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来旺更是担心,虚尘子却从椅子上起来,伸个懒腰道:“不过不错,好好睡一觉,明日再看,若是不好,再喝一碗。”
说着便往外走。
宁七公子恍若未闻,书童来旺也送到了门口,道:“有劳徐公子……”
虚尘子也不客套,大步往外走。
这一夜,宁七公子倒是老老实实地睡了,也没出什么幺蛾子,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可书童来旺知道,这不正常……
次日一早,宁七公子居然能起来了,到院子里散散心,还去后面山坡看了看海,书童来旺也挺高兴,不过总感觉公子有些怪怪的,老是说着不着边急的话,诸如什么小倩姑娘命苦、如烟受了自己牵连、莺莺小姐、天意难测、皇命难违之类的话……
这时候,虚尘子,或者说,以书生形象出现的徐成公子又来了,还带了几株药草。
对于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徐公子,宁七公子多少有些好奇:“徐公子,可是为我采药?”
虚尘子道:“那就看公子身上相思之病是否痊愈了。”
宁七公子苦笑:“早已忘却,只是不知,此身是梦还是醒……”
虚尘子笑道:“那就再喝一碗,不过,这是最后一碗,喝了还不好,在下也无能为力,只能求神仙佛陀保佑了……”
宁七公子淡淡一笑,道:“再喝一次又何妨?本公子还没喝过那孟婆汤,前尘后事,记得清楚着呢……”
虚尘子也不多说,直接拿去熬汤。
这一回,书童来旺更是不敢质疑,更不敢劝自己公子,眼睁睁看着宁七公子把药喝下去,没多久便睡了。
这一次的梦境,宁七公子处境更糟。
因为盘缠耗尽,一直得不到家族支援,宁七公子和书童来旺彻底待不下去,只能流落街头。
书童来旺不忍公子受辱,便自己上街乞讨,将讨来的食物分与公子,结果被本地乞丐欺负,打成重伤,随后病死,最后,宁七公子自己连乞丐都没得做,流落乡野……
后来,宁七公子被一农家女救下。
这农家女名叫翠兰,与断腿父亲相依为命,被村庄排挤,只得在村边荒地里开辟一小块天帝,勉强糊口。
翠兰身为农家女,自然是算不上壮劳力,种地勉强养活两人,幸亏父亲有一门编织手艺,才不至于饿死,救下宁七公子之后,口粮更是捉襟见肘。
经过连番打击、走投无路的宁七公子已经放下虚荣和尊严,跟着翠兰下地劳作。
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学会了抡锄头挖地、育苗种菜、挑土浇水、砍柴生火、垒灶编筐……
不过,还是村里人见翠兰父女俩终于有了一个健全的劳力作为依靠,才肯借了半年的粮食,否则,三人等不到当年的粮食收获,就饿死了……
熬过了第一个年头,宁七公子终于安顿下来,成为一个合格的农夫。
他甚至有些沉湎其中,毕竟经历了小倩姑娘、妾室如烟、莺莺小姐这几段刻骨铭心的情感,也享受到了人间富贵,如今反而能静下心来,过平平淡淡而又艰苦的日子。
他甚至不太期望家族的人来找他。
不过,第二年金秋时节,宁家人终于还是找到了早已脱胎换骨,正在忙着收割粮食的宁七公子。
实际上,宁家人已经找了近一年,才终于打听到宁七公子的下落。
而此时的宁七公子,已经和农家女翠兰定下了婚约——严格来说,两人之间是有些情愫,却没有之前三个女子与宁七公子的感情深厚,刻骨铭心,毕竟在这样的时代,富家公子千金都是包办婚姻,不一定品尝过爱情的滋味,农家人更是不讲究这个,一男一女只要能搭伙过日子便是了。
得知宁七公子来历不凡的翠兰父女俩都很是惊讶,宁家人却很是轻描淡写,准备留下一笔“巨款”,然后带宁七公子回家。
这一次,宁七公子自己站出来反对,并表示,自己此生非翠兰不娶。
老实说,这时候的宁七公子并没有考取功名,而这“七公子”的“七”,是宁家年轻一辈中的老七,严格来说,就不是嫡长子,继承排位也靠后,基本说不上话。
在这样的情况下,坚持娶一个农家女为妻,显然对家族不是什么好事,甚至是极为丢脸的。
可他却坚持不改。
最后,宁家做出了决断——既不向这个有些纨绔习气的子弟妥协,也没有就此断绝家族关系,而是将其移出嫡系,剥夺家族继承权,留下一笔“安置费”,就此离开……
宁七公子,就此彻底沦为一名乡野农夫。
尔后,他与翠兰成婚,翠兰为他诞下儿子,他教儿子识字,也做农活。
不久之后,翠兰父亲病逝,三人将其安葬之后,去了一趟潮头城,拜会自己的亲生父母。
宁七公子的父亲有两个儿子,宁七公子排行老二,父亲对这个二儿子失望至极,不肯相见。
母亲倒是认了儿媳和孙儿,甚至想把他们留在潮头城,却也做不得主。
宁七公子在潮头呆了几日便回去了,临走前与母亲嘱咐:“叫大哥少与西郊表哥往来。”便告辞离去。
回到浦云城郊,宁七公子安心度日,不再想别的。
儿子日渐长大,勤劳能干又识字,被村里找去做了村官,翠兰一家也终于被村子接纳,父亲都迁回了村子祖坟,儿子又被城里招去当了笔吏,慢慢的,日子越过越好。
宁七公子与翠兰年岁渐老,儿子几次要带他们进浦云城里住,都被他们拒绝了。
这时候,潮头城传来消息,宁家“又”次衰败了……
而宁七公子早已不再关心。
几十年后,宁七公子与翠兰前后脚离世……
尔后,宁七公子才一次醒过来,时间正好是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