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老病四个人面面相觑,神情犹豫。
我呲牙冷笑,摸了摸腰上绑着的雷管,道:“怎么着,哥几个别是缩了篮子,想扯顺风帆趁水走吧。”
班老病忙道:“曹爷,你别误会,我们只是心里不托底,你手拿硬把子不假,可天鹤大酒店里面可是正经修行的神仙。”
我说:“老病兄弟,就你们这点胆量,怎么敢听风头来开张的不是没摸透水底,就先靠了码头吧。”
班老病道:“我们自然是摸清了水底才来的,不过可没打算接真神仙,只想着抹盘道杀羊子,开一张就走。”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病兄弟,放心,要论查户口翻底子,哪门也比不上我们老荣。我三个月前听了这雷响,就开始做准备,各家各派走了个溜遍,别看名声响亮,有真本事的没几个,别说懂神仙术的,就是会硬手的都少,就是顶个名头罢了。老病兄弟,我们老荣比你们这些吃横的更惜命,要不是拿妥了,我也不会来。既然来了,我就准备挣出下半辈子的富贵洗手上岸找地方养老啦。你们放心,我都计划好了,绝对不会有事。”
班老病被我一拍,登时就转了主意,跟三个兄弟低声商量了几句,就对我说:“曹爷,那我们听你安排就是。”
我满意地说:“这就对了,没有那个三两三,就不要出来跑海挣这个亡命钱。放心,这一趟跟着我,保你们下半辈子吃喝不愁。咱们走着。”
说完,我拍了拍还在不停蛄蛹的麻袋,摘了根雷管塞进去,道:“宝大爷,消停的,拿到钱,我保你平安。”
麻袋里的韦良宝立刻不挣扎了。
班老病小心翼翼地问:“曹爷,大家现在同乘一条船,能给兄弟透个实底不,您老真是只做老荣的”
我哈哈一笑,道:“跑海的,吃哪路饭,挂哪道帆子,人都说我是老荣,那我就是老荣,懂”
班老病的黄脸膛有点发白,连连点头,道:“懂,懂,不问,不问。”
我便不再多说,领四人扛着麻袋从酒店后门进去,一路上到十三层,寻了个空房间开门,让四人先进去,转头从走廊窗户钻出去,顺着外墙爬到房间窗外,就听里面几人在低声说话。
“走了吗”
“走了!”
“病哥,咱们怎么办”
“你们说怎么办”
“要不咱们趁水头扯帆子吧。”
“对,扯帆子,这老贼太特么邪性了,比我们这专门吃横的都横,他肯定不只是做老荣,横票两口没准儿都吃过。”
“没听他之前提黑王的事吗没准儿啊,他跟黑王混过。黑王那是疯子,跟他一起混的,能正常了咱们兄弟这几年没翻过船,全凭一个小心谨慎,可不能学黑王啊。”
“行了,都消停的。既然来了,总不能白来,至少宝大爷这口饭咱们得吃净了再走,要不然不白来这一趟都机灵点,等饭到口,打发干净就走。”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班老病冲着四人使了个眼色,用手指在喉咙上轻轻比划了一下。
所谓打发干净,不光是要把韦良宝撕票,还要杀了曹奇灭口。
这伙子人能从关东一路抢到魔都都不漏风翻船,这手上人命不带少了。
确认他们不会提前跑路,我便不再多听,顺着外墙溜下楼,去前台转了一圈,就让前台把这房间改成了有人,而且是三天前就入住的。
办完这事,我在附近小卖店买了些面包麻花方便面,拎了回来交给四人,叮嘱他们这两天就在房间里呆着,哪都不要去,等我的信。
安置完四人,我先回自家房间,用韦良宝的头发和血做了个桐人,拿绳子吊到窗户顶上。
陆尘音看着那桐人,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然,却什么都没说。
我冲她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转身下楼,就近借了辆自行车,急急奔赴正觉寺,从后院墙翻进去。
这回没去方丈室。
因为清慧不在那里。
他在大雄宝殿后的一个小佛堂。
我爬上房顶,倒挂窗上,向内窥视。
佛堂里坐了一圈人。
清念也在。
跟着韦良宝的那个中年男人也在。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渔民打扮的黑瘦男人。
众人聚在一屋,都阴着脸,也不说话,气氛沉重。
看起来那中年男人已经把韦良宝被绑架的事情说了。
这是必然的。
双方合作支应正觉寺这一摊子,眼看着投资大会开幕在际,韦良宝这拿钱的一出事,所有计划都被打乱,必然要商量个解决办法。
这也是我绑了韦良宝的目的。
先发致人,釜底抽薪,打断正觉寺一方的谋划。
见招拆招,从来是下策,主动出击,抢先落子,把敌人调动起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从绑了韦良宝起,我便成功化被动为主动,占据先机!
占了先机,掌握主动,才能从容布置,兼顾金城与崇明岛两面。
良久沉默之后,清慧才缓缓开口道:“这钱,除了韦居士外,别人都支不得吗”
那中年男人道:“除了宝大爷,别人都支不出来。要怎么办,还请大师拿个主意。”
清慧道:“这事不适合太过声张,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
中年男人道:“难道就不管宝大爷了没有宝大爷出钱,你们正觉寺还能干什么大师,这做人得讲良心,宝大爷出钱出力,给你们修了寺庙,帮你们张罗投资大会,你可不能事到临头就想撒手撇清。你要是帮不了忙,那我们就只好请道上兄弟帮忙找人,要是再找不到,除了报警也没别的法子了。宝大爷在魔都也是数得着名号的,警方肯定会重视。”
清慧道:“不能报警。”
他年纪大了,思维迟钝,说话又慢又少,说了这四个字,就再次陷入沉默。
中年男人急了,起身道:“大师,你们正觉寺和我们宝清帮是合作,可不是我们头上的主子,来知会你,是看在宝大爷和你们合作的份儿上,可不是说我们就得听你的看着宝大爷去死。要是宝大爷出了什么事,嘿嘿,大师,你们正觉寺也别想安生。宝大爷可是为了你们才出事的!”
清念起身道:“曲方今,你是在威胁我正觉寺吗”
中年男人冷笑道:“要是没有宝大爷,你们正觉寺连饭都吃不饱,哪来现在这排面清念,你能打又怎么样能填饱正觉寺僧众的肚子,还是能撑起这么大一片寺院”
清念冷哼一声,道:“当初可是你们上赶着来找我们正觉寺合作,可不是我们正觉寺求你们来的,这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钱也是韦良宝自愿出的,我们正觉寺不欠你们宝清帮的!”
中年男人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好啊,我早就看出你们正觉寺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这样,那散伙好了,我们自己去救宝大爷……”
“都不要急躁。”清慧终于开口,“韦居士的事情,我来解决,保证他安然无恙。你们这边还是要按之前说好的继续做,就算钱一时到不了位,场面也要撑起来,要让其他各大脉看出我们正觉寺在投资这方面的专业性。这才是真正的大事,无论有什么曲折,就算是我死了,都不能影响到这事!曲方今,韦居士来投资正觉寺,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没有资格替他做主,把他之前吩咐你的事情做好就是,这就回去做事吧。”
中年男人道:“大师,不是我信不着你,实在是帮里兄弟们都等着回信,你说你解决,总得有个时间,不能让我们傻等吧。”
清慧又沉默了片刻,道:“明天晚上韦居士可以回去,不耽误后天的投资大会。”
中年男人道:“好,那我们就等到后天早上,到时候要是见不到宝大爷,可别怪我们宝清帮不讲情面。”
说完,他身起带着那两个渔民打扮的人就往外走。
等到他们走了出去,清念才道:“方丈,这宝清帮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正觉寺怎么说也是正道大脉,如今正兴盛,你对他们这些下九流的玩意,忍让太过了,没得让他们看清我们。”
清慧摇了摇头,说:“清念啊,我老了,这正觉寺将来迟早要交到你手上,可你现在的表现却让我很不放心啊。宝清帮是下九流,可韦良宝在股市上搏到了上亿资产,那就是一方富豪,不再是下九流。我们正觉寺还要靠他和他的钱撑起场面,事情没办完之前,无论怎么样也要忍耐下去,如此才能保证大事不坏。唉,清念,你过来,我这里有册佛经,你这两天不要做别的,拿去好生念诵,静了心思再说。”
清念便走到清慧身前,跪倒拜伏,道:“谢方丈赐经。”
清慧抬手一巴掌拍到了清念脑门上。
清念呆在当场,只剩下眼睛还能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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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慧佝偻着身子,扶着清念的脑袋站起来,轻轻抚着他的光头,道:“唉,你现在这样,实在是让我放心不下,我在正觉寺苦心经营了一辈子,如今总算有了起色,眼瞅着就要执正道大脉牛耳,可以跟少林武当白云白马平起平坐,要是交到你手上败了,我怎么甘心想来想去,还是我自己掌着更放心一些。清念,你也是正觉寺的一份子,我教你养你,如今也到了你报答我和正觉寺的时候了。上师授我在世转生的法子,正合用在你身上。你也不用难过,转生到你身上之后,我就是清念,清念就是我。在别人眼里,带领正觉寺走上巅峰的,是你清念大师啊。别急,你先好生歇着,等忙完了投资大会,我就转生到你身上啊……”
他喃喃念叨着,拿出绳子,将清念结结实实捆了,又堵了嘴,拖到墙角。
里有一口空着的大箱子,想是早就准备好了。
清慧把清念装进箱子,又仔细盖好箱盖,拿锁头锁了后,仍不放心,又搬了好些经书堆在上面。
这一通忙活下来,他整个人累得满身大汗,几乎要虚脱在椅子上。
他喘着粗气,看着箱子,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喃喃道:“等过了这几天,就可以换上这个强壮的身体,不用再忍受这臭皮囊的苦痛折磨子。这神仙法术,真是好啊,不知道那长生不死的法术,又该是怎么样巧妙。”
目光中不自觉流露出贪婪。
他靠在椅子上歇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起身,走出佛堂,一路返回方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