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的骨子里可不是善茬儿,如今睡得正香,突然被人叫醒,自然是窝了一肚子怒火。
郑大醒了之后,再看这僧人的长相,不仅没害怕,反而立马还破口大骂了起来:你这老秃驴,又丑又恶心的秃驴,老子睡得好好的,你喊我干什么?
郑大不给僧人说话的机会,还不等那个黄袍僧人回话,就自顾自地回答起来: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闻到了老子这里有香肉的气息,想跟老子讨些斋饭。
说罢,郑大转身回到屋内的一口大缸旁,伸手一滴溜,就拎出了一条腊肉,头也不回地朝那僧人扔去,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说道:老子念佛不吃素,每天吃的都是这些荤食果腹,你想吃就吃,不吃滚蛋,我倒要看看你这秃驴是不是也跟我一样。
那僧人本想多说几句,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郑大看他吃了瘪,嘴角一笑,心里得意:臭和尚想跟大爷我讨香油,真是瞎了你的狗眼。再定睛一看,这僧人长得倒真跟自己的大黄狗有些相像,口无遮拦,不禁说道:嘿,你还真跟我的大黄倒是像亲兄弟一般呐。
郑大说完也不理会这黄袍僧人,一转身,咕噜躺上床继续睡觉,瓮声瓮气地说道:大爷我的家里除了那腊肉,再无其他,想吃就吃,不吃就滚。
黄衣僧人见此情景,知道多说无用,只能低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就转身边走边说,善恶有报,还望施主好自为之。
郑大听闻,猛然掀开被子,他本想再还两句,谁知屋里边已经空无一人,早不见那僧人的踪影了,只得悻悻地骂道:一个老秃驴也敢来训我,我日日念佛,再大的业障也能化解得了,说不定比你还早修成正果呢。
从此以后,郑大还是依旧昼伏夜出,回来以后不是拜佛念经,就是拿起锄头在自家院里刨来刨去,虽然不在村子里混吃混喝,但是人却是白白胖胖的,偶尔遇见村里的乡亲也不搭话,只是瞪着一双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村里人倒也不和他计较,远远的一看到他,就躲着他走。其实不用说也知道,如今郑大不来骚扰,大家都求之不得,谁还敢去找他的晦气呢。
郑大那条大黄狗如今有些跑野了,每天除了跟着郑大诵经之外,就不见了踪影,村民们也都在暗地里议论说这郑大一天天的颠倒黑白,神神叨叨,如今,他的狗跟着他都变得不正常了。
暑往寒来,一转眼的时间,又是一年过去了,这一年中,郑大仍然如故,只是每隔一段日子,那黄衣僧人就会在他的梦里边儿出现一次,每次都会被郑大骂个狗血喷头,郑大心里边儿也曾犯过嘀咕,可是转念一想那不过是个梦,转天便被忘在脑后了。
有天夜里,郑大照旧是神色匆匆地从外边回来,把肩上的破麻袋往地上一扔,就跪在神龛之前,手中的香烛还没点燃,忽然感觉有个身影儿站在了自己的身后,郑大一回头,赫然又是那个黄袍和尚。
郑大不禁勃然大怒:你这恶僧,日里夜里三番几次纠缠我,害得我连这烧香拜佛都不得安生,今日我就与你来个了断。
郑大骂完之后,他立刻转身,从后面抄起一把柴刀,就朝僧人砍了下去。
黄袍僧人轻轻往旁边一躲,躲过那柴刀,顺势就抓住了郑大的手腕儿,郑大只觉得疼痛难忍,咣啷一声儿,那把柴刀就掉落在了地上。
郑大知道这回自己算是碰到硬茬子了,不再敢反抗了,急忙是改口求饶。
黄袍僧人见状,也不多废话,随即就松开了郑大,紧接着,郑大就像中了邪一般,扑通一声,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郑大也不敢多言,定定地望着僧人,那僧人也不说话,径直走到被郑大背回来的麻袋旁,不见他如何动手,那捆麻袋的绳子就像变戏法儿一样自行脱落,郑大的脸色一下子就被吓得失去了血色,倒也不是因为他见识了僧人的手段,而是因为那麻袋中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僧人头一回瞧了郑大一眼,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怎么害怕了?你每天半夜翻山越岭,埋伏那山中小路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啊?
郑大一听,豆子大的汗珠立马顺着额头就掉了下来,本以为自己行事干净,没想到所作所为,似乎都被这黄袍僧人看在眼中,想狡辩几句,却发觉自己嘴皮子好像是被三月的寒冰给冻住了一般,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僧人见状,用手一指,郑大立刻恢复了自由,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手还不停地颤抖,缓了好一阵儿,这才又重新跪倒,鸡啄米一般不停地朝黄袍僧人磕头:神爷饶命啊,神爷饶命啊,小的也是被生活做迫,才干起这下三烂的勾当啊,以后再也不敢了,不知道神爷如何称呼,在哪里修行,小的一定供奉您。
黄袍僧人听了这些,脸上的怒气显然更盛,他朝着郑大走了一步,怒斥道:你不认得我是谁?
郑大闻言,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了一番,把头摇摆得像拨浪鼓一样。
黄衣僧人看了看,也不恼怒,抬腿走到那个麻袋旁,指了指满屋的神龛,说道:郑大你每日烧香拜佛,我本以为你是为自己造下的孽障,诚心悔改,没想到你不但不改,反而变本加厉,话说完,地上的麻袋自行打开,仿佛有人拽着两个底角一般,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那是一具满是鲜血的死尸,死尸赫然倒地。
郑大本就心虚,如今见了这具死尸,眼见事情败露,头磕在地上,就像是捣蒜一般,语无伦次,嘴里边儿吸着咕噜,也不知道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