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货场和巴耶赫利一样繁忙紧张，生机勃勃，进进出出的列车每天对外吞吐煤铁，收纳粮食。
伤残失业、被尘肺和骨痛折磨的人，沉寂在繁忙背后的边角旮旯，新的工人源源不绝从活不下去的乡村涌来填充，满怀换个地方继续活下去的期待。
工厂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只是男人的世界，还有那些失去了顶梁柱的女人和伸手能够到货架最顶层的孩子。
雅克代表首先下车，跟迎上来交接的几个人简短交谈后，就让人把尸体和硕大的船枪一起抬走。
李铁跟站台上多等了一个多小时的朋友们一一拥抱寒暄。
毕竟实打实的掰手指算，大家分开也没几天，都还是老样子。
管理员马克西米连，八字眉司机皮尔曼，藏狐脸副司机拉芒，一脸雀斑的司炉小里尔克。
给众人互相做了介绍，尤其是雅克和老马，算是给老马和二代之间搭个桥。
也跟老朋友们解释了这次差事的大致缘由。
李铁带着剑鱼号车组、老马、德尔和勤务班，以及半路上采集的大捧野花，在货场外搭建安息台的地方，祭奠了剑鱼号的前任船长、海鸥之家的资助人，卡尔·曼弗里德。
那里还遗留着木炭燃尽的残灰——不远处新添的几处火化痕迹表明，列车袭击和守卫伤亡的状况正在变得越来越频繁。
追思过后，众人沉默地跨越路轨返回列车，在一处刚刚有列车清除炉渣的轨道上，一个挎着篮子的小孩儿正在炉渣里扒拉拾捡能烧的煤核。
小孩儿的头上戴着一顶明显大了一圈、满是油污的鸭舌帽，身体瘦弱，眼睛里却还有光彩。
八字眉司机皮尔曼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叫戈多，七岁，家里还有个五岁的妹妹，母亲生完妹妹就死了，父亲原本也是个列车守卫，在袭击中死去以后，这两个孩子被同车的伙伴收养，但是收养他们的人前几天也死了。”
“其他列车的人虽然了解一点情况，但这种情况实在太多，根本顾不过来。”
“也没人敢给他钱，那会给他带来灾祸。”
“只能在每次看见他的时候，塞给他一点不起眼的食物，或者排灰时故意多排一些还没烧透的燃煤。”
德尔走过去跟那孩子问了句什么，孩子抬头看了眼德尔没有说话，然后德尔就领着孩子当先走回炊事车。
老马：“大部分这样的孩子，都活不过这冬天。”
众人闻言更加默然，李铁看着勤务班小伙子们投来的恳求眼神，哪还能不明白他们的心思。
看见失怙流浪的猫猫狗狗就带回海鸥之家，也算这些舰队遗孤的老传统了。
李铁在他们开口之前举起手：“我知道了，我是船长，我想办法。”
经过追悼老卡尔和遇见戈多这两件事，李铁果断拒绝了老马要去镇上餐馆请饭的提议，不说现在心情如何，光是巴耶赫利的重金属废水就令原世界的修仙群体肃然起敬。
出发以前特意给炊事车补给的食材和净水，就为了经停巴耶赫利的时候发挥作用。
有勤务班的小伙子们帮忙，德尔女士很快用早就准备好的半成品，整出一顿简朴却不失美味的午餐。
吃饭前德尔姨给老马也倒了一杯安神茶，老马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看得李铁心生疑窦。
这次命运号出乘的乘务组只有派罗和阿廖沙，大肯作为375的专职司机没来。
现在补充了剑鱼号的乘务组，终于可以人停车不停，实现全天轮换。
德尔跟在驻地的时候习惯一样，没有跟大家一同吃饭，而是领着小孩戈多在厨房单独吃。
小孩用黑面包蘸着炖菜里的肉汁吃了几口，就停下不吃了，问德尔能不能把他吃剩的食物带走。
能看得出小孩在用极大的意志克服本能，德尔假装被手里夹着的烟熏了眼睛，揉了揉男孩的脑袋说：“戈多，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直到德尔另外找出一个饭盒装满炖肉和沙拉，放在厨房的餐台旁边。
“这些带回去给你的妹妹。”
小孩戈多看着德尔，咧开一直抿起的嘴唇，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缺少门牙的笑容。
吃完饭，李铁拜托老马先带小孩戈多去找妹妹，然后一起送到巴耶赫利的老驻地，让驻地的厨娘帮着照看一天，等他今天巡逻结束再继续处理。
临走前李铁给老马打包了一大堆巴耶赫利少见的新鲜蔬菜，老马也没忘了顺手给李铁留下一包马太太的经典小饼干。
下车后离开雅克等人的视线，李铁勾着老马的脖子问话。
李铁：“你是桑顿人？”
老马：“你不知道？”
李铁：“你没说过啊。”
老马：“你也没问啊。”
李铁：“你是剑鱼号上的什么人？”
老马：“主计长。”
李铁：“我就随口一猜，你还真是？”
老马：“……”
李铁：“你的戒指呢？让我看看。”
老马举起自己的婚戒：“你看我戒指干什么？”
李铁：“你没有铁锚戒指？”
老马：“没有啊，我是剑鱼号的人，但我不是铁锚的人啊。”
李铁：“……是我冒昧了。”
李铁：“我要在巴耶赫利建立海鸥之家的分支，你帮我搞定营地，不能在镇里，要一个没有烟的地方，取用泉水方便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