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意平,花谢念灭

第八章灰暗的过往

他还没有完全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但是冲动地给予她积极的正面回应之后立马就后悔,态度逆转。处理方式不过是冷漠,不回消息,冷战,对方自然就会知晓,主动退却。

一个月后黎思清提出绝交,对关系盖上印章,言辞冰冷,似乎厌烦这样的生活,对苏木屿说:“才一年而且不会有第二年,就此结束吧,不要再联系,这学期开始我就不怎么看手机了。”

母亲面对黎思清的成绩早已不满,没收手机不完成课业内容不让看,同时不计成本代价增加课外班数量,每天放学直接赶往另一间教室补课,回到家继续学习至深夜。

他把自己封闭起来,不主动与人靠近,更加拒绝别人的接近,慢慢地周围人也不会主动找他谈话,一整天几乎一句话都不说,在课间同学相互嬉笑打闹的时候,他要么低头学习,要么趴在桌子上睡觉,更加封闭而灰暗,心像死了一样。

就这时,黎思清父亲的工地出了事故,工人因为意外从高空坠落当场死亡,血肉模糊,血浆在地面氤氲开,猩红刺目。而父亲身为带头人摆脱不了责任,受到牵连。

家里气氛一度死寂,父亲经常不在家,出差往往十天半个月,偶尔回来落个脚,住一晚,第二天又会出门,他与母亲没有多余的话可讲,父母都不是那种诙谐幽默,开玩笑的人,态度严肃认真,亲人之间的亲密互动,拥抱,亲吻,相互依偎,这是从来都没有的。他对母亲偶尔的碰触感觉陌生,像被电流刺激了一下。

生活表面上还是按部就班,没有什么不同,毕竟对方从来没有出现在生活现实,因此现实不受影响。苏木屿的脸色非常差,对黎思清熟视无睹,但是她能感受到他的变化,整个人更加压抑,周身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场,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眼神中又流露出不舍和温柔。不要试图去拯救一个男人,也无法从对方身上得到救赎,这是注定会落空的事情,如同对着沙滩上的城堡做涨潮之前的拯救工作,一切如水中的月,镜中的花。

苏木屿的父母矛盾持续升级,世界以花样繁多的方式诱导人走向堕落。在爆发争执时双方对离婚确定不疑,分开几天之后,父亲主动找上母亲,哄她,抱住她,细细碎碎说些亲密话,那些只能传递在男女关系里的诺言,忏悔,真挚话。

父亲是一个不善言辞,不善表达感情的男子,这一点木屿像父亲;母亲是个天真的恋爱脑,随着年龄的增长依然无法抗拒花言巧语,并为此付出代价,这一点她像母亲感情至上。

因为家境不好,父亲没有安全感,对母亲的控制欲一直很强,她的美丽优雅折射在他的失败上,怕她离开的不安感体现在日常生活里。出门久一点会生气,脸立刻沉下来,出门不知去向就会不安,往往对母亲的说话不理不睬,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脾气,赌气,冷战是这个家里的常态,母亲回到娘家也怕听耳旁风对他动摇,木屿说话做事谨小慎微,善于观察人的情绪和气氛,对于成年人来讲也有关于个体独一无二的应激反应,往往将人的情绪快速放大,肾上腺素上升,控制不住,情绪像海啸一样涌来,由不得自己。

往往哪里软弱就会在哪里不停经历磨练,直到这个课题合格才能结业,人心有多少软弱,执念幻觉层层渗透。父亲的控制欲是随着互联网的渗透逐步升级到变态的程度,摔烂了数不清的手机,高二那年,除了木屿的手机,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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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你爸哪里都好,就是这个脾气太不好。他跟人家出去喝酒,别人都包小姐,他看都不看一眼,就在外面等着,他这一点是别人比不了的。说到这里母亲的眼里有种自豪的神情,他的心是无需怀疑,除了他,没有人会对我如此真心。我们自由恋爱,面对双方家长的激烈反对,他爸妈觉得我是城里姑娘跟他过不长远,怕我跑掉,我爸妈更是看不上他家的一穷二白。当时家人给我介绍的对象,哪一个条件都比他好。如果我当时没有选他,我一定过的比现在好多了。

哪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不喜欢打扮,关心皮肤状态,恐惧衰老。在木屿小的时候,母亲依然喜欢染发烫发,涂脂抹粉,穿着时髦,但是也被田地庄稼割破皮肤,小腿交错的一段段红痕,蚊虫叮咬点点密布,旧的未退新的又覆盖上来,裸露出的皮肤晒得又红又黑,脱下衣物隐蔽起来的位置光滑洁白。强烈的反差体现在一个人身上,对现实无奈,倔强,不甘,不屈服一直没有消减。

木屿小时偷偷穿母亲摆在那里不怎么动的高跟鞋,宽大沉重的黑色鞋子拖在地上,发出沉闷声音,对母亲那些五颜六色的眼影,颜色艳丽的口红充满好奇,用各种皮筋摆弄自己的头发。看见别的小朋友穿的凉鞋都是带蝴蝶结甚至会发光的,她看向自己普普通通的黑色胶鞋咬紧嘴唇,再度成为家人口中那个听话懂事的女童。听话懂事不是孩子的天性,天性需要被隐藏起来,没有资格任性妄为。

甚至有一次,她被迫穿着外祖母的老年鞋去上体育课。因为拒穿被骂着哭着出门,依然无法改变结果,一个女童能够改变什么呢,能有什么主见和自由意志呢,不过提线木偶,逆来顺受还能好过一些,没有情绪,变得麻木,坚硬如钢铁就不会受伤,不会感到疼痛。

她穿着那双毫不称脚,宽大而沉重的平底胶鞋,一直低着头避免与人对视,既想快点走,又因为不合脚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引来周围人的视线。她低着头盯着那双鞋,仿佛看见生活如同死水,没有希望,不具有前途,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而不轻易落下来,尽可能在人群中低调,但依然被体育老师当众点名。

那一天晚上,她坐在卧室的窗台哭了很久很久,哭得喘不过气来,任由多少眼泪坠落,哭声全部融进夜色虚空。她毫不顾忌直接坐在冰凉的台面上,把脸贴近窗户隐隐看见自己的脸,一张不同于同龄人天真烂漫的脸,寒气隔着空气传来,手掌轻轻抚摸冰凉玻璃,如同抚摸镜中自己轻声安慰,如同摸着夜空的星星。内心斗争,自我安慰,无声地自言自语,孤独,沉默。这是她经常做的事,随着年纪增长,再次从这个角度望去,多次想以自由落体的方式结束一生。

一段义无反顾飞蛾扑火的感情是会带来巨大损伤。若能两个人携手并进,一同慢慢浇灌,共同播种,小心呵护,给予阳光和雨露,会开出晶莹剔透的花朵和饱满结实的果子。

身处黑暗中的两个人,遇到对方就像给种子下了一场大雨,长久的积攒酝酿出乌云密布,大颗大颗雨点来得剧烈,难以收场,大雨过后才发现种子已经在泥土中腐烂发臭。久久雨水褪去,没能一同等待阳光普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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