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如果说谢灵运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知半解的话,那范晔就完完全全是一头雾水了,他一脸迷茫的望向谢灵运和杨小瓜。
谢灵运双手一摊,“我也是一知半解,你还是听听演景怎么说吧。”
“据我猜测,事情大约是这样的,数年前,我点化了一个山西的僧人名叫法桐,我跟他说,法显高僧取经所得并非正宗,建议他去天竺的那烂陀寺求取真经,他欣然领命万里跋涉去了天竺。”杨小瓜喟叹一声,“谁想就埋下了一丝因果。”
“这我就不懂了,求取真经是好事,又怎么会有什么不好的,还能引得狮子国僧人万里追杀?”范晔纳闷。
“西人求法远没有我们这么纯粹,他们为了道统为了某一句话就可以争得头破血流,甚至杀得血流成河,我们中原自古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而他国之人的理念则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佛陀讲经不留文字,所以经书都是他的弟子迦叶根据记忆撰写,多年来传抄甚至有些是口口相传,每一支脉的经文和理念难免有所不同,修行之法更是千差万别,人人都标榜正宗嫡传,其他人就是邪门歪道。每个支脉之间所信的佛虽然都是一个人,但实际上已经是他们的傀儡了,他们只传播他们喜欢的,任何他们不喜欢的都要抹杀,多年来内部争斗不休,甚至比对外还要酷烈无比。”杨小瓜解释道。
“说起文人相轻,那也只是意气之争,断断不至于气量狭窄到杀人灭门的地步呀,西域主人果是粗蛮。那么贤侄你又做了些什么以至于触动他们,就是一个取经么?”范晔追问。
“唉,”杨小瓜叹息一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继续道,“我所修之法,乃是传自一个隐士高人,修行的是佛祖亲传的涅磐之法,讲究不求文字,万物直指本心,以本心澄澈所悟为主体,想来法桐禅师受我影响,把这一思想反传回天竺,虽然这种修行法门传自迦叶尊者,但是在天竺也是极少人修行,想来已经式微,然而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法桐禅师或者会重新推动这一修行法门。”杨小瓜揣测道。
“这又与他人何干?何至于杀人于万里之外?”范晔表示不理解。
“哎呀,蔚宗贤弟呀,岂不闻夺人财路等于灭人满门?”谢灵运多年来游历天下,早就不是那个简单的书呆子了,反而比范晔看得通透很多,“僧人是要吃饭的,他们不事劳作,要信众供养的,法显取经,给狮子国大大的扬了名,自然信众云集,供养无算,现在法桐去宣扬了新的法门,法桐自己无所谓,反正是中国人,但是天竺人自己呢?这样一来都以为那烂陀所传是正宗,狮子国自然大受影响,虽然现在时间短不明显,然而见微知着,为了防范将来可能的危机,他们不好对法桐下手,就要从根源解决问题了,你不信佛,所以不了解这些僧人对于自己传承门派的顽固程度,他们会以为自己是铲除邪魔,是追求大道,根本没有普世的善恶观念,为了固执的信仰,可以说视他人如草芥甚至把自己也当成殉道者,视自家生命如草芥。”谢灵运一脸的怅然若失,中原的文人,喜欢修身立德,喜欢三省吾身,并没有很固执的那种学阀观念,谁高明就学习谁,所以虽然了解西方的思想体系,但是仍然是发自本能的不喜欢不接受。
“如此,如之奈何?”范晔联想起如果密密麻麻的僧侣大军喊着除魔卫道的口号源源不断杀向杨小瓜的场景,颇有些不寒而栗。
“叔父不用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修佛法并不是以佛像为本的,我们要的是思想方法而已,我又不是僧人,不会去和他们争夺信众,我所求的是自渡为主,他们如果能想通那就罢了,如果想和我辩论,我没兴趣,至于说弄什么盘外招,呵呵呵。”杨小瓜淡然一笑,“叔父莫忘了我们是天子使臣(古代的地方官号称使君,就是奉皇命出使地方的意思,和后来的钦差大臣不是一回事),手握雄兵,还怕区区几个蛮夷么?”
“可他们是僧人呀。”范晔说道,颇有些犹豫。
“蛮夷的僧人依然是蛮夷,除非他们信我中华思想,守我中华规矩,否则,不管他们穿什么衣衫,只要行蛮夷之事的皆是蛮夷。”谢灵运号称集谢家三代之灵气,自然思想通透,一语中的。
“好,好,灵运兄长果然通达,弟不如也。”范晔拈须大笑,似乎有所悟,颇为畅快。
三个人一起大笑,有僮仆送上做好的食物,大快朵颐之后,起身继续上路。到了会稽郡,谢灵运告辞返家探亲,三个人约好了,过后一起去青州相见,各自分别。又走了几天,眼看到了徐州,范晔就要去徐州赴任王府长史,统领各州了。
然而,刚刚到了临潼,路旁就杀出了一只山贼来,让范杨二人惊讶不已,这太平盛世的怎么还有山贼?还敢跳出来打劫朝廷的将军(两个人都有将军的称号),这是嫌命长么?
一开始,范晔是怀着看笑话的心态看这支队伍的,然而,当他发现这支队伍的人数装备和军容的时候,表情就不再轻松了,反而是皱紧了双眉,这哪里是什么山贼呀。不说别的,就说这速度,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范晔就发现自己的前后左右全都被敌人封死了,粗略数一下,没有一万人五六千总是有的,虽然是步兵为主,但是装备很齐全,都是身着皮铠,头顶兜帽,腰间佩刀,幸亏是没有弓箭和铁甲,否则那就是一支正规军了。
再仔细看的时候,对面竟然还有旗帜,红黄蓝白黑五色旗帜把军队的五个部分划分得清清楚楚,正前方有三员将领,骑着骏马,拿着长槊,背后有一面大旗,旗子上描金边走金线,绣着斗大一个“沈”字。
范晔无语了,这他喵的是正规军好吧,正规军出来截杀朝廷命官,这是要造反的么?他正想着,对面的一员青年将领一马飞出,还是一副正规军的姿态,大声喊道,“范晔老儿,你勾结奸党害死我父,今日沈睦在此,你往哪里逃?”
“沈睦是谁?”杨小瓜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他一脸迷惑地询问范晔,这倒不是装模做样,他是真的不知道,朝廷里的官员将领辣么多,一个个盘根错节的,自称名将的至少几十个,更不要说这些人的亲属,谁耐烦记住他们。
范晔苦笑着给杨小瓜解释,“沈睦是沈演之的长子,沈演之有三个儿子,沈睦、沈勃和沈统三兄弟,想来就是这三个青年人了。”
“那他们叫嚷着找叔父报仇又是怎么回事儿?”杨小瓜虽然不八卦,但是事到临头了,总要恶补一下敌人的信息,弄清楚来龙去脉才好做决定。
“嗐,这事情贤侄你也参与的,怎么就忘了呢。前一次我们一起出使北朝,在济州被刘真道截杀,最后刘真道被擒的事情还是你亲自操作的了。”
“噢,确实有这事情,可是那和这三个人有啥关系。”杨小瓜还是一脸迷惑,他的性格只对自己有关联的事情感兴趣,一些Npc或者被刷成Npc的人物就会转眼忘记,懒得深究,要是每一件都走脑子,那就要炸了,还怎么保持本心,怎么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