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轩见他要走,道:“你记住了,本相的钱,不是这么好赚的。”
小厮站定,回头做了一揖:“丞相大人尽可以放心,小人若是戏耍大人无异于蚍蜉撼树,请大人静心等待片刻。”
齐轩点了头:“好。”却在小厮走出门之后便朝左右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两名侍卫颔首,迅速隐在那小厮身后一路跟上。
黑夜无声。
小厮出了齐府就重新戴上了帽子,埋头往前,专挑小路走。
两名侍卫一前一后跟着,小路无人,又不敢跟得太紧。
小厮没有食言,果然从他离开齐府之后不到半刻钟,就有个穿着破烂衣衫的乞丐敲开了齐府的大门,递给了老管家一张纸。
老管家毕恭毕敬地把纸送到齐轩手上,见他打开看过之后脸色剧变,忙问:“怎么了,老爷?那小子骗人?”
齐轩喜怒难辨,把纸条递给老管家:“你自己看吧。”
管家看过之后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这”了半天,最后只好先招了人来证实真伪。
下人拿着齐府院墙西南脚下挖出来的油布包交到齐轩手里的时候,齐轩心里那股子傲气化成的邪火便炸开了。
“灯下黑......果真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啊!”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着,捏紧了手里账册,朝侍卫队长压了下手。
侍卫队长会意,走出门去点燃了信号烟。
夜色深沉,街巷清冷,小路上半个人影都没有,偶尔远远有一两声鸡鸣犬吠,却也只是骤起骤歇,黑夜安静得怵人。
小心翼翼隐匿行踪跟踪的两名侍卫看到袅袅而起的信号烟,自黑暗中直起身,一言不发地抽出利刃,倏然发难,一跃而起俯冲向那小厮。
不再刻意压制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的轻微作响在这夜晚万分刺耳,那小厮却只是埋头管自己往前走,对身后的声音置若罔闻。
闪着寒光的利刃眼看就要刺进小厮的后颈,那两人忽而感觉一张巨大的遮蔽铺天盖了下来,眼前一黑,心里一时慌神,刀刃一转朝上劈开。
布帛裂开的声音响起,他们这才看清那东西就是小厮身上穿的斗篷,而后还没等他们再冒出第二个念头,便觉得喉咙一凉,清寒的风从喉管刮过,在他们的口腔里碰撞,发出奇怪的“咯咯”声。
两名侍卫捂着喉咙齐齐倒地,双目圆瞪,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冷峻的少年。
他们到死都还没有想明白对方是何时出的招。
青雾扔掉从对方手里夺下来的兵刃,随手擦掉喷溅到脸上的血迹,曲指打了个响哨,而后头也不回地脚下一点,便消失在了原地。
自此,齐府的这两名侍卫便从自这世间消失了。
客栈内。
莫庭晟正趁着江翊走开的空档偷偷往他的茶壶里加酒,就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的气息,他神经骤然绷紧,抄起桌上的一只筷子回身朝来人刺去。
普通的木筷在他手里化成了最锋利的剑刃,带着慑人的寒气直逼而来,青雾只来得及退开半步。
筷子贴着他的脖子停下。
莫庭晟收回筷子看着他,啧啧摇头:“小孩儿,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一声不吭地出现吗?万一哪天误伤了你怎么办。”
青雾强自镇定舒了一口气,看向桌上,眼见为实地客观描述:“你偷偷往主人杯里加酒。”
莫庭晟童心未泯被人抓住,略显尴尬地嘴硬:“你看错了!”
青雾执拗道:“主人不胜酒力,你想对他做什么?”
莫庭晟转开视线,拉开椅子坐回自己位置上:“......”当然是做一些不能说给你听的事情。
可他到底还是顾忌站在自己面前的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自己也不好“为老不尊”地跟他开这种玩笑,干脆充耳不闻。
青雾见他不说话,皱了皱眉,伸手按住他的酒壶不让他倒酒:“回答。”
莫庭晟抬眼看着他,少年的脸上稚气未脱,又好像少了一些人味儿,一双黑瞳里闪着固执的光芒,莫庭晟忽然觉得他和某些时刻的江翊有些像,知道他只是护主心切,也不和他计较,只是问:“怎么?你还要告状不成?”
江翊恰好去而复返,语气淡淡地喊了一声:“青雾。”
莫庭晟还没说话,就见青雾伸手往桌上一指:“主人,他往你的杯子里加酒。”
莫庭晟当晚第二次失语——这孩子,怎么说告状还真告状......
江翊:“我知道。”他说着,把手里的下酒菜放下:“我都看到了。”
莫庭晟一顿,低下头,端起酒杯抵在唇边抿了一口,嘴角上扬,含情眼生出的桃花自眼角漫开。
青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决定从今往后再也不过问这两人之间私下的任何互动。
“事情办妥了吗?”江翊问道。
“是,”青雾答道,又想了想,视线飘向莫庭晟:“属下按照兰公子交待的话一一回了齐轩,他果然信了。”
江翊不由地也看向莫庭晟。
莫庭晟顶着两人探询中带着钦佩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放下酒杯,道:“齐轩多疑,你若是从一开始就干干脆脆地把账册交出去,他必定要怀疑其中有诈,只怕如今这样,他都未必能够尽信。”
青雾心中惊叹又被他猜中,点头:“他派了人跟踪我,试图灭口。”
莫庭晟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遍,见他毫发无伤,问:“人呢?”
青雾:“死了。”
莫庭晟没多说,又问:“那尸体呢?”
青雾回答得简明扼要:“处理了。”
江翊的筷子在碗边轻轻敲了一下,“叮”地一声,青雾垂下眼去。
莫庭晟便当自己没发现,只道:“去找人收下尾,让齐轩以为那两个侍卫是收了你的钱倒戈跑路了,不然这只老狐狸的狐狸尾巴是不会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