情她也好,或者为儿子考量也罢,她还有什么可以指摘对方的?
喻姝昏沉得合上了眼,意识再度恢复,是因为门铃响了。
她看清来人。
是蒋芹。
她没敢相信地揉了揉眼,试图晃醒脑子不清楚的自己。
结果再看,敲门声更急了。
门铃和咚咚的敲门声此起彼伏,有种不开门不罢休的蛮横气息,和蒋芹为人处世的作风别无二致。
真的是她。
她冷淡地笑了声。
这几天是什么日子,各路人马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流水来她跟前刷存在感。
喻姝想了想,又打了个哈欠,拴上防盗链子开了门。
“你……刚睡醒?”蒋芹满脸急切,错愕地看着精神不算太好的喻姝,又暗自有点妒忌,没化妆皮肤也那么好,看来自己醉酒熬夜太糟蹋美貌了,日后得改进。
“什么事儿?”喻姝不觉得她们的关系可以唠家常说废话。
蒋芹马上嚷嚷道:“你去救我哥哥。”
喻姝茫然,视线在她面上游移了片刻,没有丝毫感情:“我不认识你哥哥。”疯了吧,她连见都没见过。
“是啊,你不认识。但你家郁总把我哥哥抓起来了。”蒋芹恨恨跺了跺脚,又在心里止不住地埋怨那个今早上打电话过来的人。
这句话令脑子还在宕机的喻姝一下子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