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怀仙眼见那些少女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心中愈发恼恨夏夜星竟使出这种手段,不由得双眼暴突,拼命挤出一声:“把她们"底下的"放回去"却再也说不出口,只代之以一阵喘息。
那少女被他这模样吓得魂不附体,差点软倒在地。夏夜星笑道:“燕大将军,别这么猴急,汉人姑娘都是很嫩的,那禁得起你这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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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般摧残?"又挥手叫上一名。"这个如何?”
燕怀仙狂怒闷胸,逆血冲顶,眼前一黑,又将晕厥过去。夏夜星这才笑道:“看来燕大将军今晚身体不适,你们统统回去吧,算你们没福气!"自己却直立床边不动,冷冷的望着燕怀仙,等人都走光了,才又道:“你这样假作清高,其实没用。只要她们进了你的房间,就没人会相信你并没动她们一根汗毛。反正哪,你这又奸又坏又好淫的狗贼是当定了!”
燕怀仙气到极顶,反而平静下来,冷笑道:“兀典,我只奇怪你怎么想得出这么龌龊的法子,我还一直以为你很天真,这等男女之事”
夏夜星哼道:“这嘛,本就再平常不过。"翩然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别忘了,过了年我就已经十八岁了,你还当我是个黄毛丫头呀?”“砰"地带上房门。
燕怀仙反倒一楞。"从认识她到现在,竟已有四年了?”
回想起这段时间内的变化之大,简直比刚才那场恶梦还要令人难以置信。往日熟悉的一切已全部摧折殆尽,往日亲近的人也多半变得面目难认,生命彷佛化作了一种累赘、一种无奈、一种令人厌憎的东西。
燕怀仙逐渐想开了,寻思道:“世上已没什么好留恋,我干脆想个法子气她一下,叫她一刀杀了我算了。”
不料翌日夏夜星却没整他冤枉,将他放上大车,率队出了安吉县城,直扑杭州。
此番先锋却有两队,另一队由千户乌延百里哥率领,手下尽是女真精锐骑兵。沿途毫不耽搁,疾行如飞,竟没碰见半个宋国守军。
宋帝赵构由明州航海逃生,去向不明,一时间人心浮动,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身处无朝廷状态,不向金人投降便已可算是好汉一条,更甭谈还会有人坚守城池了。
正午时分,两队人马驰至"独松关"下,夏夜星举目只见崖边立着一棵绝大松树,关势险阻,峭拔如刀,但有百人把守,便可令十万大军前进不得,心中不禁暗叹南朝无人。
正自催军前行,却忽听关上一声虎吼:“那群金狗,想往那里去?"震得四面山壁回响不绝。
夏夜星急抬眼望时,却见一名独臂头陀大马金刀的站在关上,正是昨天在安吉县城碰见的那一个。
“这家伙胆子不小!"夏夜星肚内寻思,右手一挥,立有一名匈奴兵纵马上前,抬手就是一箭,又快又准,径射那头陀面门。
但觉寒光一闪,箭已墬地,那头陀一领戒刀,跳下关来,竟一直捣入匈奴军中,边喝道:“姓燕的,给我滚出来!”
燕怀仙躺在大车内,兀自不知怎么回事,勉强挣起上半身向外看去,只见那头陀圆瞪杀人怪眼,大踏步只顾抢将入来,戒刀有如闪电,一闪就是一颗人头落地。匈奴兵弓箭了得,白刃搏杀却非所长,当下被杀得叫苦连天,阵势大乱。
乌延百里哥的大队紧随在后,眼见情势不对,忙调出十几名长刀手上前支持。
那头陀却是不惧,左脚飞起,正踢中一名金兵下巴,踢得脸都变了形;右脚落地一踅,转过身来,左脚却又飞起,将另一名金兵的胸骨踢得粉碎。
燕怀仙瞧觑得真,见他这一招"玉环步,鸳鸯腿",便早猜着了他是谁,心想:“就让他一刀把我砍了倒也不冤。"愈将脖子伸得老长,探出车缘。那头陀已看见他在何处,立刻抡刀杀到车边,刀身一起,燕怀仙竟不闪避,乖乖闭目等死。岂料那头陀却不就杀他,将刀衔在嘴里,探出独臂来揪他后领,三名金国长刀手几在同时扑向他后背。
那头陀只有一只手,顾此失彼,当即缩手,将身一偏,让过左首刀锋,一把将最左边敌人的脖子抓了个结实,奋起神力,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风车般呼呼抡动,四周敌人纷纷闪避,走得稍迟的,遭那人球的脚给踢中,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那头陀唔唔闷笑,又将手中俘虏抡了几抡,随手一拋,拋得半天高,落下地来动也不动,原来颈子早被捏断了。
众人见他如此凶猛,一时间都吓得呆若木鸡。那头陀乘势一把抓起燕怀仙,返身就走。
夏夜星脸色大变,纵马冲来,一刀劈向对方头顶。那头陀半转过身,右手一举,竟将燕怀仙的身体迎了上去。
夏夜星连忙收住刀势,那头陀得隙又奔出十几丈远。众匈奴兵见他手上擎着那面活挡箭牌,正不知与统领夏夜星是何关系,没得命令,也不敢冒然攻击,只能眼巴巴的望着那头陀三纵两跳,重新登上关头。
夏夜星咬牙切齿,面色变幻不定,终究没有下令放箭。
那头陀将燕怀仙掼在地下,一脚踏住胸口,从嘴里掣出刀来,喝道:“你这狗淫贼,今天拿你祭关!"戒刀高举,就待砍下。
燕怀仙仍然闭嘴不言,两眼盯着刀锋,流露出期盼的神色。那头陀见他这模样,反而楞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你当你装出这副鬼样子,我就不杀你了么?"又威吓的把刀抖了抖,燕怀仙却依旧不动声色。
那头陀可真觉得奇怪了,又不甘心自己要杀之人居然毫无反应,反手把刀插在墙头上,又一把提起燕怀仙,脸对着脸,龇出牙齿,喝道:“你个狗小子"猛然觉出手中这人的胸口几乎全无暖气,略一思忖,当即猜着了几分,笑道:“原来是着了那些番人的道儿?怪不得看你一脸痴呆之相。为何不早说?我差点把你杀了!”
燕怀仙叹口气道:“在下身罹怪病,生不如死,一刀砍了倒也痛快。”
那头陀一瞪眼睛。"胡说!年纪轻轻,怎地这般轻生丧志?我虽断掉一臂,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今日还可大杀金狗,这才叫痛快!”
燕怀仙耸然一惊,浑身毛孔张开,体内竟彷佛有了点活气,寻思道:“他这话不错,如此就死,未免太过窝囊!”
却见乌延石里哥手下的长刀手已成群涌上关来,那头陀也不拔刀,但只叉手望着敌兵,冷笑连连。
燕怀仙急道:“武头领,金人难缠,且还有大军跟随在后”
那头陀看了看他,笑道:“你已知酒家是谁?这可好,你帮酒家做个见人,也好教后人得知酒家今日杀了几条金狗!”
嘴里顾着说话,金兵却已蜂涌拥上。那头陀虎吼一声,翻腕拔起戒刀,从当先冲来的敌人腹部逆斩而过,人随刀转,忽地抢至在首,顺手一刀,削飞半个头颅。众金兵急急围拢,那头陀却又突然翻身杀回,戒刀轮转,洒溅得地下两长条血迹。
燕怀仙胸中激动,直想挣起身子,怎奈丹田里虽然有了点劲儿,却还是驱不走浸透全身的麻痹之感。
只见那头陀在金兵阵中杀进杀出,弄得跟个血人相似,身上大约也受了几处伤,行动已不若先前矫捷灵敏,但关上金兵长刀手也愈来愈少,只剩拚命招架的分儿。
那头陀已杀得疯了,只捡人多的地方去闯,没头没脑一刀劈入一名金兵肩膀,深没至胸腔,刀刃却已砍得老了,被胸骨紧紧夹住,怎么拔也拔不出来,飞起一脚,将尸体踢出丈远,回身来捡掉了一它的金兵长刀。
另一名金兵恰正站在燕怀仙旁边,见那头陀弯身,觑空一刀劈去。燕怀仙情急之下,不知从那儿借来了力气,将身一滚,撄倒金兵,那头陀可已捡起刀来,就势一插,把那人捅了个对穿,再借着这一拄之力,猛翻起身,"鸳鸯腿"左右踢出,连串骨折声中,乘机掩至身后的敌人纷纷倒跌出去。
残余的十几名金兵见不是势,忙不迭退下关头,却有一人兀自不甘心,站在墙边拿不定进退。那头陀圆瞪杀人眼,喝道:“还不滚么?"声若焦雷,震得山摇地动,那金兵面无人色,连连后退,不料一脚踏空,竟从关头直跌而下,摔成了一团肉酱。
那头陀哈哈大笑。"想要过此关,除非从酒家的尸体上跨过去。"盘石般生于大松之下,手按钢刀,瞪着关下众人,剎那间鸦雀无声,连山风都停止了吹拂。
燕怀仙耳中却听见一丝细微的声音,转目一望,只见一滴滴鲜血顺着那头陀的衣襬淌到地上。
“到底伤得多重?"燕怀仙不敢开口相询,但只明确的感到那头陀的生命正一点一点的消失。"难道我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死去?"燕怀仙血管贲张,身体宛如一朵灰烬底下的火苗,挣扎着逐渐热了起来。救人的意念如此强烈,驱使他奋力将散在四肢百骸内的真力勉强收向丹田。
寒冰似的气流,如同千万只小刀在周身经脉中缓缓攒动,每向丹田推近一分,凌迟碎剐般的痛苦便愈胜一分。
燕怀仙咬牙苦撑了不知多少时候,进展仍甚缓慢,眼见那头陀脚下的血滩渐渐扩散,不禁焦急万分。恍惚间又见大队金兵探头探脑、畏畏缩缩的摸上关头,心中更是躁郁难当,猛地一蹬双脚,竟然摇晃着站立起来,踉跄行到那头陀身后。"武头领,咱们快走”
那头陀竟不动弹,只管圆睁怪眼瞪着关下,燕怀仙再定神一看,才发觉他早已气绝多时。燕怀仙胸口一阵波荡起伏,再也承禁不住,口中喷出一标鲜血,往后便倒。
昏迷中,只觉一双手掌在自己的胸口上不住推拿,郁积的气血慢慢散开,神智也随之逐渐清明过来,睁眼只见夏夜星正盘腿坐在自己身旁,脸上竟彷佛挂着几丝惶急之色。
见他醒转,当即缩回双手,把脸一板,径自起身走到一边去了。
巨伞般矗立崖颠的大松树底下,几名匈奴兵正忙着往一个大坑内填土,头陀的身躯想必已长眠于斯。夏夜星站在坑旁,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山风拂过,白衣飘飘,窈窕的背影时显刚强,时又透出无比的脆弱。
燕怀仙脑中纷乱,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真气早散得精光,体内寒意愈发甚了。远远只见乌延石里哥满脸不高兴的走向夏夜星,嘴里咕噜不休,夏夜星双手插腰,红着脸争执,尖锐的嚷叫声盘旋在冬日凛冽透明的空气里。
乌延石里哥口中喷着白雾,气呼呼的掉头走开。夏夜星又在坑边踅了几转,忽然走回燕怀仙身前,定定的望了他一会儿,轻声问道:“那个大头陀的墓碑要怎么写?”
燕怀仙忽觉眼眶湿润了起来。"就写‘行者武松之墓’吧。”
当他再度望向崖边大松树之际,一只漆黑巨鸦正扑展双翼,朝天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