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在城里逛了大半日,等到傍晚时分往姐俩住处走。
碰到骑马过来的佛手,忙打听:“怎么说?李大人同意你辞职了吗?”
佛手道:“我倒忘了一点,你我名义上可是夫妻,你死了我得给你守孝,三年一天都不能少。”
“李大人劝我三思,可以保留我的职务到孝期之后,到时候我再想辞职他便不阻拦。”
云枝撇嘴:“事儿真多,狡猾!”
两人到时,雪桐早已到了,正在帮着做菜。
云枝转了一圈:“阿锦呢?她不跟巧儿一起下学吗?”
巧儿端着个瓷盘走出来:“她有个亲近的学生家里有些事,下学时说去家中看看,结束了会过来,小姐请坐。”
云枝坐下嗑瓜子:“阿锦这孩子,别看年纪小,做事可有章法。”
雪桐笑道:“是啊,别看她咋咋呼呼的,其实十分心细。”
又过了会儿,天快黑了,菜也快上齐了,阿锦还没来。
云枝有些担心:“巧儿,你知不知道那女孩儿家在何处?别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让武振去接她。”
巧儿搓着手:“只知在旋儿胡同附近的章瓦胡同,不知道具体哪个位置。”
有个大概方向也行,云枝出门唤武振,恰好见阿锦走来。
她松了口气迎上去:“怎么这么晚……哟,这是咋了?”
雪桐等人也围上来,只见阿锦小脸上满是愤慨,双手握拳,还有些颤抖。
见到家人,跟流浪猫见到主人似的,眼泪差点憋不住:
“小水她爹真不是个东西!她娘当初陪着男人过苦日子,大冷天泡在河里冻坏了身子,只生了小水一个。”
“狗男人嫌她生不出儿子,非打即骂不说,还娶了两房小老婆。”
“这也便罢了,现在还想把小水嫁给一个三十几的鳏夫,说算命的说了,只要小水嫁给那个人就旺他,保准让他生儿子!”
她越说越气愤,全身抖得更厉害:
“扯什么王八羔子算命的,根本就是丧良心!凭什么杀人犯法?凭什么不能宰了那狗男人!”
巧儿道:“小水可是个好孩子,平日里上学十分认真,这么大点便嫁人,太可惜了。”
二妞上来牵阿锦的手:“这有什么办法呢?千百年来多少女人就是这么过的,好在是送她嫁人,而不是……”
她眼睛一红,说不下去了,想必是联想到自己的遭遇。
云枝想起为她赎身那天。
她跪在深秋的鸦城街头,诉说着爹娘亲自将她卖去烟花之地。
离开的时候她一身脏病,几乎以为不能活了。
“别说了,吃饭。”
本就是送别的宴席,又有了小水一事,即便主人家精心准备,还是吃得很压抑。
回家时路过小水家的胡同口,云枝问:
“她娘怎么说,小水真的要嫁人吗?”
阿锦按了下眼角,“她娘倒是舍不得,嚷嚷着要和离,带着小水单过。”
“可他爹深信那算命的话,不肯放过小水,我还在那儿呢,挥起拳头就往小水娘身上砸。”
云枝有些动气:“太无法无天了,报官没有?”
“小水说以前报过,但当官的说管不了,这是家事,再说又没出人命。”
阿锦无法理解:“难道真要等出了人命才能管?”
佛手最平静:“这里的法律就是这样,小水娘不能继续生育,膝下无子,照理说可以被男方休弃,但有了小水这事儿,男人肯定不会休妻。”
几人正在那儿说话,忽听巷子深处传来一声凄惨的嚎叫:
“救命啊——杀、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