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壶盖收起,陆缺端坐道:“既然你我都能看出,那个人绝不是薛邵,道长就更不可能被骗了。”
“陆兄觉得那人是想做什么?”
陆缺略一思索:“不知道。”微微一顿,“但很快就会知道了。”
程英缓缓转过头:“不管你打算对他做什么,我都要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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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缺眼睛微微一眯:“他身上有船票?”
“那是我的船票。”
陆缺一挑眉:“仙子想拿回自己的船票可以,但是最好不要杀人,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程英回过头,陆缺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嗯声。
“陆兄用修为穿过城墙,怕是要惊动霍家的人了。”
陆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那正合我意。”
穿越丹州城大阵,必然会引起霍家的注意,现在所有的线索联系起来,必然要和霍家有所接触,与其暗中调查,不如光明正大的看看霍家的态度,这可是影响一州的大家族,陆缺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和麻烦。
陆缺正要准备离开,耳畔传来程英轻柔的声音:“小心自己人。”
陆缺看着程英,她背对着陆缺,缓缓道:“只是提醒你一下。”
陆缺微微一笑,消失在沙滩上。
在回到云台时,陆缺察觉到霍府正门走出一队武士。
正殿内,薛邵坐在地上,吴桐把腿放在桌子上,抱着葫芦闭目养神,嘴里嘟囔:“华云宗家大业大,居然连口饭菜都不给,抠门。”
陆缺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薛邵噌的站了起来,眼睛看向吴桐。
“前辈是在说我抠门吗?”
吴桐睁开眼,瘪了瘪嘴:“那就不知道了。”
薛邵向陆缺拜道:“薛邵,见过首席。”
陆缺笑道:“不必多礼,毕竟,我还有事要请你们帮忙。”
吴桐喝了口酒:“帮不帮忙另说,你得先把我的酒壶装满了。”
“那是一定。”陆缺看向薛邵,“薛兄可知道令尊在失踪之前见过什么人?”
薛邵思索道:“家父是不辞而别,我当时不在家中,只是听下人回报,在他离开之前一天,有一个丹州的客商找上门来。”
陆缺拿出那块丝巾道:“你可曾见过此物?”
薛邵接过丝巾,仔细端详,摇头道:“不曾,但我在上面感觉到了家父的灵力。”
陆缺看了吴桐一眼,背手在殿内踱步道:“实不相瞒,本门行走赵丹,在令尊之前失踪了,而且,同样收到了一样东西。”
拿出酒壶盖子,吴桐扫了一眼:“一枚扳指,而且是女人戴的扳指。”
陆缺拍手道:“前辈好眼力,所以这个扳指是谁送出的呢?”
吴桐瞥了陆缺一眼,摇着葫芦道:“哎呀,忙活了一天一夜,脑袋有些闷,这会儿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陆缺摇头一笑,一道神识传出,殿门打开,崔浩面无表情的走进来,笔挺的站在陆缺身后。
“云台可有好酒?”
“有。”
“不要丹州产的酒。”
“有。”
吴桐叫道:“不喝丹州的酒喝哪里的酒?”
陆缺一摊手:“除了丹州的酒,哪里的酒你都可以喝。”
吴桐悻悻道:“那就要华云宗的酒。”
说完,葫芦扔到陆缺手中,轻飘飘的葫芦如同无物。
陆缺递给崔浩:“那就装本门的桃花酒。”
崔浩接过葫芦,转身离开,吴桐在后面大喊:“要装满,装满。”
陆缺无奈笑道:“前辈的葫芦浩如江湖,哪里是装的满的。”
吴桐啧啧嘴:“那就全装下,能装多少是多少。”
等崔浩把门关上,陆缺道:“前辈现在想起来了吗?”
吴桐故作陈思:“现在嘛,想起来了一点点。”
把酒壶盖拿来,放在鼻间闻了闻:“嗯,好酒,丹州特产的春酿,里面还加了不少奇花,有点意思。”
修真界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藏书重地,往往记载着自己能收集到的修真界各种消息。
但这些消息往往笼统,而且只会记载一些历史大事,很多经验之谈并不在其中,一个活了许久的修士,在修真界也是非常宝贵的。
吴桐就是这样一个活了很久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喜欢到处跑的人,华云宗下十三州,几乎没有吴桐没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和事,积累的经验都远超寻常人,这些都不是一个大派典籍所能记录的。
吴桐拿着酒壶盖在桌上缓缓敲击,缓缓道:“丹州产酒,而且产酒的地方非常多,其中最有名的一个是丹州城,一个是邓氏城,这上面的味道,一闻就有丹州城这一块特有的五谷香气,既然是丹州城产的酒,那么用的酒壶自然也会在丹州城附近烧制,城东窑厂,产了丹州城八成以上的酒具,这酒壶,十有八九也是那里烧制。”
薛邵问道:“这个木盒也是丹州所产,难道他们都是同一个人送出的?”
他拿出薛引当初收到的木盒,一个小臂长的木盒,雕刻精致。
吴桐道:“都是丹州所产,却不一定是同一个人送出。”
“为何?”
吴桐没好气道:“时间,你爹收到木盒是两个月前,但赵丹收到酒壶,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前不久的事情,没有人会蠢到反复的暴露自己。”
陆缺道:“木盒我们不知道从哪里从出,但这个酒壶却不难知道。”
吴桐眼睛转了转:“你是在这里找到的酒壶?”
陆缺点头:“正是。”
吴桐笑了笑:“这个酒壶是霍家送出来的。”
薛邵满头雾水:“可是云台的酒也可能是别家送来的啊。”
吴桐啧了一声:“丹州城产的酒壶,能送到云台的,只有霍家。”
说完看向陆缺:“你怀疑霍家?”
陆缺微微点头:“我怀疑霍家有五方真君的人。”
吴桐摇着头,把酒壶盖子放下:“那可不妙,霍家不是想查就能查的。”
陆缺叹了口气:“霍家和赵丹,似乎有些矛盾,这也可能是某人想要嫁祸霍家的手段。”
吴桐道:“你想去看看?”
陆缺点点头,吴桐想到陆缺今日的行为,哑然失笑:“难怪。”
薛邵问道:“我们怎么去霍家?”
吴桐哈哈笑道:“华云宗的首席怎么去霍家?当然是光明正大的去。”
薛邵看着两人打哑谜,正要开口,大门再次被打开,崔浩拿着葫芦回来了。
将葫芦递给陆缺,崔浩恭声道:“首席,霍青邀请首席前往霍家,派来霍府总管在台下等候。”
“让他们稍等。”
接过葫芦,崔浩退下,陆缺与吴桐对视一眼:“酒只装了一半。”
吴桐拿过葫芦,嘿嘿笑道:“先有一半,才有另一半嘛。”
“大殿下面有一座密室,酒壶就是在那里发现的,前辈有空可以去看看。”
吴桐眼睛一亮:“有好东西吗?”
陆缺摊手:“全是。”
吴桐双手一蹭,嗖的起身,义正言辞:“那必须要好好查查。”
崔浩在殿外等候,见到陆缺出来,连忙上前道:“首席,霍家向来与本门不和,首席刚一现身,就派人来请,只怕图谋不轨。”
陆缺瞥了一眼崔浩:“丹州行走与霍家不和,你清楚的很,但跟我有什么关系。”
崔浩低头道:“首席声名远扬,自是不同,不知首席是否要属下陪同?”
云台下,十几名霍家族人列队,为首的一人,身穿金丝绣云的常服,身材微胖,一脸和善。
“丹州行走出行,可有讲究?”
崔浩愣了一下:“有,当以玉驾云銮,百人开道,树旌旗大纛,肃清道路,鼓乐随行。”
陆缺心道:这样的排场简直就是帝王出行,没想到丹州行走居然如此声势浩大。
略一思索,陆缺道:“肃清道路就不必了,从云台到霍府大门,给我按最高的标准来,告诉所有人,华云首席到访。”
崔浩又愣了一下,赶快称是,传音给云台上的护卫,准备起出行大驾。
云台下,大门外,一名护卫跑出来,霍府总管霍逸露出笑脸,正要开口,护卫一抬手,高声道:“尔等先行回去,首席车驾随后便到,霍家做好准备,不得怠慢。”
说完,这护卫转身便跑回了大门内。
霍逸尴尬的直起身,看了看身后的人,微微皱眉,指着第一个人道:“你速回府禀告,就说首席车驾前往。”
接着,霍逸又吩咐道:“留下两人在此等候车驾,剩下的人也随我回去。”
临近午时,一声钟鸣响彻丹州。
云台外,十八驾长号齐鸣,壮如天威。
三十二匹纯白骏马,三十二名威武骑士,十六杆大旗开道,迎玉銮在其中。
华云使者玉銮,高一丈,阔一丈,六马齐驾,后随三十二名武士,佩剑携弓,步伐一致,势胜千百。
云台正对向东,便是丹州穿城而过的宽阔大道,上万百姓好奇的站在两旁,看着声势浩大的车驾缓缓前行。
霍府门外,已经有上百名霍家族人列队在此,备齐鼓乐,霍逸站在队伍最前方,不时看向远处街道,车驾已经缓缓开来。
霍逸带着霍家族人低头迎接,等着车驾慢慢停在霍府门口。
“霍氏讳逸,代家主,恭迎华云首席大驾。”
霍逸高声喊出,旁边的鼓乐立刻奏响,乃是庄重的宴曲。
低头许久,不见车驾内有动静,霍逸微微抬头,突然一只手拍在他肩膀。
霍逸猛的转头,陆缺正站在他身旁。
“首席,您……”
陆缺指着车驾笑道:“你看这车驾队伍是不是很豪华?”
霍逸看了一眼车驾,玉銮庞大,车轮乃是坚固的金丝木,黑色的玄铁包裹,底座用一整块白玉雕刻而成,四周立柱乃是千年的楠木,华盖上,有珍珠宝石镶嵌,更是装饰有灵石雕刻而成的奇珍异兽,这已经不是奢华能够形容的了。
霍逸赔笑道:“首席车驾,膏梁绣柱,不是小人能够评价的。”
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陆缺拍了拍他肩膀,自己向大门走去。
霍逸赶快对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跟上陆缺的步伐:“首席,首席,还请在下为您带路。”
府门外的仪仗排头,崔浩见陆缺已经进入霍府,在腰间取下一个小号,两短一长吹响号角,车驾开始调转方向,返回云台。
丹州霍府,经历数千年,一代代霍家族人扩建,如今占地一百余亩,庭院楼阁无数,不亚于云台的规模。
从大门正对往内,穿过六道院门,便是霍府明堂所在。
霍逸将陆缺带到明堂大院门口便不再前进,躬身站在门边,抬手引陆缺入内。
霍府明堂,高十二丈,檐三层,阔三十余丈,四周五十丈内并无房屋,显得威严庞大。
明堂门外,院内正中,一个形似中年,但头发花白的魁梧之人面对陆缺。
头戴紫金盘龙冠,一身墨绿绣云袍,正是霍家当代家主霍青无疑。
霍青一脸祥和,迎面带笑,陆缺在前年的华云宗受封大典上就已经见过他。
莫看霍青脸上和善,平易近人,陆缺可是知道,早年间,霍青脾气暴躁,出手狠辣闻名,在丹州外海扫清群妖,威名甚重。
只是近百年来,霍青便不再轻易出手,听说是修行道门修身养性的功法,脾气渐渐温和了起来。
“华云首席大驾莅临丹州,老夫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没等陆缺走近,霍青便先开口告罪,陆缺赶快快走几步,也拜道:“前辈折煞晚辈了。”
霍青哈哈大笑,一把抓住陆缺手腕:“好,哈哈哈,多日未见,首席风采更胜从前,修真界自古以来讲究达者为先,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多礼了。”
陆缺尴尬笑笑,霍青抬手道:“小友不曾来过我霍氏宗府,走,我带你好好看看。”
“恭敬不如从命。”
霍青既没有大摆筵席,也没有召集霍家核心族人,而是孤身一人,带着陆缺开始逛起了霍府,若不知陆缺是华云宗的首席,外人可能还以为陆缺只是个霍家的晚辈。
就连霍府中都有所议论,过去华云宗行走前来霍府,哪次不是大操大办,闹的鸡犬不宁,反而是首席光临,却没有任何接待之礼。
陆缺跟在霍青身边,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无外乎就是下马威罢了,这是对华云宗的警告,丹州闹出这么多的事情,霍家怎么可能没有察觉,若是在此时霍府还对华云宗表现的卑躬屈膝,未免也太损威名。
霍家也不愧是名震一州的大族,霍府内每一处核心院落都各有特色,光是路过的好几处草药园,里面就有许多陆缺在华云宗都没见过的奇花异草。
“小友请看,这天宝阁。”
在一处院门前,霍青指着其中的阁楼,陆缺顺指看去,一栋高六层,通体翠色,光泽如翡翠,阳光下流光溢彩。
“物华天宝,玉宇琼楼。”
霍青哈哈笑道:“丹州霍家虽不比华云宗,但这天宝阁内,也藏书巨万,珍宝无数,西海四周,怕是没有比我霍家天宝阁藏书更丰富的地方了。”
陆缺赞叹:“不愧为一州雄族。”
霍青拉起陆缺的手腕,走近天宝阁的院子内:“且随我来。”
路过天宝阁下,陆缺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阁楼本身就是一件稀世珍宝,威力无穷,在当今世间仅此一件。
天宝阁院内还有一些弟子正在打扫,或是前来取阅藏书,获取法宝。
见霍青路过,纷纷低头问安。
穿过四层院门,来到临近天宝阁的另一处院落,这一处院子空旷无比,只有中间修建了一处石亭,亭内有一石桌,石桌四四方方,上面嵌入一块一人高的铁板。
陆缺站在石亭前,仔细看了许久,霍青在一旁笑着等候。
“莫非,这便是霍氏文武双绝之一的,玄铁卷。”
霍青摸着胡子道:“是金刚卷,名字虽然俗,但正合先祖入世传道之意,金刚卷内有功法七门,最重要的是其中蕴含大道至理,引人深思,潜心研究,于心性大有裨益。”
陆缺看着铁卷有些出神道:“这等传承,在整个修真界都极为难得,难怪霍家代代强盛,远超当年。”
霍青开心的捋了捋胡须:“你已看过天宝阁,金刚卷,可知接下来要去哪里?”
陆缺眨了眨眼:“丹州霍氏文武双绝,文为金刚卷,武为镇妖塔。”
霍青大笑点头:“没错,随我来,见识一下真正的天下至宝。”
九层雷公镇妖塔,塔高九层,古朴威严。
取东海万丈之冰精,铸为基础,漠北天外之金石,融为六柱,南荒群山之灵脉,刻为脉络,西疆幽海妖血,供养元气,以中州大地之精华,炼成灵珠,镇于塔顶,使宝塔有灵,得丹州造化愿力,终成神器。
霍府核心,围百丈地,建三层玉台,落宝塔于此。
广场旁,霍青挥袖间,四周灵力涌动,原本空无一物的广场中央,一座十八丈高的威严铁塔出现在眼前。
塔顶灵珠微微发亮,青光中雄厚的灵力流动,一股不可冒犯的威严笼罩四周,塔上每一层,都有金铃悬挂,铃铛随风响起,如梵音入耳,未催动分毫,陆缺已经感觉到自身的修为和灵力被压制。
“宝塔凌云,天地之功,真神器。”
霍青站在塔前,身上气息与宝塔合二为一,宝塔之威加持己身,让人生出不敢抗拒的念头。
一改刚才的和善,霍青表情冷漠,眼中发出淡淡青光,缓缓开口:“陆缺,你既然知道霍家雄踞丹州,传承数千年于此,你又是否知晓,华云宗行走上千年来在丹州横行霸道,视一州修士如同草芥?”
陆缺微微皱眉:“在下今日来见前辈,不正是为了解此事吗?”
霍青冷笑道:“你身为华云宗首席,享天下膏腴,却坐视本门弟子行凶暴虐,敢称来此了解?”
“晚辈愿以身入府,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诚意吗?”
霍青闻言微微一顿,平淡道:“你的诚意,微不足道。”
陆缺轻叹,胸中灵力一动,压制之力顿解:“前辈,丹州行走之事,晚辈必会查清,但此时此刻,幽海邪教渗透丹州,大小门派数以百计卷入其中,为何前辈仍坐视不理?”
霍青眼神一冷:“坐视不理?陆缺,我霍家也曾出人出力,是你华云宗专断独行,屡次欺我,你还想让霍家为你们宗门付出多少?”
说完,宝塔渐渐隐去,霍青身上的威严消散,来到陆缺身前,霍青淡淡开口:“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管?那就跟我来看看。”
霍青离开此处,陆缺看了一眼宝塔方向,此刻空无一物,略一思索,跟在霍青身后离开。
离此不远,空气中飘来淡淡的香气,混合着无数药材的味道,稍加猜测,便知这应当是霍家炼丹之处。
在丹院旁边,有一处宅院,院内草木枯萎,但地面干净,常有人打扫。
引起陆缺注意的,并非枯萎的草木,而是整个院落都挂满白布,这里,曾有一场葬礼。
霍青并未带他进去,而是在门边远远看着,主屋白幡高挂,屋门大开,有一个佝偻的身影跪在门内,但背对两人,陆缺无法看清那人长相。
“那是吾弟霍云,首席可知道?”
霍云,霍青异母兄弟,此人并无太多记载,但陆缺确实知道,那个跪在灵堂前的人竟是霍青的弟弟,这令陆缺有些猝不及防,屋内死之人,与华云宗有关。
“华云宗行走赵丹,半年前,潜入我府中,杀伤多人,吾弟之妻,被他重伤劫走,受尽屈辱而死,陆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陆缺微微点头,他不好开口,也不能开口,霍家,与华云宗以成深仇大恨,如此怒极,霍家无论作出何种反应都不奇怪,今日没有对陆缺出手已是仁慈。
“霍家,绝不与华云宗为伍,邪教之事,你们自行处理,若是华云宗办不到,就尽早离开丹州,由我霍家来办,走吧。”
霍青转身离开,陆缺正要跟上,突然察觉院内一道目光射来,那个佝偻的身影,扭头看向陆缺,露出半边憔悴枯槁的脸庞,和一只充满怨恨怒火的眼睛。
跟上霍青的步伐,陆缺一言不发,但脑海中已经在快速思考。
这时,路过一处拐角,陆缺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这次来想要见的人之一。
霍狂。
但霍狂没有靠近,他在转角处路过,那双眼睛冷漠中带着愤恨,看了陆缺一眼,径直离开。
霍青在前方缓缓道:“陆缺,你是难得的天才,本可以孤身行走于世间,却永远甩不开华云首席的名号,我言尽于此,你走吧。”
从进入霍府到离开,不过半个时辰,但霍家的态度,已经非常清楚。
离开霍府后,陆缺隐去修为,化为普通人模样,混入街道中。
只是他的脸色却并无凝重疑惑,只有脑海中无数的信息盘算。
霍家,并不简单,陆缺长出了一口气,赶快向云台赶去。
霍府内,那白幡高挂的庭院里,传来一声哀嚎。
霍青站在院门外,沉默许久,没有走进去。
霍逸小跑来到近前,恭敬道:“家主,陆缺已经走了。”
霍青平静道:“回了云台?”
霍逸低头道:“是,家主,他还要继续追查五方真君?”
“如果是其他人,也许不会,但他是陆缺,他才三十几岁,何等年轻。”
陆缺要继续追查邪教当然不是因为他年轻,对于凡人而言,百年寿数已是奢望,三十几岁,早已独当一面,经历种种。
但对于修士而言,百年不过开头,只是修士大多闭关修炼,数十载弹指一挥,在陆缺看来,这许多不食人间烟火的修真者,可能还比不上一个在市井摸爬滚打的普通人。
只是活的久了,经历的事情自然就多了,否则如那些一辈子都在洞府禅房打坐的人,可能到死也分不清何为善恶是非。
推开云台大殿的大门,一团白纸从陆缺眼前飞过,浓的让人比赛的酒气汹涌而出,陆缺鼻子抽动,赶快看向殿内的场面。
一箱箱酒被堆的乱七八糟,还有许多玉简书卷法宝在殿内胡乱丢弃。
吴桐这个胖胖的身体,走起来东倒西歪,但却精神十足的拿着一卷卷轴,左手举着一壶酒不停的喝着。
在一个木架子后面,薛邵带着一脸尴尬,手里拿着一枚玉简,看着陆缺进来,赶快去把吴桐拉住。
“前辈,前辈,首席回来了,快别喝了。”
吴桐转过身来,看到陆缺,大笑:“哎呀,小子,你回来了,我跟你说,你们这里啊,别的好东西那是一点没有,就是这个酒啊,嗝,酒啊,是真的好酒。”
陆缺挥了挥手,殿内的酒气被驱散,但很快有散发出来。
只能无奈的站在殿门口道:“前辈,我不是提醒过你不要喝丹州的酒吗?”
吴桐抽了抽鼻子:“提醒过我?有吗?啧,我这鼻子啊,闻到酒味就受不了,特别是,堆满了酒,全都是好酒。”
陆缺眼睛微微眯起,神识扫便吴桐全身,走上前一把抓住吴桐的手腕。
“小子,你想干嘛?”
陆缺皱着眉头,吴桐身上的酒味实在是太浓,但他身上的变化确十分奇怪。
“前辈,你感觉现在精力如何?”
吴桐打了个酒嗝:“我现在好得很,我还能绕着丹州飞,飞十圈。”
话音刚落,陆缺指尖点到他眉心,吴桐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薛邵大惊失色:“首席,这是……”
陆缺憋着气把吴桐扶到一旁躺下,回头道:“先别叫醒他,你在这里看着他,不能让他再碰一滴丹州的酒。”
薛邵点头道:“那,前辈变成这样,接下来该怎么做?”
“霍家还有很多秘密,我今晚要再去一次,你看好道长,我要去准备点东西,明早之前你们不要离开这里。”
薛邵只能称是,看着陆缺离开大殿。
崔浩一直都等候在殿外,连忙上前道:“首席,霍家可有对您不敬?”
陆缺微微摇头:“赵行走在时,有没有对霍家做过什么?”
崔浩不假思索道:“除了半年前霍青曾在云台外和行走对峙过一次,我们并没有对霍家有什么行动啊。”
“对峙过?”
崔浩看了一眼陆缺,有些犹豫的开口:“此事是行走一人行动,丹州护卫并未参与其中,我只知道,半年前的一夜,行走突然匆匆离开云台,前后不过一盏茶的世间,再回来时就紧闭云台,不久后,霍青率领霍家的人到云台外,行走吩咐我们不要出去,独自与霍青对峙,很快也就回来了。”
陆缺略一思索:“云台可有霍家人近百年来进入幽海的记录?”
“嗯,有,但是霍家族人众多,时间太久,属下需要去整理出来。”
“云台上炼丹房在哪里?”
崔浩抬手道:“我为首席带路。”
云台中层一角,有一座专门修剪用来炼丹的殿宇,但一开门,陆缺就知道这个地方很多年没用过了。
虽然常有人打扫,干净整洁,但整个殿内没有一丝丹药的气息,旁边放着许多玉简书籍的架子倒是还在。
“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出入云台,你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守护。”
崔浩在殿外恭敬一拜,把门关上。
陆缺顺手拿起一卷玉简,心道:“不知道这次钓上来的鱼,是大是小。”
傍晚平静的丹州就像是一滩死水,一只灵活的小鱼正在云台中流窜。
这条小鱼不知是如何避开各种神识阵法的探查,沿着一座座宫殿,来到云台角落的一间小屋边。
没有开门,也没有敲门,小鱼拿出一只玉笔,在屋门上轻轻画出一个符文,符文散发着淡淡的青光,屋门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随着他进入小屋,屋门再次出现,符文也缓缓消散。
云台外,一栋酒楼屋顶,一抹红色衣袂随风飘飞,一朵朵紫红的紫苑花在四周流动。
程英长长的睫毛上,一粒微尘弹落,双目紧闭,坐在屋脊上。
明月高悬,凉风吹过,花朵从月下飘过,突然散发出微微红光。
程英骤然睁开双眼,身边一朵朵红色紫苑花飞快飘香云台外街道上的一间小屋。
花瓣从窗缝飞入,程英的身影也随花出现在屋内。
屋内就是寻常人家摆设,一张小床一方木桌,程英看了看四周,花朵纷纷落到地面。
神识集中到屋内,向下探查,却发现一道阵法的屏障阻隔,程英露出一抹笑容,右手一道法诀打出,花背生出一根根细小的根茎,穿破地面,向着那屏障生长而去。
“五雷幻阵?哼,有意思。”
程英的神识顺着根茎探查到一个规模很大的幻阵,但此刻没工夫探测全貌,程英法诀微变,根茎顺着阵法的符文流动,一根根融入进去,穿过一个个节点,进入到一个密道内。
密道内空无一物,高九尺宽四尺,周围都是方石垒成,程英顺着根茎的末端,缓缓现身于密道中。
奇怪的是,密道内部却没有发现阵法的痕迹,似乎外面那个五雷阵只是为了掩盖密道,这里仅仅是作为一个通道使用。
程英微微皱眉,神识缓缓向两侧展开,修真界不存在绝对安全的密道,无论是加以阵法,还是设置别的陷阱。
果然,当神识向两侧探出百步,突然出现一个十字路口,而且是在两侧同时出现。
程英双眼一亮,这个密道果然有问题。
再向外探去,突然发现还有岔路,这里上下都有奇怪的灵力流动,隔绝神识,外放的神识仅能探出两里不到,将密道打造成了迷宫。
程英手中出现一朵紫苑,花瓣掉落,在她四周形成一个简单的阵法,一道道无形的灵力丝线将她连接起来。
随后,程英脚下一动,身影飞快的在密道中穿行。
根本不理会岔路,程英向着一个方向移动数里之后,神识已经勾勒出一个庞大的迷宫,但还未探及边缘。
又留下一朵花,程英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贴地飞去。
直到落下六朵鲜花后,神识内突然出现了一团虚影。
不等忧郁,那团虚影感受到了神识,迅速凝结成一条黑色的雾气,飞快的袭来。
“摄魂鬼?”
程英一眼便认出这虚影是何物,摄魂鬼,是许多修士喜欢养在藏宝处的小怪物,看似一个个修为不过结丹,但数量一多,便能融为一体,最高可到合体境界。
不过现在眼前这些摄魂鬼数量太少,估计是元婴境界。
程英挥手间,一朵鲜花炸开,数十片花瓣如同利刃射向前方,这个聚集在一起的摄魂鬼在碰到花瓣是瞬间崩溃,变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雾气,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融入两侧石壁消失了。
那些摄魂鬼一开始所在的位置,正有一具干尸陈列。
走进一看,程英露出些许疑惑,因为这干尸的相貌依稀可辨,正是昨日在九劫一阵中的霍狂。
神识一扫,程英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个竹筒,伸手,竹筒飞入掌中。
程英用神识看了又看,竹筒内并无东西存在,但那在手中沉甸甸,很明显是有东西的。
小心翼翼大开竹筒,一卷皮纸被被塞在其中。
这个皮质小卷上面有一道奇怪的气息,隔绝了神识。
程英伸手就要将其取出,可手指刚触碰到它,一道恐怖的气息轰然在她身上扩散开来,程英感觉全身都无法动弹,那到气息扫过她身上每一寸血肉,像是在确认她的身份。
不过几个呼吸,全身僵硬的感觉消失,那道气息也回到皮纸中,可程英的脑海中却留下了一个时间,凭空出现的念头,八月甘一。
“五方真君!”
程英就是为此而来,这一张皮纸,正是一张前往孤岛的船票。
这干尸身上满是伤口,还有烧焦的痕迹,五脏具损,神魂具灭,程英正想要不要将这尸身带走,突然耳边一道惊雷炸响。
程英身边的花朵纷纷碎开,花瓣在她周围形成一道红色的屏障,神识中,附近百步的通道都笼罩在一片雷池中,威力惊人。
旁边的干尸在雷池里迅速化为灰烬,不等程英再犹豫,更远处,一股恐怖气息传来,绝不亚于合体境界的全力一击。
来不及分辨到底是什么正在袭来,程英身边的花瓣纷纷发出红光,之前留在迷宫内的一个个阵法亮起,程英的身影在密室内快速闪现,刹那间已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而那杀机还在逼近,程英一掌打向旁边的石壁,这段通道崩塌,程英本人顺着上方的根茎转移到了小屋内。
“五雷咒,摄魂鬼,陆缺,这次你可得好好谢我。”
程英将船票收起,花瓣飞舞,离开了此地。
云台大殿内,吴桐被绑成了粽子,捆在大殿的盘龙柱上,扭动了半天,哀求道:“陆缺,陆小友,你就给我喝一口吧,就一口,一口就好。”
陆缺坐在门边,拿着一个银酒壶,闻了又闻里面的味道,无奈的看了一眼吴桐:“道长,你还敢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