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安都知道他有话说,也不挣扎,随着他一起来到角落里,憋不住开口问道:“大哥,你今天怎么回事儿,举止失措,在客人面前太丢脸了。”
薛永宗一脸阴郁的表情:“兄弟,你怎么看那个小娃娃?”
“小娃娃?”薛安都很疑惑,然后回过神来:“你说的是纯阳小师傅?此子天纵英才,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我辈自愧不如。”
“那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薛永宗追问。
“什么想法?此辈英雄,今日得见我已经是三生有幸了,这不是一直在结交他们吗?”薛安都一头雾水。
“哎呀,你这个呆子,特以的直爽了些。”薛永宗叹口气,只得全盘拖出自己的想法,“此子确实天纵英才,而且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凡品,如果留在世间,你我兄弟就永无出头之日,所以我意除之。”
“你说啥?”薛安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仿佛能塞进去一只碗。“大哥,这天下英雄数不胜数,比我们强得多的有的是,我们应该是结交,不应该嫉妒呀,如果对别人比自己强就不能容人,那将来还能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呀。大哥三思。”
“兄弟你糊涂呀,我知道你喜欢结交江湖上的好汉,可是这几个人明显非草莽英雄可比,你就算结交他们,也不可能为我们所用的,如果放任他们自己发展或者被别人招揽,那将来必成我们的心腹大患!”薛永宗气的脸色发白。
“大哥,你才是糊涂了,我们将来要图大事,怎么可能独立完成,只有让鲜卑人八面起火,我们才有崛起的机会,纵然我们不能收拢他们,结一个强援有百利无一害呀。再说了,你以为人家是砧板上的肉随你切么,吐谷浑精锐那么多人,被这个少年一个人杀破了胆,岂是好相与的?你怎知道其他人没有自保之力?不说别人,就那个护法杨勇,武功就不在我之下。你若杀了他们,有伤天和,对将来不利,若是一个失手,天下英雄如何看我们?而且结下如此强大的仇家,别说起事了,恐怕我们连安睡都不可能了!”
“蠢材,妇人之仁,竖子不可教,你今天这样,将来我兄弟都会变成他人的俘虏的。”薛永宗气的破口大骂,气愤地走开了。
薛安都脸色变了变,犹豫了一下,就没有去追赶,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在房间里反复踱步,长吁短叹犹豫不决,过了好一会儿,忠于牙一咬心一横,转身出了房间,直奔汉钟离住的小院子。
一进院子,只见院子里的四个人都在很悠闲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汉钟离和拓跋嫣然在品茶下棋,杨勇在院子里劈柴,而杨小瓜则是躺在石碾盘上,脸上盖了一本书,安然地晒太阳。
一看薛安都急匆匆的走进来,汉钟离把目光扭了过来,如清风扫过他的脸庞,把他的表情看了个清清楚楚,淡然一笑,薛安都心中一凛,有一种裸体站在对方面前的感觉,这才明白,对方名传关中,这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自己又差一点走了眼,只觉得杨小瓜特殊,却没有想过,杨小瓜的师父又会是怎样一个自己惹不起的存在,想到这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正要开口,却见汉钟离微笑说道:“薛世兄,你可是拿定了主意么?”
薛安都一惊,讪笑地回答:“拿定什么主意呀,恕安都愚钝,仙长这句话,我可是听不懂了。”
“哈哈哈,就是你家族兄和你商量的那件事呀?你是怎么打算的,说来听听吧。”汉钟离依然面带微笑,可是薛安都总觉得对方的笑容里暗含着一种东西,一种让自己灵魂震颤的东西。他本能的想去抗拒,可是灵魂里的东西叫他抗拒不了,很自然的把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等他说出来了这才幡然醒悟,自己失言了。可是此时想把话收回来为时已晚,他把心一横,干脆地说:“我族兄的想法我是绝不赞成的,我以前以为他是个志同道合的英雄,现在看来,也只是个有野心无格局的俗人罢了。仙师尽可以放心,只要住在我这里,就没有人能动你们一根头发!”
汉钟离还是微笑,笑得薛安都心里一个劲的发毛,他惴惴不安的看着汉钟离,好半天,汉钟离才对他说,“薛世兄,你的话我们是相信的,你的人品毋庸置疑,况且就算有什么明刀暗箭,我们也不会损伤分毫,只是,薛世兄有没有想过,你院子里的人是不是百分之百忠心于你一个人呢?别人是不是也能指挥的动他们呢?我们今晚离开,不是为了怕危险,而是为了不在这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让你左右为难,也伤损了你在江湖上的名声。”
“仙师何必如此!薛某愿意以身家性命担保仙师无恙!”薛安都一听就急了,这样子让人家离开,自己多年来的名声就真的完了,而且汉钟离也会对自己不满意的,自己想结交,可不想结仇,这样了不起的人,结下仇怨,自己将来就真的夜不能寐了。
“薛世兄不必如此,我们相信薛世兄的人品,只是不想要薛世兄难看罢了。薛世兄不妨回去查探一下自己家人的情况,就知道钟离权所言非虚了。”汉钟离安慰他。
“好吧,仙师少待,薛某去去就来。”薛安都答应了一声,就急匆匆离开了小跨院,回去自己的大宅,果然,他一进院子就发现气氛不对,每一个家人仆妇都似乎在窃窃私语什么,一看到他进去,立刻整肃容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薛安都大怒,这些人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他叫住了一个刚才窃笑的丫鬟,“你给我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那个丫鬟吓得花容失色,怯生生的跟进了堂屋,哆哆嗦嗦的站在那里等着吩咐。薛安都面沉似水,问她:“你们刚才在议论什么?”
“会老爷的话,我们没有说啥呀。”小丫鬟哆哆嗦嗦。
“放屁,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还不从实招来,如果少说了一句话,别怪老爷把你卖到楼子里去!”
“老爷饶命!”小丫鬟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是这样的,刚才大老爷进来吧大少爷叫出去了,说了一会话,大少爷回来就把管家薛二和一众家丁集合了,还拿了兵器,一起去了校场,还有,还有好多人去库房拿了好多柴草和桐油。。。。”
“这个逆子!蠢材!”薛安都拍案大怒,心中对薛永宗这个族兄不由得产生恨意,但是不好发作,只能把气撒在自己的儿子身上,“来人,给我把薛道标那个逆子叫来!”
有仆人答应了一声,跑了出去,过了不一会儿,一个齿白唇红气宇轩昂的少年走了进来,“爹爹找我有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你这个逆子!你爹我还没有死呢,你就敢在家里私自做主集合家丁,还发放武器,你这是要干什么?”
薛道标一听这话头不对,扑通一声赶忙就跪下了,“爹爹,孩儿不敢造次,孩儿这是为了您老人家的前程呀!”
“放你的狗屁!”薛安都气得爆粗口,“你老老实实的给我说,你和薛永宗密谋些什么,你到底想怎样!”他一生气,直接叫了薛永宗的名字,平时都是客客气气叫大哥的,薛道标又不傻,一听这话头不对,知道自己给那个名义上的大伯父坑了,赶忙解释:“爹爹!你你别生气呀!是永宗大伯父跟孩儿说,那个跨院住了几个外乡人,要对我薛家不利,爹爹碍于情面不好动手,让孩儿去剪除了他们,为爹爹分忧的。”
“蠢材!竖子!”薛安都差点气吐了血,大家都是十几岁,怎么自己的儿子平时看着挺不错的,和人家小道长一比连渣渣都不剩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他叹了一口气,缓和了一点语气:“你不带脑子的吗?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你爹爹自己不和你说,偏偏要旁人吩咐你去做?你也是十几岁的人了,傻傻的给人家当枪使,记住了孩子,你我父子才是心贴心的,我要你做的事情自会亲自与你说,旁人说的永远是旁人的心里话。”
“是!”薛道标答应着。“孩儿明白了!”
薛安都再次缓和了语气,说道,“那个跨院里住的乃是了不起的人物,你家爹爹都佩服的,想要结交人家还来不及,怎么能去得罪。那个道长乃是名震关中的得道高人,钟离权仙师,法力无边的人物,你以为放一把火就能杀的了吗?到头来伤不了人家一根毫毛,我们家却有灭门之祸了。”他看薛道标欲言又止的样子,再次说道“你年纪轻,以为这鬼神之说乃是虚妄,却不知道,夫子说敬鬼神而远之的意思是不能招惹,要尊敬,不可以亵渎之意,不是说没有鬼神。反言之,就算是世界上没有鬼神,那位道长也不是等闲之辈,此人乃是东汉大将,至今已经超过百年了,你习武才几年,可知道习武百年,那傻子都会成为绝顶高手的。那个小道士,今年不过是十三岁,和你差不多大,却是能枪挑百胜刀王熊刺武,乱军中救出来塞北神枪公孙虎的少年天才,你觉得徒弟这样子,师父的武功能差的了吗?”
“什么?枪挑熊刺武?救出公孙虎?爹爹,他们是在吹牛吧,怎么可能?你不要被人蒙骗了!”薛道标不可置信地说。
“吹牛?你以为你爹爹是傻子吗?人家根本没有说,是你那个大伯父薛永宗说的好不好?要不是因为嫉妒人家的本事,薛永宗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来离间你我父子?”
“难道这是真的?”薛道标不敢相信,可是既然是薛永宗说的,那就不得不相信了,没有人会吹捧自己要杀的人,除非这件事儿是真的,想到这里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真的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果爹爹没有及时发现,自己今晚去放火烧人家,人家没事儿,死的可就是自己了,到那时候,自己死了,爹爹就会和对方反目成仇,不死不休,哎呀,这个薛永宗好狠的心,拿自己当祭品来达成目的。薛道标心中惊惧,愤怒,恨得牙痒痒的,恨不能一口把这个阴险的大伯父嚼碎了吞下肚。他转身拔刀,怒气冲冲就往外走。
“回来!”薛安都叫住了他,“你去做什么?”
“我去杀了这个阴险小人,枉我平日里敬他如同亲大伯一般,对他唯命是从,他竟然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要拿我的性命做赌注坑害我家,真是人面兽心!”薛道标气哼哼的。
“你这个蠢材,你有什么证据说他要害你?你只要去找他,他肯定会不承认,还会说爹爹如何教子无方。你还是阅历太浅了,以后记住了,不要轻信,也不要轻举妄动,凡事有爹爹做主就好。对这样的小人,我们敬而远之就可以了,他多行不义,自会有报应,我们都是薛家人,不可以动手的,否则谋害亲长的罪名,你可担待不起。”想到这里,薛安都忽然灵机一动,说道,“道标,你已经十二岁了,和那个小道长相差仿佛,我有心让你与他结交,跟他们走,不知道你可受得了这个苦?”
薛道标一向对父亲言听计从,一听这话毫不犹豫,“爹爹有命,儿子自然是听从的。”
“好,那你就跟我去吧。”薛安都领着薛道标来到跨院,大家看到薛安都进来,正要打招呼,忽然看见身后闪出了一个白袍小将军,这叫那个帅呀,杨小瓜不由得看直了眼睛,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大帅哥,虽然这个白袍小将年纪不大,但是身材颀长,相貌俊朗,极其的雄壮,杨小瓜一直觉得自己这副身体的相貌还算可以,但是和这个小将军比起来确实有点自惭形愧了。他看对方的同时,薛道标也在上下打量着他,杨小瓜的相貌严格来说不是很帅,只是清秀一些,头发微卷,眼睛大大的,颇有一点点神韵,很上去很和谐,虽然不是夺人眼球的那种帅气,但是整体上让人很舒服,多看几眼就会沉迷在那种安静舒适的感觉中。薛道标也不由的暗暗喝彩,好一个超凡脱俗的人物。
大家正在打量间,薛安都一把拉过儿子,使了个眼色,薛道标马上明白,大步走到汉钟离眼前,双膝跪倒,口称“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汉钟离懵了,“薛世兄这是何意?”
薛安都也是抱拳拱手,“钟离仙师,这是小儿薛道标,年幼无知,缺乏教训,薛某人这几日有幸得到仙师的教诲,受益匪浅,所以想着,让小儿拜入仙师门下,早晚得一些教诲,日后定能有一点点成就,万望仙师成全。”说完深深一揖,一躬到地。
“这个嘛。。。”汉钟离暗自沉吟,自己确实没有收这么多徒弟的打算,本来自己这次出山就是为了收杨小瓜为徒的,拓跋嫣然原则上讲其实是杨小瓜的弟子,只是年龄辈分不方便,所以才寄名在自己的门下,至于这个薛道标,人品资质却是不错,只是不太适合修道,就算拜在自己的门下也很难摆脱红尘困扰,修行的人一般不喜欢因果牵连,尤其是收了徒弟不能够成道的,那就是对心血的损害,也会影响道心。但是你说就这样拒绝了,那显然也不是很合适,会得罪薛安都,薛安都此人自己当然不害怕,但是此人将来是一个重要人物,气运非常,所以得罪了也会有因果,这该怎么办呢?正在思考的时候,忽然门外有人高叫:“钟离老儿,且莫答应,魏伯阳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