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了，”他在对方诧异的视线中缓缓说道，“哪怕只有这一世，对我来说，也足够了。”
随后，他伸出手，看着商烬的眼睛：“给我吧，我知道你带来了。”
商烬默默摇头，长叹一声，最后还是把一颗红色的珠子放在他的手中。
“这是凫明珠，大婚那夜你将它捏碎，放在酒杯中饮下，翌日你就能感觉到你身体的变化，不过你放心，这些变化都是微乎其微的，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顿了顿，商烬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继续说道，“只不过，你的寿命会随着时间渐渐减少，直到十年后，你作为创世天道神息的一切会随着时间湮灭，你会与凡人无异，从此成为一个真正的凡人。”
听着他说完，商时初认真地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
“……你当初私下找到我，我就猜到你会选择这条路。”商烬给自己的杯中倒满了酒，“在枝枝消失的百年间，我曾无数次地想要摧毁星辰大阵，想要把她找回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行，你知道我为什么偏偏要在星辰大阵上闭关吗？那是因为我扛不住了，无尽的等待于我而言是最绝望的一件事，所以很多时候，我站在星辰大阵上，脑子里想的都是打破它，毁了它，只要能把厉明枝带回来，哪怕赔上一切。”
杯中酒被他一饮而尽，他的眸子里染上些许的醉意，执起酒壶就往嘴巴里灌。
“可是不行啊，这是枝枝用自己的一切换回来的世界，她爱着这个世界，爱着这里的每个人，她好不容易把这个世界保了下来，我怎么能去破坏呢？所以啊，不闭关的时候，我都会在这个世界的各处游走，这里修修，那里补补，那时候我就想着，我的枝枝可是天道，天道啊，天道情长，她一定会回来的，那在她回来之前，我就替她好好守着这个世界。”
“呵呵，商时初你看我做到了对不对？”他拿起酒壶与对面的人碰撞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努力去做好这个主神，日日夜夜的等着她回来，最终还是让我等到了，嘿嘿……还有你，我其实早就猜到你会这么做了，放弃作为神息的一切，放弃绵长的生命……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上云蔚山是干什么的吧？”
商烬趴在案几上，嗤笑着：“云蔚山可是我这个主神初次诞生的地方，那里神泽深厚，灵力充沛，世人根本寻不到，只有你，靠着创世天道的灵力才能找到它，找到我。”
“所以当初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才会一点儿也不意外？”商时初看着他的脸上，已经有了醉态。
“嗯，”商烬点头，“我还知道，你根本不是特意去找我的，你去那里是为了寻找厉媚妍的生机。”
“是，”商时初点头承认道，“一开始，我查觉有仙山现世，我找了很久才摸到云蔚山的位置，我原本想着去那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凭借着天道福泽找到阿妍留在这世间的痕迹，遇到你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之后我每次去寻你，一来是为了看望你，二来我也想借你的神力帮忙，只是后来……”
说到这儿，商时初轻轻摇头，苦笑一声：“我什么都没有找到。”
“你是什么都没有找到，于是那时候起你就存了彻底摆脱天道神息这个身份的心思，只是恰好在那个时候，枝枝她回来了，而你也是在那一刻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我说的可对？”商烬的目光探进他的眼底。
商时初仰头将杯中酒喝掉：“我也是赌一把而已，结果证明，我赌对了，我真的找到阿妍了。”
听他说到这儿，商烬又有些不明白了，他伸手扶着桌子靠在商时初的身旁，问道：“既然你找到了人，又准备与她成婚了，那你为什么又背着枝枝找到我，还要让我帮你想办法剥离神身？”
“我不想在她美人迟暮，满头白发的时候，我还是现在这个样子，”他看向商烬，“阿妍是个凡人，凡人寿命短暂，我在这世间已经活得够久了，前前后后万载年华，所见所想，所思所闻，我都见识过，经历过…烬儿，不瞒你说，我可以放弃一切，但除了阿妍。”
“我想与她共白首，与她相守相知一辈子，是真真正正的一辈子。”
酒壶里的酒已经被饮尽，冗长的安静混合着酒香在殿中蔓延开，不知过去了多久，商烬忽然笑起来，笑声很低很低，荡在商时初的耳边，久久不散。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转身往外走：“凫明珠只能用一次，商时初以后你想反悔可不行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头看向坐在案前微微呆愣的男人。
“对了，枝枝有话让我带给你，”商烬嘴角轻勾，笑容里夹杂着几分揶揄，“她说，你会和顾妍白首相携，百年后，你与她会共赴黄泉。”
商时初眸子亮起，抬手向他举杯示意：“那我便多谢天道大人的祝福了。”
“行了，我回去了，两日后的大婚我一定带枝枝去闹洞房。”说着，商烬潇洒地转身，快步离去。
微凉的风从尚未关好的殿门里吹进来，商时初满身的酒意被这股凉风吹散，过了许久，他执着酒杯，一步步走到门口，抬头望着天上明亮的皓月，忽然跪下行了个大礼，而后将酒一饮而尽。
“多谢天道成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