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晔笑了笑,“这几天叨扰孔先生了,多谢孔先生款待,范某不胜感激,若是没有孔先生协助,说不定再过个五六七八日,我们所需的粮草也难于筹集,那就让范某叫天不应了。”叫孔先生不能叫夫子,世界上只有一个孔夫子,对于子孙不可以僭越,只能叫先生。
“岂敢岂敢,只是范夫子此行重任在肩,若是没有什么需要孔某协助的,似乎也应该为朝廷分忧,早日上路了吧?”孔县令这话就暗藏着质问了,你既然啥都不缺,干嘛不赶紧的走,在我这里磨叽个啥?
“非也非也。”范晔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鹅毛大扇,在那里轻轻摇动,孔县令看着这个气呀,现在都已经元嘉二十四年春天了,又不是夏天,你摇个扇子什么鬼,真是拽的可恨。“非也非也,”范晔继续说道,“我看这里天高海阔,风景秀美,颇觉得流连忘返,正是人生哪得几回闲,正好可以放下案牍之累,好好的放松一下心境,我辈读书人,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余,也要有纵情山水之乐也。”
孔县令一听就要气爆了,合着我累死累活给你准备物资,忙活完了,受累不讨好,你还倒不舍得走了,非要留下来看风景,想看风景啥时候不成,非要这时候,你就不知道有危险吗。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能说,只好说道,“范夫子丰神雅量,仁不及也,只是我想范夫子职责在身,还是应该早些出发为好,要知道朝廷公务耽搁不得,而且一路上山高水长,风高浪急,早日出发也可以免于行程因琐事所误呀。”孔县令这话就差明说了,山高水长风高浪急,那不就是说路上危险吗,你早点走可以逃过一劫,老在这里待着等啥呢。
这些暗语大家都懂,都不能揭破,范晔就继续装傻,“无妨无妨,想来这北朝君主好客,臣下定然也是高雅之士,忠君爱国那是必然,定会协助范某度过小小风浪,绝不会辜负贵国君主谋和之诚心。”这话意思就是我知道你们有人想搞事情,老子不怕,反正你们皇帝想媾和,你们这帮子官员自己看着办,到时候杀不了老子惹一身骚,看看你们要是皇帝唱对台戏能有啥好下场。
“虽然如此,然而范夫子身份高贵,若是有一个小小风浪受些损失,我等粉身碎骨不能赎也。”你还是识相点吧,你身娇肉贵的,犯不着以身犯险,万一嗝屁了,就算杀了某些人给你偿命有啥用,你照样吃啥都不香了。
范晔点头,“孔先生此言倒是情深义重,范某记下了,多谢孔先生指点,待范某再盘桓两日,后日启程便了。”好啦,看你怪可怜的,咱就发发善心给你一条活路吧,我再玩两天就走,省得你怪着急的。
“既如此,那孔某就告辞了,此去愿范夫子一路风平浪静诸事顺遂。”孔县令计算了一下,多耽误两三天应该不会把那些相州的主战派引来,或者说,两三天时间他们到不了冀州境内,到时候要是在相州或者豫州发动,那就和自己无关了,当然也和自己的上官南宫博宇无关了。
范晔送走了孔县令,回到船舱里,微微叹了口气,“还真的很难为这位孔县令了。”
“谁说不是呢,其实难受的不是他,是南宫博宇这个冀州刺史。”杨小瓜补刀。
“是呀,作为一州刺史,却不能独断专行,甚至连封闭自己的边境都做不到,只能任由那些鲜卑贵人在自己的地盘搞风搞雨的,最后还要给他们背黑锅,悲哀呀!”范晔不无可怜的叹息一声。
“其实没什么奇怪的,在蛮夷眼里他们不过是高级一点的奴隶,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什么官职爵位的都是骗人的,掩人耳目罢了。”杨小瓜一针见血。
“是呀,华夏衣冠已丧,何以为人。”范晔叹息,“这就是我等的坚持吧。”
旭日初升,刘宋的船队终于拉起了风帆,乘着东风逆流而上,直奔大河上游而去。这一路上,为了防止意外出现,大家是走走停停,前边的哨船往来穿梭,信息不断,就怕敌军提前赶到战场打自己一个冷不防。
杨智带着亲兵小队也是一人三骑,拿出了八百里加急的气势只用了三天就赶到了济南府。到了济南,之后,杨智不急着进城,而是先去了客栈,沐浴更衣,修整已毕,然后把自己的人留下一半,还留下了给历城裴方明的信件,叫心腹带着,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如果我进城之后一直不出来,你们等两天,第三天见不到我,就带着这封信去历城找裴方明,告知这里的一切,同时用加急信使送往罗氏商行,叫他们通知少爷。”
“诺!”心腹家丁都是杨善从小训练出来的,忠心耿耿,自然不会矫情,答应了一声就自行其是了。
“请问,刘刺史大人可在帅府?”杨智走到刺史府门前,手里捧着范晔的拜帖递到门房手里,帖子下边是一块硬硬的银饼子。
“你这是?哦哦,范大人的帖子?你是范大人派来的吗?”官员的门房都是体己人,一伸手就接过了银子,闪电般收入囊中,看了上边的文字,吓了一跳,尚书仆射范晔呀,这可是大人物,不是自己这个小小门房能得罪的。
“不错,小人杨仁,乃是奉了范大人的命令前来给刘刺史大人下书,劳烦这位管事通禀一下,小的不胜感激。”杨仁可是受过培训的,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绝对不会搞错什么,说话办事自然是滴水不漏。
过了没一会儿,就有家丁过来传讯:“哪位是冀州来的人?”
杨智赶紧上前搭话,“小人就是。”
“快随我来,刺史大人叫你进去。”那个家丁领着杨智穿墙过院,就来到了帅府内堂。
杨智走进内堂,看到里边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官员,峨冠博带,气势很足的样子,估计就是齐州刺史刘真道了,赶忙上去跪拜,“小人冀州军曲长杨智,奉尚书右仆射范大人之命,前来送信,请刘大人阅览。”说完就双手递上去范晔的信件。
刘真道接过信来,用小刀裁开信封,抽出里边的信纸,展开来仔细观看,看着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然后就没有了。他拿着信,对着杨智温言说道:“杨曲长吗?”
“小人在!”杨智抱拳躬身。
“范大人的信我已经看完了,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本官自有安排,你一路来的辛苦,且下去休息一下吧。来人,带这位杨曲长下去客房休息。”说完一摆手,不等杨智说什么,就有人上来带着杨智离开。
等厅堂里只剩下刘真道自己的时候,刘真道拿起那封信,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然后顺手把信件丢进了檀香炉,眼瞅着信件燃烧,化为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