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看到贾万山微笑着递给他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白菜汤。
当他接过这碗汤的时候,眼泪不由的就流了下来。
泪水滴在汤里。
他永远不能忘记又苦又咸的泪水就着那碗如清水般的白菜汤的味道。
他也永远无法忘记贾万山那微笑的面容。
从那之后,他便跟着贾万山四处奔波,虽然每天依旧累的要死,可是至少不用挨饿。
当贾万山有了第一间店铺之后,忽然有一天,拉着他来到那间破的不能在破的乱的不能在乱的破屋前,只是淡淡的对他说:总有一天,这里会有一座洛阳城内最华丽的府宅。
他深信不疑。
贾万山也做到了。
从一间店铺,到两间店铺,三间店铺,直到洛阳城几乎所有的街道都有挂着贾字招牌的店铺。
渐渐地,小张被人称作老张,后来,以前那些经常叫他小张的人,每次见到他都要弯着腰,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张爷,直到现在大家都亲切的称呼他为张老头。
当张爷刚被人叫做张老头的时候,也许他还并不算老。
他每天依旧替贾万山挨家挨户的去清点账目,解决一些生意上的纠纷。
然而,就在三年前的一天,贾万山脸上一如既往的笑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他经常为了一些小事大发雷霆,因为一件小事赶走了贾顾,因为他替贾顾说情,生意上的事情不许他过问,本来只有一个院落的贾府,也多了好几个院落,府里的每个门口也多了许多护卫。
自那之后,他就真的成了张老头了,本来不发昏的老眼一夜之间仿佛什么都看不清了。
但是每天依旧按贾万山的要求早起为城内的穷人乞丐施舍粥饭,无聊的时候只能扫扫院子来打发时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贾顾已轻轻的推开门,一眼看去,院子里只剩下张老头一个人,而张老头只是呆呆的跪在空荡荡的灵堂前,怔怔地凝视着面前还在燃烧着的长明灯。
看到贾顾,张老头犹如一个熟睡中的人突然被人打醒似得朝贾顾奔了去。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张老头跪在贾顾身旁已泣不成声。
贾顾弯下腰,手慢慢地伸过去,握着张老头那小时候曾经痛打过他的,也为他遮挡父亲痛打的,如今早已满是裂口,满是摺皱的双手,轻轻的扶起了他。
看着张老头的脸已经被冻得发红,眼里带着泪水,也带着血丝,贾顾想说话,有许多话想要说。
可是话到嘴边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眼角的泪水不由的流出。
雪一片一片的,一直在落。
贾顾脸上的泪,也一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过了很久很久,贾顾终于开口了:张叔,你累了,先去休息吧。
他的声音虽柔和,却带着种命令的方式。
张老头通红的脸上忽然又露出那种绝望的悲伤之色。
他忽然又跪在贾顾面前,不停的用头用力的砸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停的哭喊:少爷,我没用,我把老爷弄丢了。
贾顾急忙扶起他,依然柔和的对他说:张叔,你放心,父亲的棺木在我哪里。
张老头忽然似乎是想起什么事情来,想要对贾顾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庭院旁的枯树上传来细小的声音,似乎有人影闪动。
听见这声响,李天龙的人已经掠出,窜向院墙,追了出去。
就在李天龙离开不久,本来寂静无人的院落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白衣如雪,长发如雪,就连冷峻的脸庞和那眉宇也如雪一般煞白,但他的那双眼眸却犹如黑夜,这双眸子却闪着比冰雪还要冷的寒光。
他的年纪绝不大,是个少年。
他的眼睛就像钉子一样盯在张老头的身上。
忽然,一阵寒风袭过,在这一刹间。
就在这一刹那间,贾顾的眼前仿佛突然闪过一道寒光,一道白影掠过。
一把剑由张老头颈前的咽喉刺入,颈后的血管穿出,剑立刻被拔出,鲜血激飞,雾一般的血珠四溅。血雾散的时候,那名少年还在原地,就像刚来时一样。
只不过,现在他的那双像钉子一样的眼神盯在了贾顾的身上。
贾顾没有动,因为,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那名少年的目光时,他的瞳孔突然因恐惧而收缩,又突然扩散。
在这一刻间,贾顾整个人似乎瞬间崩溃虚脱,他的全身仿佛都已僵硬,似乎自己已经是一个尸体。
他似乎看到了死亡。
但是,贾顾并没有死。
因为就在白衣少年刚出剑时,李天龙没有犹疑,没有畏缩,也没有为这一道惊人的剑光所惊呆。
他在闪动的剑光中精准的握住了这一剑尖锋。
闪动的剑光骤然消失。
李天龙已经的右手握住了这一剑,而他的左手就在这名少年的咽喉处。
剑立刻被拔出,只有剑光一闪,鲜血并没有像雾一般的四溅。
那名少年还在原地,他手中的剑在滴血。
当剑上最后一滴血珠滴落的时候,那名少年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贾顾痴痴地站在那,也不知是恐惧?是愤怒?还是想逃避?
忽然间,贾顾的脸上起了一种谁都无法预料的变化。
他脸上的表情看来就像是只野兽,一只身受猎人毒箭的野兽,悲伤,愤怒而绝望。
贾顾猛然跪倒在地,朝天嘶吼,将衣襟撕的粉碎,仿佛想要让这刀锋般的寒冷刺入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