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中天在一家小诊所门口找到他的时候,他朝蒋中天笑了起来,笑得满脸的创口贴都改变了位置,转眼间,高中毕业了,在联欢会上,大家都互相送礼物,互相留言。
蒋中天送给宏源一个小学生用的大方格本子,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那个名人的话,友谊是甜蜜的责任,它从来都不是一种机会,他把他交到洪源手里的时候,眼睛湿湿的。
洪源看着这个奇怪的礼物笑了起来,然后他认认真真地收好,说:我一定把它保留,到我70岁那年,蒋中天考的是北京一所大学的中文系,文兴和宏源也一样落榜了,后来他去了北京姑姑家,没有了消息,直到蒋中天参加了工作,当上副主编之后,温馨突然回来了,而且进了电视台,做了一个广告节目的主持人,两人很快取得了联系,并且相爱,并且同居。
洪源从广东回来之后,就约蒋中天在一个幽静的茶院里见了面,宏源的长相儿变了很多,蒋中天都快认不出他了,这个社会的节奏把时间拉短了,也拉长了,不过两个人的感情似乎并没有因为多年失去联系而疏远,红颜一见的蒋中天就给了他一拳,然后他挤眉弄眼儿的说:你还记得你送给我的那个大方格本子吗?
几年了,一晃九年了。
宏远说:哥们儿,我这九年在南方赚了一些钱,这次回来就是想干点投资的事。
蒋中天问:你在南方做什么生意?
洪源喝了一口茶:我什么生意都做过,就是没杀过人。
你打算干什么?做杂志?蒋中天笑了笑:你懂杂志吗?
我不懂,可是你懂啊。宏源就向蒋中天介绍了一些情况,有一本美容服装类的杂志,叫做美人志,由于内容陈旧,再加上经营不善,现在啊坚持不下去了,连工资都很难发出来,处于半死不拉活的状态。
洪源打算介入这本美人志,把它办成中国第一流时尚女性使用杂志,他和杂志社方面已经谈妥,只差签协议了,宏源注册了一个公司,代理美人制的发行,广告以及其他经营业务,主编由宏源推荐。
事实上,现在的美人志就是一张白纸,主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杂志社只保留终审权而已。
我投资了100万,我做经理,负责经营,你做主编,负责杂志,咱俩搭档,那可是如虎添翼。宏源信心十足地说。
蒋中天一直捏弄着茶杯,没有表态。
宏远继续说道:对了,还有你的待遇问题,我每个月给你开4000,另外呀,我还给你30%的技术股份。
蒋中天心里怦然一动,现在他每个月的工资是两千多一点儿,宏源开的价格几乎翻了一倍,最重要的是那30%的股份,他一下儿就变成老板了,他望着红源笑了,说我不想跟朋友合作。
一周后,宏源的合同签了下来,几乎在同一天,蒋中天辞职了,他们临时在黑天鹅宾馆包了两间房,房费每个月4800元,一些办公用品很快就购置齐了,宏源招聘了广告发行人员,蒋中天招聘了文编和美编,本来蒋中天想让文心跳槽到杂志社工作,文心拒绝了。
蒋中天起草贪黑的搞杂志定位,栏目设置,选题策划等等,他对自己搞出来的东西十分满意,实际上,宏源投资了120万人民币,他实实在在的告诉蒋中天,这几乎是他全部的资金,也就是说,他在孤注一掷,两个人估算了一下,假如这本美人志一本卖不掉,也没有一个广告,那么这些资金大概可以赔上一年零八个月。
三个月之后,第一期美人志出版了,他在市场上打了个大败仗,印了3万册,只收回了4000册的发现款,其他的杂志全部退回。
蒋中天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宏源看出了他的心思,开车带他吃了一顿海鲜,说你嘴上这个大炮可是早起了一年零八个月,这可都是你的钱呢。
蒋中天说: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年之后,我们可能每个月都能收回1000万,慢慢来。
在后来的工作中,蒋中天变得沉默了,这一天,他要到印刷厂提第二期杂志,同时支付第一期杂志的印刷款,他走向银行的时候,脚步异常沉重,宏源出差去北京了,谈一个广告要一周之后才能回来,他把支票和印章都给了蒋中天,从黑天鹅宾馆到银行只有几百米,却成了蒋中天一生中最长的一段路。
这条街很繁华,各式的车辆川流不息,逛街的女人擦肩接踵从他身边走过,光艳耀眼,香气扑鼻,蒋中天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的眼前总浮现出这样一个场景,宏源从诊所里出来,脸上贴满了横七竖八的创口贴,那可是被军工皮鞋给踢的,他远远地朝蒋中天笑着,那是一张多么灿烂的脸,而蒋中天的脸却是黑暗的,他填写着支票,手抖的厉害,写了两张,他只给宏源留下了当月的房费4800元,将其余的将近100万全部提走,他的旅行箱里装满了钞票。
这时候他感觉那句话真的是太正确了,只有装在口袋里,能跟人一起移动的钱,才是真正的钱。
他回到公司,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拎着那个旅行箱出来,直奔火车站,他没有向任何人辞别,包括和他一起生活的温馨,连个电话都没有给他打,就乘火车卷款而逃。
他来到了哈市,第二天,他就买了一个假身份证,拼凑了几个假名字,总觉得不像真的,最后就叫了李作文,只有用一个认识人的名字,他才觉得像真的,这时候,它就像一个惊弓之鸟,处处过敏,他不知道宏源从北京回来之后,面对突然一贫如洗的现实会是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他报没报案,警察是不是正在到处抓他,也不知道文心面对他突然的失踪会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远在外线的父母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儿,他和所有的亲朋好友断绝了联系,他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蛛丝马迹。
卷款逃了半年后,他跑到大理玩了一趟,在那儿,他用公共电话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