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晔急急勒住马匹往对面看去,只见对面的林中驶出来一支车队,豪奴健仆押送着十几辆马车,车上沉甸甸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货物,总之看车速很慢,车辙印很深,看来货物很沉重。为首一匹战马,马上一人,身着青衫,气度高雅,一部美髯飘洒胸前,颇有一点三国云长的气派。
杨小瓜一看,赶忙催马向前,离着十几步远,滚鞍下马,前跑几步,撩起衣襟跪在马前,“弟子杨茁,叩见师尊。”
原来这人正是南北朝出名的大才子谢灵运,谢灵运一生中文采风流潇洒不群,素来为后人所敬仰,想想能在范晔和刘义庆王羲之这样的年代杀出重围名扬历史,那是什么样的人物,按照正规的历史,此时的谢灵运早就死了,被谗臣和皇帝害死,但是这里因为有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弟子,谢灵运早早的退出名利场的争夺,游览天下,从而保住了性命,而且还身体越来越好,佳作不断,名望之大冠绝南北,比历史上可是爽多了。
这些年他游历在外一直没有回中原,不知道为啥,现在突然想家了,就带上多年来的收藏,都属于金石之类返回家乡,无论是青铜器或者碑文石刻都是大分量的东西,自然会搞得车辆沉重,话说这一路上还真没有少被不开眼的山贼觊觎,不过他被打劫了两次之后,土匪们就传开了,有这么一个喜欢收集破铜烂铁的凯子叫谢灵运,大家对文人还是尊重的,一看真的没有油水还是世家子弟不好得罪,也就不再去抢他了,国内甚至传开了,凡见到谢字旗帜下的大胡子就不要去招惹,没钱还惹一身骚,于是谢字大旗在南北方畅通无阻,这也是一开始没想到的。
谢灵运哈哈大笑,也下了马,搀起这个心爱的弟子反复打量,口中啧啧称赞,“不错呀,长高了,帅气了,比为师的还要英俊潇洒很多,老夫老矣,哈哈哈哈!怎么,听说演景(杨小瓜名茁字演景)已经出仕为将了?很不错嘛。”
这时候范晔也过来了,和谢灵运互相见礼,大家都是老朋友,虽然多年不见,交情可是一分没减少。南北朝人豪放不羁,讲究魏晋之风,也不矫情,大家就停下来席地而坐,有僮仆架起火炉,就这么开始煮茶闲聊起来。
“灵运兄,你这是从哪里来,多年未见风采更胜呀。”范晔赞叹。
“哪里哪里,看看这佳儿,不能不说,老夫老矣!”谢灵运捋着大胡子笑道。然后想起来什么,对着杨小瓜说,“为师多年在外,忽然一日想家了,就回来了,路上遇到你的那位钟离师父,他托我带一封信给你。”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木匣交给杨小瓜。
杨小瓜打开一看,果然是汉钟离写来的信件,看着信上的内容,他不由得轻轻皱起了眉头。范晔见他神色有异,就问他,“杨家贤侄,这信上。。。。”
杨小瓜微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就把信交给范晔和谢灵运。
两个人打开一看,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只说了一件事。天竺诸国听说中原内乱,野心勃勃,联合了泥婆罗(尼泊尔)国,打算出兵羌地,分一杯羹,天竺人动用了大批婆罗门僧侣组成了两支部队,一只十万人的象兵,计划经过云南进攻巴蜀之地,另一支二十万人经泥婆罗走羌地,一路上扫荡了无数羌人,已经浩浩荡荡的来到吐谷浑了。本来这种战争,敌人劳师远征没什么可怕的,可是这一次,天竺人出动了很多奇人异士也就是非人类的物种,这就是人类常规战争所难以抵御的了。
“可是我在中枢并没有听说这事情呀。”范晔皱起眉头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嚷嚷着动手,自然要花大力气筹备物资,天竺人都是慢节奏的,一件事情喜欢没做就先嚷嚷出来,再加上谢某轻车简从,这一路没怎么耽搁时间,自然会比天竺人动作快很多。”
“此事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天竺离我们远隔万里,只要我们有所防备,不在和北朝死磕的时候背后被天竺偷袭就可以了。现在我们既然早早知道了,等这一番回去徐州,我和衡阳王好好说说此事,也好通知朝廷多做准备,定可无忧。”范晔说道。
“叔父所言极是,我也要修书一封给武陵王,他那边面对着吐谷浑,可能比南方更早和天竺人遇上。”
“嗯嗯,有备无患就够了,我们也不用杞人忧天,万一是敌人的疑兵之计也说不准,我们还是要更多的面向北方,不能过多的被南边牵扯力量。”谢灵运虽然辞官了,覆巢完卵的事情自然也是晓得的。
“阿弥陀佛,谢施主,你怎么把老衲给忘了。”一个黑瘦的老和尚从车队拥挤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对着谢灵运双手合十。
“喔,你看我,一着急什么都忘了。”谢灵运赶忙道歉,转身对杨小瓜说道,“此乃狮子国高僧提罗娜,佛法修行多年,颇为高深,此番随为师来中原弘法的。”又对着提罗娜说道,“这是小徒杨茁,字演景。我家演景徒儿的佛学也颇为不俗,远高于我,大师可以。。。”
他话音未落,只见提罗娜已经上前一步,双手合十深深一揖,“阿弥陀佛!”
杨小瓜不疑有他,自然也是双手合十还礼,口诵佛号。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老和尚眼中精光一闪,无穷的杀意放了出来。杨小瓜猝不及防,只觉得对方双掌之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力量源源不断涌向自己,就仿佛一座大山要把自己镇压,杨小瓜心中一惊,不假思索,身形不退反进,猛地踏前一步,浑身劲气凝为一体,双手依旧保持着合十的姿势,从提罗娜的肘弯空当中穿了过去,双手变掌为爪猛地按向提罗娜的胸口,正是六合拳之虎扑。这一招完全出自本能,多年训练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根本不需要经过思考就使了出来。
提罗娜出手偷袭,看对方毫无准备,自家的劲力就把对方的身体笼罩住了,心想自己已经功成,定要把对面的青年人一掌镇压,(明明是两只手为什么说一掌镇压呢)正在得意中,谁知道对面青年反应如此迅捷,双手间不容发的就穿过了自己神力的空隙,轻轻松松就按在了提罗娜的心口上。从古至今各种修行法门层出不穷,更多的追求的都是力量的养成,然而单就临阵格斗而言,在南北朝时期还是很粗浅的,和传说中岳大帅发明的六合拳比起来显然是判若云泥的。只是这么轻轻一按,提罗娜就感觉一股劲力透体而入,力量并不大,但是就是能够恰到好处的找到自己身上的薄弱之处,摧枯拉朽一般挤破了自己的体内重重防御,直接作用在提罗娜的中枢神经上。
提罗娜只是一瞬间就觉得浑身瘫软,被对方象丢垃圾一样给抛了出去。身形飞出几丈远,啪唧一声平平的摔在了地上,挣扎了好几下都没爬起来,只觉得身上麻酥酥的提不起劲来。
本来这提罗娜乃是狮子国修行有年的高僧,一身法力神通非同小可,真要是规规矩矩的出手较量,并不在杨小瓜之下,根本不可能就这么一招被秒杀,但是好死不死的提罗娜偏偏为了成功而采用了偷袭的方法,殊不知他的神通法力固然雄厚无比,但是更有利于保持距离的镇压,贴身肉搏就是短板了。这一下子以短击长,遇到了最善于贴身肉搏的六合拳法,硬硬的提上了铁板,被人一招制住也是福祸自招因果循环。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到看清楚了发生了什么就已经结束了,吃瓜群众们一个个大张着嘴巴半天合不拢。尤其是谢灵运,那气得是浑身发抖,大步上前颤抖着双手指着提罗娜,“提罗娜大师,这一路来,谢某自问没有任何轻慢之处,敬你是得道高僧,一直恭敬有加,你为何做出这等小人伎俩,竟然利用我的信任谋害我的弟子?”
提罗娜脸色淡然,并没有任何气愤或者懊悔之意,他微微一笑对着谢灵运,“谢施主,贫僧对你的款待自然是感激的,然而你这个徒弟,咳咳,”他忽然咳出一口金血,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本来杨小瓜的一掌并没有伤害他,只是制住了他,但是他不服气强行运动法力神通要冲破桎梏,冲关失败自然就遭到了反噬,从而心脉受伤。他强忍着不适,继续说道,“你这个弟子离经叛道,妄言佛法正误,已动摇我国佛法根本,道不同不相为谋,贫僧铲除外道,乃大义之所在,无怨无悔!”他这几句话说的神态坚定,颇有一点大义凛然的样子。
旁边的范晔和谢灵运看他这幅样子不由叹息,对于这些争论他们自然是似懂非懂,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佛教内部的纠葛甚为了解的杨小瓜(他自然是不了解的,然而前世的老师却是一个无所不通的半瓶子醋,多年来谆谆教诲已经把这个似迷似通的徒弟把所有的关窍讲透了,如果说穿越之前的他更多的是死记硬背,把老师的话存于脑海深处,穿越后的二十年血与火的搏杀,却是用事实把老师的话一一印证出来,让他揭开了一层迷雾,看穿了很多。)杨小瓜微微一笑,“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佛慈悲,有好生之德,你用杀戮解决思想,本身就入了魔道,不过,我不和你计较,你已经被自己的根骨局限住了,以后佛法只会后退不再有寸进,这已经是你的因果了,你去吧。”说完长袖一甩,解开了对方的禁制,摆摆手让提罗娜离开。
提罗娜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转起身来说道,“你我大道纠纷,虽然今日你放了我,贫僧也不会感激,他日定要灭了你的道。”说完场面话,双手合十,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