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孙贵妃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要论宫中谁最有权威,张太后的远胜孙贵妃。
朱瞻基本人也十分遵守孝道,要是张太后下定决心要尽快让朱予焕出嫁,避免某些不必要的纷争,朱瞻基肯定不会拖延,那才是再无转圜之地。
而嘉兴公主是张太后的爱女,自太平茶坊以来便和朱予焕有分红。这茶坊早几年还能称得上是玩玩,可如今朱予焕的生意越来越好,钱也越分越多,几个公主都没少得利,其中尤以嘉兴公主为甚。
所以不管是胡善祥还是朱予焕,托她办事自然是不会错的。
嘉兴公主微微一笑,道:“这公主婚龄本就在二八、二九的年纪,何必急于一时?更何况你是皇嫂膝下的公主,父母俱在,哪里轮得着别人多嘴多舌的。若要议婚,需得和我当年一般,由礼部张榜招婿、细细斟酌。过了礼部,还要过一道太监的筛选,最后再由娘、大哥和嫂嫂决断。挑出的驸马要在国子监学习个一年半载,合格之后才赐婚行礼。”
她微微扬起下巴,道:“堂堂的大明公主,岂能随随便便就打发了嫁人?皇室可不能学那些小门小户的做派。”
朱予焕听嘉兴公主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不免暗地里吃惊。
按相处时间,嘉兴公主和孙贵妃可是老熟人,竟然也会暗讽孙贵妃。
这母女二人倒是有几分相似——感情是一回事,利益那是另一回事,绝没有为了感情损伤利益的说法,感情再好也不行,只是不知道这一条对这母女彼此是否有效。
嘉兴公主接着说道:“平日里我进宫时也总和娘说,你的才干不输朝廷上的男子,咱们又是亲亲的一家人,你正是该为大哥尽心尽力的时候,嫁人不是浪费你的才华和能力吗?娘心中有算盘,盈亏这件事,没人比她更清楚的,你和嫂嫂就放心吧。”
嘉兴公主说这话的时候格外认真,既然能够向朱予焕这样保证,想必她心中有至少七八分的底气。
这份底气在朱予焕这里虽然打了折扣,但也并非完全不可信,是以朱予焕沉吟片刻,道:“姑母一向最得奶奶宠爱,焕焕自然是相信姑母的。”
说完了正事,嘉兴公主脸上多了几分怜惜,道:“你是大哥的女儿,和他一样,事母至孝,光是这份孝心,娘也看在眼中。”
朱予焕摇摇头,道:“若论孝顺,我怎么敢和爹爹相提并论?”
嘉兴公主宽慰道:“嫂嫂怎么说也是皇后,如今太子已经长大,早就认下了嫂嫂这个母亲,大哥又怎么会再像年轻时那般随意废立皇后?你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何必担忧这些呢?”
朱予焕闻言只是笑了笑,道:“不光是娘,便是桐桐也舍不得我。”
嘉兴公主知道这坤宁宫能撑起来,朱予焕功不可没。一旦她出宫嫁人,按照皇嫂老实巴交的性格,再加上兄长对贵妃的宠爱,嫂嫂免不了要被压一头。
顺德公主事事要拔尖,又对母亲孝顺、对妹妹关爱,怎么能眼看着贵妃爬到皇后的头上?
嘉兴公主看着朱予焕,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其实我们这些公主不比皇子,人家有世袭罔替的爵位,咱们能有一世富贵已经是幸事,能够独善其身就好。若是运气好些,还能给家中的孩子留些家底。将来自己不在了,这些家产还有大半要还回去,能留下的寥寥无几……既然如此,又何必考虑那么多?只管自己痛快就好。”
朱予焕没想到嘉兴公主会对自己说出这么一段意义深刻的话,不由微微一愣。
只是这话听着像是出自张太后之口的劝说,但又有几分不像。
嘉兴公主见她这样,笑着道:“我说这些也是希望咱们姑侄两个都好。公主这样的生活,要是换成我娘年轻的时候,羡慕得不得了。”
嘉兴公主和母亲张太后亲近,这一番话表达的何尝不是张太后的意思?朱予焕做一个恪守皇室规则的公主,不必像嫁入宫中的妃嫔一般担忧自己的未来。即使将来朱予焕自己没有孩子,也照样能够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