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脆把手头的东西全部拢到一边,起身出了营帐四处闲逛散心,想着换换脑子指不定能有所启发。
正走着,听到马厩方向一阵熙攘,走过去一看,就见一群士兵围着一匹高头大马。
那马的脖子和四条腿上都套了索套,被六七个人拉着,却还在不停地挣扎,嘴里喘着粗气,四条蹄子撒开了往试图靠近它的人身上招呼。
边上围着的一群人有吆喝助威的,还有扯着嗓子出主意的,一个个面红耳赤,比场下拉马的那几个人还卖力。
莫庭晟不声不响地走到其中一人身边,问道:“什么情况?”
“瞧不见吗?驯马呢!”那人还以为是哪个没见过世面的同伴,随口答了一声,一回头吓一跳:“大、大帅!”
他这一嗓子太有分量,莫庭晟一时成了目光中心,前一刻还闹腾得跟开锅的水壶似的人群刹那间被堵上了盖儿,听不到半点声音,只剩下那匹马还在奋力挣扎着,叫得撕心裂肺。
莫庭晟顶着目光,心里叹了口气,压着被那马叫声牵扯得越发强烈的焦躁,沉声问:“这马是怎么回事?”
程铮恰好也在人群中,见大帅一脸心情欠佳的样子,怕他责备,忙上前解释道:“大帅,这马之前是这附近马群里的头马,被咱们拉回来之后没吃没喝地关了几天,想着差不多脾气该磨没了,就喂了吃的,没想到一上来还是这副倔脾气,这不,正驯服呢......”
莫庭晟眸光一闪,顿了顿,抬脚穿过人群走上前去。
程铮心里惦记着莫庭晟是南方长大,硬着头皮跟了两步上前低声提醒道:“大帅,你小心,草原上的头马野性难驯,发起狂来是会要人命的......”
莫庭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朝边上拽着马首的人伸出手去。
那人一愣,目光无措地在他和程铮之间来回,直到看到程铮点了头,才犹豫着把绳子递上去。
那马也在观察着他们,见莫庭晟一接绳索,毫无征兆地猛一撂前蹄,整个上身作势仰起,这一下若是没抓好,轻易就会被他甩出去。
但莫庭晟像是早有准备,几乎在它扬起脖子的同时一拽套索往前一带,硬是将那马拉得踉跄了一下,嘶鸣了一声,堪堪离地的前蹄被迫落在地上,往前冲了两步,而莫庭晟自己顺势往侧边一转,和马擦身的同时一拍马背借力,翻身而上。
程铮心惊肉跳地看了全程,在看到他上马的瞬间朝后面拽着马腿的四个人一摆手,示意他们松手。
摆脱了束缚的骏马撒腿狂奔,轻轻松松越过了边上围着的栅栏,大起大落地颠簸往前,意图明确地想把背上的人类甩下去。
这马野性难驯,近不了身,自然安不了马镫马鞍,莫庭晟就凭借两条腿架在马背上,一手拽着马脖子上的套索,一手悬空维持平衡,坐得稳稳当当。
他也不左右这马的前进方向,就任凭它随心所欲地撒野。
风声呼啸而过,夹着寒气刮得脸颊、耳朵生疼,莫庭晟却在这逐渐麻木的钝痛中化去了心口处积压多日的郁结。
等程铮牵了马再追出去,早就已经看不到人了,等跑出去老远才远远看到一人一马正在一个下坡处踱着步。
那马已经没了最初的狂躁,他驱马上前,惊奇问道:“大帅,您做了什么?”
莫庭晟回头冲他笑了笑,朝坡下扬了扬下巴。
程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那坡下的草地上聚集了大片马群:“这是......”
“大概是它的马群,”莫庭晟道:“只可惜,现在它已经回不去了。”
程铮明白他的意思。
野生的马群在草原上有不少天敌,狼群飞鹰,一个不慎都可能要了它们的命。它们需要一匹强壮的头马,能够时刻关注周遭,及时发现危机并且带领它们快速确定逃跑路线,还要在必要的时候挺身而出阻挡天敌。
“它在离群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回不去了。”程铮颇有感触道。
“它知道,”莫庭晟的视线离开坡下的马群,举目远眺:“它只是还想回来再看一眼。”
程铮总觉得这话里还有别的意思,可没等他细想追问,就听到远处一阵马蹄声疾奔而来,马背上的传令兵远远就开始喊:“报——西北军突袭!”
莫庭晟原本漫无目的飘向远方的目光倏然收回,眸光一凌,一拽马绳:“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