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最担忧的就是儿子,不仅事关皇位,更担心两个儿子如自己一般早逝,朱予焕此时送上这幅图,对于朱瞻基来说也算是一剂强心针。
朱予焕牵着他的手轻轻拂过画上的两个稚童的脸颊,道:“爹爹瞧,他们两个还没有长大,光是后宫的娘娘们保护不够,还需要爹爹庇佑呢。”
朱瞻基听到女儿心中还期盼着自己能够恢复健康,不由心中一酸,道:“这画上的是何惠妃和曹婕妤吧。”
“是。”朱予焕抽噎道:“平日里我和桐桐去仁寿宫向奶奶请安,娘娘们膝下无子,因此都对两个弟弟极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镇哥儿虽然与娘娘们不大熟络,可钰哥儿却是受过不少照顾的。”
朱瞻基长叹一声,许久之后才道:“她们两个也是宫中老人了……”他说完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予焕见他不说话,这才跪下,重重地磕头,道:“爹爹,如今奶奶和娘都不在,焕焕斗胆向爹爹讨个恩典,请爹爹念在庶母们多年来于祖母膝前尽孝,宽恕庶母们未曾孕育皇嗣之罪责,留她们一条生路,罚庶母们圈于宫中侍奉祖母。”
朱予焕即使不抬头,也能察觉到朱瞻基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冰冷。
朱瞻基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训斥的意味,道:“焕焕,你忘记你答应过爹爹的事情了吗?心慈手软如何能成事?”
朱予焕头也不抬,恭敬道:“《尚书》有云:‘好生之德,洽于民心’,爹爹仁厚宽容,为政九载,群臣百姓无不称道爹爹仁德,且皇权威严,弟弟又身份尊贵,庶母们岂敢自恃身份?女儿求爹爹开恩,其一是因为庶母们平日对焕焕确实多有照顾,其二是此举彰显皇恩,臣民得知定然感同身受、无不感恩戴德。”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瞻基这才无奈地叹气,道:“焕焕,仁德是留给至亲之人的,除了我们家中之人,不要对别人太过仁慈,你这样让爹爹怎么放心?”
其实她这般求情,朱瞻基反而放心不少,起码女儿还知道什么是心软,连没有血缘关系的庶母都有所关照,更不必说能够保障她的未来的弟弟了。
跪倒在地的朱予焕听到这话,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焕焕让爹爹失望了……”
朱瞻基勉强抬手拭去女儿颊边的眼泪,道:“以后爹爹不在你的身边,可不能再哭了,知道了吗?”
朱予焕哽咽地应了一声,道:“知道了……”
朱瞻基不由轻叹,道:“你求的恩典,爹爹准了,爹爹会让王瑾去命内阁降旨,妃嫔和宫人们的殉葬一并免除。”他此言一出,朱予焕扑在他床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只是这哭声十分克制,显然是生怕朱瞻基有所责备。
朱予焕又不是傻子,免除后宫妃嫔的殉葬的美名是属于朱瞻基的,又不是她朱予焕的,况且朱瞻基免去的是自己的妃嫔和宫人们的殉葬,又没有免去藩王的妃妾宫人们的殉葬。
这一通大棒甜枣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倒不如说是纯粹地打朱予焕一顿。
朱瞻基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后背,道:“焕焕,你去将书架第三格放着的那道圣旨拿来。”
原本正专注于自己的哭泣事业的朱予焕一愣,心中有些纳罕。
如今殿内只有他们父女两个,不出意外,这圣旨应该是给她的。但朱瞻基该说的早就在马车上交代清楚了,如今又特意来一道圣旨,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