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州地形,北多山,南平原,其实向东也有一些丘陵山川。
看似山川北高南低,实际上整体却东南稍高西北稍低,邬孰城便落于丹州东南边陲之地。
此地丘陵广布,一条大河滚滚向东,河南之地有一大湖,西北向东南长近一千里,西南向东北最窄处只有不到十里。
史书记载,大河为建水,湖名建阳湖,数千年前,顾家为首,携六姓族人数千迁居于此,在湖面狭窄处修建邬堡,改造湖岸,修整灵脉,逐渐兴盛。
后有柳家从东边襄州迁居于此,与顾氏和亲,带来酒酿技术,邬堡愈发繁荣,人口滋生,于是建城横跨湖面,定名邬孰,至今已有三千多年。
入夜不久,陆缺缓缓落在湖边一座废弃高塔上,放眼望去,大湖广阔,水波不兴,湖面上飘着点点星光,随浪翻涌,那是生活在水上的人家。
沿湖岸边,一团团金光璀璨,是密密麻麻分布在湖边的村庄集镇,湖岸上还有修整宽阔的大道,不时有马车经过。
如此种种,可见邬孰治下,民生无虑,悠然繁华。
陆缺所在的湖边向北望去,有一团横在天际的金光,那便是邬孰城了,城中灯火如昼,人声鼎沸,光芒照亮上面的天空,已是附近行人最好的明灯。
修真者寿命悠长,在世间行走,除了少数需要赶路之外,很少会耗费灵力飞行,大多用法宝坐骑,而往往大城附近,有阵法维护,修真者距离百里就会降落地面,沿路前往。
陆缺心中稍有急切,于是贴着湖水飞行,隐去身影,片刻就来到邬孰城外。
邬孰城除了东西两岸修建在陆地,大部分都建在湖面上,湖水从城中穿过,分割出一个个方形的坊市,坊市之间水路隔开,桥梁联通,故而邬孰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水城。
沿着水面并未修建城墙,而是把外围坊市连接在一起,用阵法保护,留下九个水道以供穿行。
这样深在内地的大城,常年不设防,陆缺从水道入城,来到坊市岸边,便见到邬孰城内繁华奇特的风光。
处处都是码头,灯火绵延无际,岸上人声鼎沸,船只架肩接踵。
不需要动用神识,陆缺刚到岸上,就看到几道目光向他射来,陆缺在岸边站了不过片刻,一队七八个人便从远处匆匆赶来。
这些人身穿青衣,腰上挂着玉牌,将陆缺围在岸边。
“邬孰柳余松,拜见首席。”
说话的与他人穿着无二,只是腰间还多挂着一个葫芦。
陆缺背着手道:“看来你们早有准备了。”
“首席勿怪,兄长昨日回家后,特地吩咐下来,要迎接首席驾临。”
“我那两个朋友呢?”
柳余松腰弯的更低:“仙子和道长都在府上安歇,首席很快就能见到他们。”
陆缺目光冰冷,扫了一眼众人:“带路。”
柳余松伸手招了招,很快,一艘华丽小船快速驶来,撑船之人手法极稳,小船在水面一荡便听到了岸边。
柳余松来到船边,拉住船绳:“首席,请。”
小船精巧,却又稳如平地,陆缺上船后并未感觉到多少摇晃,拉开竹帘,进到里面,更有乾坤。
船内空间虽小,却设计的极为合理,左侧一个小火炉,上面温着一壶酒,中间一方小几,地面铺着薄而柔软的灰色毛皮,四周放着许多架子,一层一层摆满了东西,却又不显得杂乱。
陆缺坐下后,并未动酒,而是闭上眼睛,修养心神。
就在船舱的角落,还放着一炉檀香,青烟缠绕,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气弥漫在船舱里。
小船很稳,轻微晃动,陆缺精神放松,周身灵力自行运转,在他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突然,一股清风拂面,陆缺骤然睁开眼,微微皱眉,他此刻并未坐在船舱内,而是坐在一片广阔草原的中央,风吹草低,衣袂飞舞。
陆缺站起身来,遥望天际,白云朵朵,青草依依。
“首席风采依旧啊。”
声音从背后传来,人却出现在眼前。
黑色长衫随风飘动,身姿挺拔,双眼如炬,一眼看去如高山仰止,走近感觉却儒雅随和。
羽冠之下,面容沧桑,此人便是柳家家主柳远宗。
陆缺起手一拜:“晚辈见过柳家主。”
柳远宗洒脱一笑:“首席,可否陪我看看此处风光?”
“不敢不从。”
柳远宗微微抬手,草原上传来几声鸣啼,两匹黝黑骏马从坡后奔驰而来。
手攥马鬃,翻身一跃,柳远宗坐在马背上道:“首席可会骑马?”
陆缺轻轻抚摸身前骏马的脖子,脚踩马镫一跃而上:“晚辈许久不曾骑马,前辈见笑了。”
这两匹骏马身形修长而结实,肌肉贲张,毛发油亮,四蹄稳重,难得一见。
无需驭马,马儿缓步前行,草原上凉风吹拂,天边有雄鹰翱翔。
“首席,你入世不久,可曾见过此等北地风光?”
陆缺微笑摇头:“此生不知还有如此广阔天地。”
“天下何其大,就算是活了千百年的人,也难以看到所有的风光,所以才有了此等法术,将他人所见所想,描绘于幻境之中。”
陆缺闻言略做思索:“前辈神通,晚辈佩服。”
“哈哈哈,首席不用恭维,这样的法术上不得什么台面,只是偶然兴起所为。”
柳远宗看着前方山坡道:“首席,可是觉得此地少了些生气?”
不等陆缺回答,柳远宗脚跟轻踢马腹,坐下骏马奔驰而出,向山坡上冲去。
陆缺也抓紧马鬃,驭马跟随。
山坡上大风吹过,陆缺微微眯眼,两匹骏马停在坡上,俯瞰下去。
马,骏马,千万匹骏马,山坡下,万马驰骋,嘶鸣不断。
肉眼望去,如海潮涌动,似这世间,又有什么景色,比得上这万马奔腾,势不可当的场面。
“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
“好诗,前辈喜欢马?”
“首席难道不喜欢?”
陆缺赞道:“试问天下男儿,谁不愿纵马驰骋。”
柳远宗抬手指道:“马者,众牧之首,万畜之长,其有四德,忠、义、善、诚,品性高贵,心有傲气,此等灵长,远胜许多常人。”
陆缺微微点头,马群中,几匹小马跑到一边,嬉戏玩乐,渐渐与马群走远,随后两匹高头大马从马群中奔驰过去,将小马赶回马群中。
“首席,邬孰城偏安一隅,自得其乐,就如这草原奔马,不受羁绊。”
“马,良善无忧,但草原广阔,难免有群狼出没,偏安难得。”
“呵呵,莫看骏马忠厚,危及关头,群马奔腾,四蹄践踏,皆为草芥。”
柳远宗望向天边:“首席,府门到了。”
说完,消失在陆缺视线内。
望着马群中的小马,陆缺失笑:“奈何,舐犊情深,烈马也会低头。”
闭上眼,风渐渐停下,耳边马蹄声渐隐,水声渐近。
双眼缓缓睁开,已是在船舱里,小船不知何时停下,岸上传来声音:“拜见首席,小人奉家主之命迎首席进府。”
撩开竹帘,探头一看,柳府大门就开在一码头之上,左右围墙将整个坊市包围,府门并不高大,青砖碧瓦,却显得小巧精致,正是一处水上庭院的模样。
岸上下人恭敬少语,只在前方带路。
柳府位于城北边缘,此处比其他坊市显得幽静,陆缺步入其中,处处亭台建于水上,小桥长廊勾连,花草假山为伴,一步一景,精致绝伦。
前方又是一座直桥,两侧池水荡漾,烟波缭绕,长桥对面有一座拱门,两盏明灯挂在门边。
下人弯腰站在一旁:“首席,前方乃是内院,家主吩咐只能让首席一人前往。”
陆缺背手看了看四周景色:“为何府上不见一人?”
“首席勿怪,此乃旧宅,一应族人早已迁居新宅,是家主下令要在此会见首席。”
“你倒是诚实。”
“多谢首席赞赏,这也是家主交代,须知无不言。”
陆缺看着直桥对面的拱门,伸手指道:“我看这旧宅各处都是陈年景色,只有那里砖瓦颇新,是何缘故?”
“回首席,数年前,家主将内外大小事交由各位公子打理,命人修缮旧宅,拆除院落,新建此园,以做闲时静养居所。”
这新建的园子占地不小,也全在水上。
陆缺挥挥衣袖,大步走上直桥,几十步后就被烟雾包围,只可见两三步范围,身后漆黑一片,前方直桥不知何时到头。
“有趣。”
水上庭院内,一栋栋厢房有规律的修建在水面上,用石桥连接,内外围成六圈,一座直桥直通最深处的亭子。
八角亭内只有三张小桌,两个老者席地而坐,左边那位,正是出现在幻境之中的柳远宗,一身玄衣,头戴羽冠。
右边所坐,是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人,消瘦的身体似乎撑不起宽大的绯色绸缎衣服,脸色微微发白,瘦长的脸上长了许多黑斑,头发花白,有些散乱。
“兄长,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陷阱,他会进来吗?”
柳远宗闭着双眼,冷静说道:“我见过他,他一定会来。”
“是了,他是首席,华云宗的骄傲。”
“此人心思敏捷,纵然不在华云宗,也会名动一方,他会来,并不因为他是首席,是因为好奇。”
“一个好奇的年轻人。”
柳远宗缓缓睁开眼:“是啊,聪明又好奇的年轻人,贤弟,他说不定就是那破局之人。”
“咳咳,呵呵,无论如何,都不会更坏了。”
说到此处,亭外的迷雾渐渐散去,缓慢沉稳的脚步声从直桥上传来。
“晚辈陆缺,见过二位前辈。”
剑眉星目,玉立高颧,气度非凡,任谁看了陆缺,都不会觉得他是个坏人,就算是他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一副皮囊,配得上他的名声。
柳远宗微微点头,抬手介绍道:“首席,此乃顾从,顾氏宗主。”
陆缺起手对顾从一拜:“见过顾老前辈,晚辈匆匆而来,未备礼物,还请前辈见谅。”
顾从又咳了几声:“咳咳咳,首席多礼了,还请入座。”
空着的桌子就是留给陆缺的,当陆缺坐下后,四周的迷雾已经全部消散,厚重的灵力波动出现,将亭子笼罩其中。
柳远宗等陆缺坐下,缓缓开口道:“首席,你已看到,今日之宴,并非好宴。”
陆缺微微一笑:“纵非好宴,也是前辈精心准备,晚辈不敢不享。”
“呵呵,首席很自信?”
“晚辈也是为朋友而来。”
顾从道:“为朋友,可舍弃性命?”
“他们当晚辈是好友,自然相信晚辈能为他们出手。”
柳远宗轻捋长须:“首席高义,不过大可放心,你的朋友很好,他们就在我府上,吃穿用度一应不缺。”
“那晚辈就放心了,只是,晚辈还有一事不解。”
“咳咳,说。”
“为何二位前辈,要想方设法送自己的骨肉入那邪教?”
顾从看了一眼柳远宗,略带犹豫,还是开口道:“华云宗,何时愿意管这些事了?”
用一个问题回答另一个问题,陆缺露出一点微笑:“晚辈就是来调查此事。”
“丹州之变并非一人可以扭转,首席既然来了邬孰,那就在此地修养月余,到时,我们自会恭送首席离开丹州。”
“前辈不相信我?”
柳远宗沉吟片刻:“如果首席能走出这个院子,我就相信你。”
感受到四周的灵力波动,陆缺笑道:“前辈想封印我吗?”
顾从在一旁平静陈述:“古来阵法,多为借天地之力,配合符文,世上成名的阵法大多如此,但也有一种封印,需要多人联手接阵,以人为阵眼。”
说话间,院子周围的屋顶上出现六道身影,这些身影毫不隐藏自己的气息,每一个都达到了大乘境界。
陆缺环顾四周道:“前辈为了封印我,竟然准备如此阵势,晚辈有点受宠若惊了。”
柳远宗道:“首席不怕,是因为知道这种阵法的弱点吧?”
“晚辈只知道,这种阵法,不仅需要阵图符文作为根基,还需要阵眼的高手实力相当,配合无间,才能不留破绽。”
“正是如此,所以这类阵法往往很难发挥全部的实力,配合不当反噬其身,首席自信,难道是因为知道这阵法,少了一个阵眼?”
“前辈所说的兰山前辈,并未出现在这里,看来晚辈今天还有脱困之机。”
“咳咳,兰山,是替我为阵眼,这阵法我熟悉多日,早就烂熟于心,今日,我就代为阵眼,首席以为的漏洞,暂时也不存在了。”
两人一直不出手,而是言语压迫,自然是知道这阵法还有破绽,同时也是避免不必要的交手,如果陆缺识趣,自然也就省了许多麻烦。
可惜的是,陆缺今天就是来找麻烦的。
陆缺心道:“顾从阳寿将尽,为了留下我,竟然还要强行出手,这阵法虽不知本相,但八个大乘期高手同时出手,想必一开始不是为我准备。”
心中有所想,陆缺仔细观察四周六人,这六人都身穿同样的黑色衣服,头戴金色铜面具,仅从外表,难以分辨。
大乘修士不多,每一个都世间留名,这六人自然也不会是凭空出现。
“原来如此,曾听闻世间酒之极品产于邬孰,而天下好酒之人中,修为大乘者屈指可数,曾往来于丹州,品尝邬孰美酒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首席就算猜出这些人的身份,难道还要蓄意报复不成?”
“柳前辈找来这么多高手,想必不会是专门为了留下我,晚辈自认才疏学浅,不值得这样的阵势。”
外面六人中传来声音:“好一个华云首席,你以为示弱两句,就能放你离开吗?”
“把你放走了,岂不是成全了你的威名,传出去,八大高手都留不住你,让我们沦为笑柄。”
“老夫活了六百载,还没见识过华云宗首席的能耐,今天正好试试身手。”
“勿要多言,镇压了他,回去喝酒。”
“锵~”
一声清脆的金石碰撞声传来,一柄银枪刺中陆缺后背,被微尘剑挡下。
柳远宗一掌拍碎桌板,飞身前来,掌力凶猛,顾从咳嗽两声,身躯化为一团灰气向陆缺扑来。
园中蓝光一闪,飞剑从背后弹开长枪,转出剑花向柳远宗而去,陆缺则侧身进入灰气之中,片刻之内,灰气里陆缺感到无数双手从身边擦过,每一次都被陆缺格挡开,如微风拂叶,轻轻从灰气中穿过。
柳远宗大喝一声:“结阵!”
他与顾从退到亭外,八人占据着八方阵位,整个庄园的房屋都开始缓缓移动,一道道符文在房屋上闪烁。
陆缺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将他狠狠挤在中间。
“前辈,此等阵法,修建数年,用在晚辈身上岂不是浪费了?”
陆缺身上衣服飞舞,抬手掐诀道:“天元妙法,绝云,中断!”
一道刺眼光芒闪过,阵法的压力瞬间缓解,陆缺飞到半空,天边一张金色大网铺开,将整个庄园笼罩其中。
陆缺在空中翻身,脚踩大网冲向亭子,原本的八角亭缓缓旋转,屋檐处射出一根根金色丝线,链接天上的大网,陆缺翻身躲避,衣角被金线擦到直接烧成灰烬。
落地不得,周围压力再次袭来,八人在阵法中藏身,一道道灵力注入阵法,八角亭上的金线开始分叉,如此蔓延,整个阵法都会被金线填满,陆缺将避无可避。
在空中,陆缺被一根金线缠住,那金线瞬间就要伸入经脉之中,只见一声脆响,金线炸裂,陆缺体内灵力一振,微尘剑在身边环绕,将靠近的金线斩断。
“碧水清心,聚散,无形!”
双手在眉间掐诀,向前一开,整个阵法为之一滞,紧接着汹涌的灵力被吸到陆缺指尖。
“开!”
轰然炸响,庄园上符文疯狂闪烁,从地面到天空,无数的金色符文闪烁,大网被撕碎,在空中飘飞,八人的身影显现出来。
“哈哈哈哈,好,这般,才值得我们联手!”
柳远宗大喝:“五行正法!”
庄园内的房屋移位,形成八卦图形,一道道光柱升起,在周围撑起一个厚厚的屏障。
三人升到天空,五人在地,同时掐诀,地面五行阵,天上三才阵结成。
陆缺不等他们释放法术,光芒过后,立刻闪身向前,冲向一个黑衣人,微尘剑在侧游走斩断阻拦的金丝,一道掌风向前攻去。
那黑衣人气息一沉,抬手一拳,整个阵法的力量都涌向拳头。
但陆缺不躲不闪,他的掌力碰到拳头时顷刻便被冲散,但就在掌风之后,陆缺在空中翻滚,拳风从腰间穿过,而他右手一指。
灵力在少阴少阳两道经脉间穿梭,每通过一个穴位,灵力便放大一分,到食指尖时,凝聚为一点指力,细如发丝,但强如金铁,指力在空中弹跳,滑出如同闪电般不可琢磨的轨迹,眼看就要射中那人。
“天地无极,五雷正法!”
天上另外两人手中出现两道金色锁链,雷霆之力在锁链上穿梭,而面前那人也反应极快,咬牙低喝,双手一推,五行灵力在身前凝结成五道屏障,金在前,水在后。
在他出手时,整个阵法和其余七人的灵力被疯狂调取,奇峰指劲快如闪电,瞬间冲破四道屏障,终于在最后一道水幕内速度减缓,一道剑气斩出,指劲消失。
而陆缺翻转间,双手也被飞来的锁链缠绕,拽向后方。
破掉指劲的黑衣人心有余悸:“那鸟道士说的没错,此人法术多变,刚猛无比,必须限制其身,速速镇压!!”
陆缺微微皱眉,微尘剑旋转成风,如锯子一般,在两道锁链上打出几十下。
陆缺身体已被雷电侵入,低喝一声,丹田之中,一道蓝色灵力射出,在陆缺全身几乎所有经脉穿梭,体内的雷电灵力被击散,这蓝色灵力最后到达右手指尖,向另一侧的锁链一指,左手锁链轰然崩溃。
微尘剑发出几声叮铃,剑上射出三道剑气,将右手的锁链也斩断。
“吴桐到底跟这些人说了什么?”陆缺虽然挣脱锁链的束缚,但很快,从地面向上,阵法内的空气凝固,陆缺感受到莫大的阻力,就连微尘剑的速度也变慢下来。
“八个大乘高手,不知道原本是谁被准备了这么一出,看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怕是这阵法对付那人也不一定好用。”
眼看陆缺行动迟缓,柳远宗道:“诸位道友,全力镇压!”
八位高手,八个完全不同的法术,却在阵法里相辅相成。
一根根黑色长矛冒出地面,射向天空,在半空中,一片雷池形成,长矛穿过雷池,携带上金色电光。
头顶上,一张大网再次形成,网内出现一口洪钟,发出一声震耳钟鸣。
四面八方,金线再次袭来,一个个符文从阵法内飞出,环绕陆缺形成一片漩涡。
一个个法术从八人手中施展出来,向被洪钟罩住的陆缺攻去。
而陆缺背后,微尘剑发出耀眼光芒,将背后的法术震散,陆缺举起双手,一个蓝色光球将他笼罩,隔绝内外,凡是触碰到光球的攻击全都消失。
但法术如雨点一般密集,陆缺双眼蓝光越来越明显,体内灵力飞速运转,再无破解之法,这些法术就会伤到自己。
这些人或许无意伤害陆缺的性命,但打个重伤,再封印起来还是做得到的。
天上三才阵以顾从为主,三才阵力主杀伐,顾从挥手祭出一面铜镜,镜面暗刻龙纹,镜背日月七星,此乃顾氏至宝游龙镜。
镜面发出耀眼金光,一条金龙咆哮飞出,迎风膨胀,环绕在洪钟周围,已有百丈身姿。
金龙一声长啸,阵法内压力陡然剧增,陆缺的光圈怦然崩塌,法术攻杀过去。
但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一道白影却穿过法术缝隙,闪现出来,目标正是顾从。
天上一人大喊:“是蝴蝶穿花身法,小心!”
顾从脸色苍白,咬牙一掌拍在铜镜背面,一道七星光幕横在身前,而陆缺已近身一掌。
掌力凶猛,却被屏障完全挡住,顾从本以为这掌难以抵挡,却没想到陆缺借掌力弹射,瞬间射向对面的人。
“不好!快控住他!”
察觉到陆缺这一掌的目的,顾从赶快催动金龙,咆哮间张口吞来。
可还是慢了一步,陆缺几乎从金龙牙齿间穿过,身后微尘剑出,一声叮响,剑已出现在前方那人面前。
这人目露狠色,一身凶猛的杀气凝聚,银枪从袖中射出,与微尘剑相撞,发出一道冲击,将金龙都逼退。
陆缺看到那银枪,眼神微变,此人击退微尘剑,长枪一甩,就要打中飞来的陆缺,而陆缺本作势出指突然一变身法,改指为掌,向长枪一推,借着长枪的攻势,将自己再次弹开。
来到天上第三人跟前,此人之前与陆缺对掌,此刻更是不再留手,一把青色长剑出现在手中,挽出剑花,剑花并非全无规律,陆缺打出一指,在剑花上映出一道阴阳图案,指力消散,就在此时,这人横剑一斩,剑气射出。
陆缺眼神凝重,没有硬接此剑,闪身避开后,微尘剑在身边一转,射向地面,陆缺手中一根蓝色丝线与剑柄相连,微尘剑便带着陆缺一同射出。
这连续的交手速度之快难以想象,八人的法术几乎跟不上陆缺的身法,当陆缺察觉到有攻击近身时便立刻闪走,毫不犹豫。
地面上,两人再次与陆缺交手后,陆缺退到八角亭上,指劲一出,亭顶的所有金线全部崩溃消散。
地面上一个黑衣人打出两道法诀,金线破碎的灵力向他手中凝聚,一个金色道士出现在阵法内。
这金身与那黑衣人做着同样的动作,脚下一踏,冲向陆缺,两人近身对掌,陆缺后退两尺,脚下一震,直接倒下,身躯辗转腾挪,任那金身拳掌密不透风,却始终抓不到陆缺。
但此时各方法术再次袭来,陆缺翻身一掌对上金身,身体在空中翻出一个奇特的弧线,面朝下一指金身头顶,指劲射出,金身崩溃,化为满地金光。
黑色长矛射来,陆缺转身避开,却在长矛末端伸手抓住,借力闪走。
“诸位,无须留手,断他灵力,看他能撑到几时!”
邬孰城中,繁华坊市内,此地是顾家宅院所在,宅院外便是热闹大街,灯火通明,人声吵杂。
街边一座华丽酒楼内,整个三楼都被人清空,数十名顾家族人站在三楼各处,眼睛都看着露台上那张酒桌边的两人。
“道长还喝?你可知道你喝醉了酒,说了多少东西?”
“该说不该说的话我知道,你就别操心了。”
程英端起茶杯轻呡一口:“他们在这里守了我们三个时辰了。”
“反正他们也不嫌累,让他们守着呗。”
“道长,陆缺还没赶来,会不会?”
吴桐嘿嘿笑道:“怎么?你还怕他出事?”
“你看邬孰城里的人,尤其是顾家和柳家,他们戒备森严,府上也都布满护卫,阵法一刻不停的开启,是为了谁?”
“总不会是为了那小子,他们这里如此戒备已经很久了。”
“道长知道?”
吴桐看着远处的顾府大门道:“你以为我就只喝酒啊?那个牛鼻子一样喝醉了管不住嘴。”
程英好奇的看着他:“道长都知道了什么?”
“呵呵,那可就多了,就比如除了那个牛鼻子之外,顾柳两家最近找了许多高手前来。”
“许多高手?都是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人不少,城里最近几年修建了不少新的房屋桥梁,两家在重新布置邬孰城的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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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英敲了敲桌子:“大规模的重修阵法,这是为了抵挡什么,邬孰深内地,有什么能威胁到这里的?”
“还能是谁?五方真君呗。”
“所以~”
“所以两家还把分散在各地的族人都召回了城,但唯独那两个。”
“柳余欢、顾成龙。”
吴桐边喝边道:“他们是两家长子,也是未来两家的接班人,这些年,几乎只有他们两个在外面经营产业,其余族人都龟缩在城内。”
“但现在他们两个出事了。”
“被五方真君盯上了,你说,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呢?”
程英思索片刻:“这两人和家中同辈关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