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是萧傲云和表妹的婚事很长时间没有提起了,萧傲云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精灵古怪、调皮可爱的秦宝宝。
秦宝宝那小乞儿的形象,萧傲云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忘却了。
秦宝宝失踪的消息传开后,霸傲云也深沉了许多,每天除了专心做事外,再也不见他出去游玩过,他是在用繁重的帮务帮助自己忘记不愿想起的事情。
萧一霸此时正坐在马车里,车里除了他,还有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这汉子是萧一霸的得力助手“神笔判官”左燕留。
左燕留为人阴沉、寡言、心狠、手辣,当年曾是定南王府的管家,因不堪同僚排挤而投到萧一霸身边。他的确是个人才,帮了萧一霸许多的忙,萧一霸对他怀着三分戒心,但左燕留对萧一霸却是忠心耿耿。
马车行驶在或繁华或荒凉的道上,萧一霸没有心情去欣赏窗外的风景,只是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萧一霸并不喜欢坐马车,他认为马车太慢、太闷,不如烈马来得快意刺激,他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对一切慢节奏的事物都不喜欢,只是为了遮人耳目,萧一霸才平生第一次坐上马车。
萧一霸低头沉思着,在斟酌和卫紫衣见面时的措词,卫紫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萧一霸并不了解,只知道卫紫衣和自己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处事果断,手段毒绝。
心慈手软之辈是闯不了江湖的,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死,强者生,中间绝无周旋的余地,成大名的人都是心狠的人,名声越大,杀的人就越多。
马车现在显然是进入了一个市镇,外面喧哗的人声已证明这一点,赶马的车夫掀开门帘,对萧一霸低声道:“瓢把子,天色已晚,要不要投宿?”
车帘掀开时,萧一霸才感受到暮色已昏,太阳早已西沉了,街上的房屋已开始点起了灯。
萧一霸点了点头,道:“找一间便宜、偏僻的客栈,胡乱睡一宿就行了。”
左燕留忽地摇头道:“我看还是找一家比较好的酒楼。”
萧一霸道:“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须知蝶老魔正密切关注我的行踪,我们不应该太招摇才对。”
左燕留恭敬地听着,又微微笑道:“能坐马车的人都应该是有身份的人,有身份的人去住便宜的客栈,反而令人怀疑,再说此行凶险,可谓步步有杀机,若是在小客栈中因饮食和吵闹的缘故而休息不好,岂不反而坏事?”
萧一霸略一沉思,笑道:“听你的,住大酒楼吧,卫紫衣和蝶飘香都不好对付,养精蓄锐最重要。”
马车夫依言将马车赶到此地的一家大酒楼,三个人下了马车,由马车夫负责和店伙计商量住房,萧一霸和左燕留则匆匆地上了楼。
房间落实之后,左燕留又下楼对伙计吩咐了几句。
等左燕留上来,萧一霸道:“你和他说些什么?”
左燕留恭敬地站着,道“我让伙计去找一个女人来陪瓢把子过夜。”
萧一霸连连摆手,道:“这不是一般出游,我不能把精力浪费在女人身上。”
左燕留微微一笑,道:“瓢把子没有女人又怎能休息得好,再说瓢把子精力过人,若得不到调剂,反而难以入睡,再者,瓢把子现在心情较为紧张,需要松弛一下。
萧一霸哈哈一笑,道:“还是你他妈的想得周全,你他妈的为什么总是对的。”
左燕留也开心地笑了,能被瓢把子骂上一句“他妈的”就证明自己已得到了瓢把子的欢心。
到了晚上,一个妖艳的女人走进了萧一霸的房间,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清晨到来时,左燕留去房中问安,萧一霸果然是一副轻松舒适、感觉良好的样子。
早餐非常丰盛可口,萧一霸的胃口也很好,一个人几乎吃了三个人的东西,因为比较开心,他还稍微喝了点酒。
喝酒也是左燕留建议的,他认为适量地饮酒可以舒筋活骨,让人血脉舒畅。
愉快的早晨很快过去了。
可是,众人的愉快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前去备马的车夫气急败坏地跑土来,报告道:
“四匹马不知怎么的,脾气非常暴躁,我根本就走近不得,差一点就踢碎我的脑袋。”
正在喝酒的萧一霸和左燕留齐齐放下了杯子,相视一眼,脸上都呈忧色。
萧一霸怒道:“这一定是蝶老魔干的,竟欲阻止我们,他妈妈的,这么早就盯上了。”
左燕留不动声色地道:“马被做了手脚没有关系,换几匹就是,只是我们的行踪既然已经暴露,以后更要步步小心了。”
三个人立刻结帐离开酒楼,去集市上另选了四匹马,这四匹马自然比不上萧一霸的那四匹,不过有了马毕竟可以赶路了。
一路上,萧一霸忧心忡忡,不住地道:“不知他们还要做什么,他奶奶的,老子最恨偷偷摸摸地装点子害人,有本事明刀明枪招呼嘛,哼,他奶奶的!”
如果萧一霸骂出“他奶奶的”这句话。就表明他在生气了,他在生气的时候,别人最好不要去招惹,所以左燕留默默地坐在一边,假装打盹。
“哎呀,不好!”萧一霸忽地叫了起来。
左燕留无法再假装睡下去,忙问道:“瓢把子,怎么了?”
萧一霸脸色一红,道:“我想“出恭”他奶奶的,急得厉害,快点停车!”
马车夫将车停下,萧一霸急急钻入路边的草丛中去,左燕留正自好笑,忽听肚子“咕噜”
一声“出恭”的念头也势不可挡地上来了,他慌忙地跳下马车,也钻入草丛中。
等他俩系好腰带,重新走近马车时,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
原来,那马车已被无数支羽箭射得千疮百孔,马车夫斜倚在座位上,喉头一箭贯穿,身上中箭有十四支之多。
想必第一箭就洞穿了他的咽喉,所以他连求救声都喊不出来。
萧一霸和左燕留面面相觑,一股惧意油然而生,若不是他们刚才下车“出恭”此时哪有命在?
正怔愣间,萧一霸又急匆匆走到草丛中,而左燕留也迫不及待跟着去了。
两个人心已雪亮,他们在酒楼中吃的食物已被下过泻药。
两个人再次从草丛中走出来时,萧一霸忽地仰天哈哈大笑。
左燕留疑惑道:“瓢把子为何发笑?”
萧一霸大笑道:“我笑蝶飘香是个蠢材!”
左燕留道:“蝶飘香挟数万之众,创立“一统江湖帮”平崆峒,灭青城,逼得南北联手,又怎的是蠢材?”
萧一霸道:“他若在酒菜中下毒药,你我岂非早已死了,偏偏却下了泻药,反而救了我们一命。”
左燕留道:“毒药可以识出,故蝶飘香不愿为,泻药无法测出,且可以耗损我们的精力,至于因为泻药,故而得脱万箭穿身之苦,乃是天不亡瓢把子。”
萧一霸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可是不管怎么说,蝶飘香也算做了一件蠢事,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马车虽毁,车夫虽亡,所幸匹马仍在,两个人各上了一匹马,急往济南赶去,马上虽无鞍,但对他们两个武林高手而言,却是小事一桩。
唯一头痛的是这一路上他们下马无数,一路“出恭”不停,到了济南城已经是面黄肌瘦了。
济南。
济南的秋天很美,这里的民风也较为淳,山东人是有名的豪爽、仗义,卫紫衣很喜欢济南这座城市。
他一共来过济南两次,于是济南就有了几份属于“金龙社”的财产,这里有一座赌场、三座酒楼和两家商号。
卫紫衣、席如秀和张子丹就住在赌场里。
赌场中一向是鱼龙混杂,各色人物都有,在这里,每个人除了自己的点子、牌九以外,不会去注意别的,卫紫衣他们住进来,自然没有人注意。
赌场的主人是“金龙社”的一个首领,姓王,名德祥,他安排好卫紫衣三人的住宿后,就随着卫紫衣来到大厅中。
大厅中赌局正酣,每一个人都满面通红,精神高度紧张,桌上的钱财堆得如小山似的,一会儿到这个手中,一会儿又到另一个人手里,不过,只有庄家的腰包里是只会多不会少的。
席如秀看得兴起,禁不住手痒起来,对卫紫衣道:“大当家,我去赌两把如何?”目光恳求地望着卫紫衣。
卫紫衣笑道:“只限三把,免得你把王首领的家当输光。”
张子丹笑道:“最好不要让他赌,否则他若把裤子输掉,岂不是丢了“金龙社”的面子?”
席如秀也不去争辩,只呵呵地笑着,道:“待我赢钱了再和你们理论,来来来,加上我一个。”说着,已加入到赌徒中去了。
张子丹笑道:“席领主真是个玩家,吃、喝、嫖、赌样样皆通,也亏得席夫人能受得了。”
卫紫衣笑道:“一个男人风流不要紧,只要不下流就行了,席领主虽然毛病不少,但为人正直、仗义,不愧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席夫人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和席领主相处良好,偶尔嫉妒几下,是因为贤妻必妒,妒妻必贤嘛!”
张子丹笑道:“大当家总是能为人着想,若大当家成家,必定是模范的一对。”
卫紫衣脸色陡地微微一变。
张子丹立刻察觉,温言道:“大当家是不是又想起秦宝宝?”
卫紫衣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道:“这小家伙不知有什么魔力,竟让我思念至今。”
张子丹道:“宝宝吉人天相,未必有灾,再说,他并没有尸体留下,难说他已不在这个世上。”
卫紫衣觉得很是心烦意乱,对张子丹笑道:“我们去看看席领主,看他输得怎么样了?”
席领主的叫声此时,正好传出:“哎呀呀,又是通吃,不好意思啊,今天我的运气太好了。”
见卫紫衣他们走来,便兴奋地叫道:“当家的,子丹,快帮我收银子!”
卫紫衣笑着对张子丹道:“赶明天专门为席领主开个赌场,或许是个财源。”
话别说了一半,只听席如秀又在叫道:“栽栽栽,是个通赔,唉,臭手,臭手!”
夜色沉沉时,萧一霸和左燕留疲惫不堪地进了赌场。
腹泻总算是止住了,萧一霸和左燕留总算是缓过劲来,吃了一顿好菜以后,才有了一点精神,精神一恢复,他们就趁着夜色来到卫紫衣指定的赌场。
虽已入夜,但赌场中依然灯火通明,夜晚,是赌徒最开心的时刻,有什么比酒足饭饱以后大开睹戒更为开心的事?
萧一霸和左燕留不动声色地在一张桌子边坐下,看着赌徒们下注,左燕留轻声道:“要不要去知会卫紫衣?”
萧一霸道:“卫紫衣是个枭雄人物,人心难测,我们初来,先看一看再说。”
左燕留点了点头,为了避免嫌疑,也取出一锭银子,随便押在桌子上,他押的是“小”
席如秀在骰子上不断失利,就换了一张桌子,正好换在这张押“大、小”的桌子上,他押的也是“小”
席如秀在骰子上的失败,赌徒们早已知道,为了避免沾上霉气,大家纷纷压“大。”
结果碗一揭,赫然是个“大”
众赌徒眉开眼笑,只有左燕留和席如秀输了。
席如秀很不服气,再一次押“小”上。
左燕留本无心赌局,也随便押了“小”因为“小”离他最近,押起来比较方便。
邪门事出现了,赌局连开,竟一连七把都是“大”席如秀和左燕留都输了,其余的人都大胜。
席如秀此时倒注意起左燕留来,见此人其貌不扬,精瘦若猴,不想却和自己一样的准,所谓酒有酒知己,赌有赌知己,席如秀便把左燕留当作了知己。
他拍了拍左燕留的肩头,道:“朋友,有种,只有打孙子才会见风使舵,朋友一连输了七把,面不改色,是条好汉。”
左燕留淡淡地道:“钱财是身外之物,赌博是寻个开心,又何必在乎输赢。”
这几句话,全都说到席如秀的心坎里去了,因为左燕留的话分明也给了自己面子,席如秀哈哈一笑,道:“好长时间没有听到这么有道理的话了,来,我请朋友乾一杯去。”
说毕站起,左燕留和萧一霸也站了起来,左燕留抱拳道:“承蒙错爱,不敢不遵,请。”
一指萧一霸道:“这是我朋友。”
席如秀笑道:“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来来来,我们到里屋去大醉。”
左燕留看了萧一霸一眼,萧一霸微微点头,两个人随着席如秀走到里屋。
里屋里,卫紫衣和张子丹正对灯小酌,卫紫衣笑道:“席领主又输了七把,恐怕马上就要来了。”
张子丹一抬头,正见席如秀进来,见他满脸喜色的,不由道:“席领主来是来了,只是为何这样开心?输钱难道还会开心?”
席如秀大踏步走进来,叫道:“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输光了反而清爽,我当然开心。”
萧一霸刚好进屋,一见卫紫衣,不由微微一怔,很快地堆上笑容。
卫紫衣也一眼看到了萧一霸,便慢慢地站起来,含笑道:“萧帮主果是信人,说此时到就此时到。”
萧一霸抱拳道:“劳大当家久等。”
席如秀吃了一惊,看着萧一霸,道:“你就是“黑蝎子帮”瓢把子萧一霸?”
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和我想象的差别不大,就是太瘦了点。”
萧一霸脸上微微一笑。
卫紫衣已抢着道:“萧霸主连日劳累,自然疲倦些,席领主,快去备酒。”
席如秀对左燕留呵呵一笑道:“好朋友坐一坐,我去准备一点酒菜来。”
桌子摆开,椅子放妥,众人围桌而坐,酒菜已经流水般端了上来。
席如秀一切忙好,找了个座位坐下,笑呵呵地看着左燕留,道:“朋友贵姓?”
左燕留起身抱拳作了个揖,道:“在下左燕留。”
“是“神笔判官”左燕留吗?”席如秀笑道:“久仰,久仰,左先生可谓海内点穴名家了。”
“惭愧,惭愧。”左燕留微笑着,道:“在下蒙萧霸主不弃,委以重任,实不敢当也。”
萧一霸也笑了笑。
卫紫衣已举起酒杯,道:“萧霸主不远千里而前来济南,卫紫衣且以一杯水酒为霸主洗尘。”
萧一霸也连忙举杯,道:“在下和大当家以前有点误会,心中实在惭愧,大当家此番不计前嫌,肯大力协助,在下更是惶恐不安,大当家此酒,在下喝定了。”
一仰脖,酒杯已乾,正在此时,忽听外面人声喧哗,兵器相触声已然传来了。
王德祥首领很快走进来,对卫紫衣道:“大当家,外面来了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来砸赌场,见人就杀,见物就砸,已经伤了好几个弟兄。”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既然来了,就应该好好相待,席领主,子丹,你们去招呼一下。”
席如秀搓了搓手,兴奋地站起来,笑道:“大当家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他们的!”
席如秀和张子丹离开里屋,走到厅中,只见一群人正在乱砸,这群人身上服色各异,都是陌生人,每一个人的兵器也不一样,甚至连口音也不相同,算是一群乌合之众。
席如秀大喝一声,赤手空拳冲入人群,他因不知对方身份,不愿出手伤人,展开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意在夺取对方的兵器。
他见这群人气势汹汹地来砸赌场,想必功夫不凡,不想一交手之下,才知这群人的武功其实平庸。
席如秀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凡与之交手者,亦被他夺下兵器,点中穴道,于是局势大变,本来穷凶极恶的人一下子变得惊慌起来,显然是一些未经训练的平庸之辈。
张子丹看清场上局势已经改观,那些人的武功又实在稀松平常,索性袖手旁观,为席如秀掠阵。
席如秀此时已抓住一个中年人的衣领,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砸赌场?”
中年人吓得簌簌发抖,言不成句地道:“我叫李轻云,花山派的,今年三十一岁,有妻李侯氏,有有个儿子,今年才两岁,你不要抓这么紧好不好?很很痛的。”
他居然把家底都抖露出来,好像恨不得把家谱背出来似的,席如秀不禁感到好笑,便放了手,问道:“你先说一说,为什么要砸赌场,受谁的指使?”
李径云战战兢兢地道:“是是一个又瘦又小的老头叫我们来的,他说这里设局骗人,害得许多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我们听了心里有气,故而愤然出手,竟欲为济南除一害。”
他说这番话时,倒挺直了胸膛,一副理直气壮、大义凛然的样子。
席如秀见问题已抓住重点,厉声问道:“那个小老头在什么地方,快说?”
李轻云被他凶巴巴的样子吓得一哆嗦,连忙道:“他说了那番话后就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席如秀见李轻云倒是个正派人,只不过是受了别人指使而已,便挥了挥手,叫他离去。
又一一解了那些被点中穴道的人,正待叫他们离去,却见李轻云去而复返,且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灰衣,又瘦又小,个子像侏儒似的老头。
老头手中持着一支很长的旱烟管,很神气地吐着烟圈,一双手被烟草熏得发黄。
老头四平八稳地走到人群中,人群自动分开,以众星拱月之势将他围在当中,各用愤怒、崇拜、疑惑的眼睛望着小老头。
小老头低垂着眉毛,走到席如秀面前,冷然道:“你的武功很不错嘛,轻松自如地就把我的人打败了!”
张子丹见小老头来意不善,怕席如秀吃亏,便慢慢地走过来,和席如秀并肩而立。
席如秀哈哈一笑,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小子,也敢在这里胡吹大气,居然用前辈的口吻教训我?”
小老头白了席如秀一眼,道:“我闯江湖的时候,你还穿开档裤呢,当你的前辈绰绰有余,怎样?不服气,要不要前辈我教训你几下,让你见识一下真功夫?”
此时席如秀的心中已觉奇怪,因为小老头的音容、相貌有点像一个人,可是一想又觉得不对,仔细想想,觉得自己的念头颇为荒唐,于是且不动声色,看小老头有何举动。
小老头将烟袋在鞋底磕了一磕,慢吞吞地张了张嘴,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把一切狂态都做足了,忽地将烟管往口中一放“卡嚓卡嚓”地咬了起来。
众人正惊怔间,那根很长很粗的旱烟管就全被他吞到嘴里去了。
席如秀也看呆了,将生铜做的烟管活吞下肚,他可没这本事,一时想不出对策,求援的目光看向张子丹。
张子丹也是惊讶万分,须知在江湖之中,对手若是划下道来,自己做不出就是认栽,要嘛乖乖地听对手吩咐,要嘛另请高明。
张子丹和席如秀无法照小老头一样做出,皆不约而同地想到卫紫衣,又一想卫紫衣也未必有这般能耐,叫大当家出来,若是收拾不好,岂不丢人?
正在彷徨之时,忽见卫紫衣出现在里屋门口。
卫紫衣一出现,小老头也好像知道对方可观,不再说话,紧紧地盯着卫紫衣看。
卫紫衣也在看着他,两个人相距颇远,却目不转睛地对视,好像其中有一条看不清的线在连着。
张子丹和席如秀面面相觑,不知大当家在弄什么玄虚,他们看了看卫紫衣,又看了看小老头,两个人的神情都很古怪,忽地,小老头枯黄的脸上竟流下晶莹的泪珠。
卫紫衣轻轻一叹,喃喃地道:“是宝宝吗?难道真是宝宝死而复生,又回来了吗?”
那小老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奋不顾身地朝卫紫衣扑去,于是,就见一个堂堂七尺男子和一个乾瘪的小老头抱在了一起。
众人皆是大奇,席如秀和张子丹却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席如秀几乎在用哭腔道:“真是宝少爷吗?真是宝少爷回来了吗?我我太该死,居然都认不出了。”
小老头一边紧抱卫紫衣,一边冲着席如秀顽皮地挤挤眼睛,道:“哼,一见面就对我不礼貌,等着瞧吧!”
他脸上还是老头相,却做小孩子样,众人见了,又滑稽又古怪。
卫紫衣轻叹道:“宝宝,你先把面具揭下来吧,我瞧着挺别扭的。”
小老头一揭开面具,露出一张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美丽绝伦的脸来,这样一张脸,除了秦宝宝还有谁?
席如秀虽然被秦宝宝的话吓得一哆嗦,可是只要秦宝宝平安,就算多跪几次席夫人的搓衣板又何妨?
张子丹此时也和席如秀一样百感交集,见秦宝宝带来的那群人还怔怔地站着,席如秀走上前去,连哄带吓地道:“你们的头被妖术迷住了,你们还不快走!”
众人见小老头变成小孩,早已是奇怪万分,又惊讶万分,见席如秀恶狠狠走来,吃过亏的人都步步后退“哗啦啦”一群人又像来时一样地走了。
卫紫衣将秦宝宝放下,秦宝宝哪里肯放手,卫紫衣无奈,只好任他抱着,一点他的小鼻子,问道:“宝宝,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秦宝宝得意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道:“他们都是被我骗来的,这些人好天真,几句话就动了心,不让他们吃一次亏,他们不会精明的。”
这就是秦宝宝,让人吃了亏还得感激他。
卫紫衣因关心萧一霸,不便和秦宝宝多叙,将宝宝的手一拉走进了里屋。
萧一霸和左燕留双双站起,霸一霸道:“恭喜,恭喜,恭喜大当家兄弟团圆。”
秦宝宝从卫紫衣身后探出头来,冲着萧一霸一挤眼睛,笑道:“喂,萧霸主,泻药的味道怎么样?”
“哎呀呀,原来是你!”萧一霸吃了一惊,同时又有一丝怒意升起,那泻药可害得他够呛,只是碍于卫紫衣的面子,不好当面发作,只好苦笑而已。
“哼,还不谢谢我?”秦宝宝一脸不高兴:“我救了你们,居然连“谢”字都不讲。”
萧一霸一想也对,若不是秦宝宝的泻药,自己和左燕留已做了箭下之鬼,于是连忙陪笑道:“真的是多亏了宝少爷,若不是宝少爷,我二人当真难逃万箭之厄。”
秦宝宝拍着手而笑道:“嘻嘻嘻,不必谢我,我本来想和你们开个玩笑,却不想竟救了你们的命,看来不是我洪福齐天,就是萧帮主齐天洪福罗。”
萧一霸此时方领教了秦宝宝的精灵古怪,苦苦地笑一笑,又对卫紫衣一抱拳,道:“卫大当家,事情就这么定了,大当家助我避过此难,在下定铭记五内。”
“说哪里话来呀。”卫紫衣正色道:“江湖是天下人的江湖,岂容一人独有,更何况唇亡齿寒,帮主今日这难,就是我明日的写照。”
萧一霸感激地点头,叹道:“今日方识“金童阎罗”真面目,非阎罗也,乃贤人也!”
卫紫衣微微笑道:“不敢,不敢,萧帮主宜早回总舵,此时正是多事之秋,迟则生变。”
萧一霸生性豪爽,一抱拳,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
卫紫衣等人送到门口,目送萧一霸远去,卫紫衣待赌场大门关上,回头面对秦宝宝,有责备之神色。
秦宝宝何等精明,立刻推出最可爱的笑容,笑嘻嘻地道:“大哥不要生气嘛,宝宝知错了,下次一定改。”
卫紫衣哪里能对秦宝宝板下脸来,闻言心也软了,问道:
“你是怎么从地洞里出来的?出来之后为什么不马上回来?这么多天你又到哪儿去了?
你让大家担心、痛苦,是何等居心?”
秦宝宝一吐舌头道:“这么多问题啊!真佩服大哥竟能一口气说出来,中间毫无停顿。”
秦宝宝毕竟是秦宝宝,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卫紫衣也是微笑满面。
秦宝宝见大哥有责备自己的意思,就笑道说:“那个地洞另有出口啊,直通到山下,所以我就走出来了。”
“洞口?”卫紫衣奇道:
“我怎么没有发现?”
秦宝宝道:“大哥当时只知道伤心失望,哪里有心思查找洞口?再说一见“血腐散”的现象,自然以为我遭了殃了。”
“你也知道我担心、失望?”卫紫衣脸色又沉了下来。
秦宝宝连忙一搂卫紫衣脖子,笑嘻嘻道:“大哥千万不要生气啊,宝宝当然是明白大哥的心情,所以才不敢回来见你,想等大哥心情平静之后再回来嘛!”
席如秀笑呵呵地道:
“宝宝说得对,你若是三个月前回来啊,你大哥非得狠狠教训你不可,现在你回来,你大哥高兴还来不及呢,怎还有心思责备你,呵呵呵,宝宝不简单,知道运用心理战。”
秦宝宝很长时间找不到人斗口,此时听席如秀开口,哪肯放过,立即训道:“马屁不要拍了,再怎么拍也抵不了你刚才对我不礼貌的罪过,小小的惩罚照样要算,哼哼,等着瞧吧!”
席如秀心里一慌,若是秦宝宝说出惩罚的方法倒还罢了,现在不说,心里反而多块心病,他乾涩地笑了一声,连忙退到一边去了。
张子丹心细,见秦宝宝说话是在强打精神,知道秦宝宝饿了,便道:“宝少爷没吃过吧,快去吃一点吧!”
秦宝宝冲着卫紫衣一笑,道:
“大哥我好不好?很久没吃到大哥的饭了。”
此时卫紫衣心情好得很,和萧一霸合作愉快,加上秦宝宝又回来了,此时不要说饭,就算秦宝宝要天上的月亮,若能找到合适的梯子,也会摘下来给秦宝宝的。
秦宝宝坐在卫紫衣的怀里,一口一口吃着卫紫衣的饭,摸了摸卫紫衣的脸,怜惜地道:
“大哥又瘦了许多,是想宝宝想瘦的吧?现在宝宝又回来了,可要努力长胖呀。”
卫紫衣哈哈一笑,道:“长胖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哪能说长就长,不许说话,吃饭。”
秦宝宝乖乖地吃了一口饭,一边嚼箸一边从怀里取出几颗药丸,道:“这是宝宝亲手做的药丸,很滋补身体的,大哥快吃下去,吃下去身体就会壮了。”
卫紫衣不忍拂逆秦宝宝的好意,吃了秦宝宝的药丸,道:“宝宝,这三个月你在外面是怎么过的?你又没银子,又没谋生的本领。”
“小看人!”秦宝宝嘟着嘴:“谁说我不会谋生啊,这三个月我过得不赖,当然比在“金龙社”差一点,可也说得过去。”
卫紫衣秦宝宝吃饭时,张子丹和席如秀怕卫紫衣害羞,都借故躲开。
此时席如秀刚好从门口路过,听到秦宝宝此言,凑趣道:“宝少爷,你在外面是怎么过的?”
秦宝宝嘻嘻一笑,道:“我在外面过得不赖,可是席领主的本事,要不是席领主教的几手,我早就饿死了。”
席如秀大感得意,里然以秦宝宝师父自居,道:“哦,是什么本事啊?说来我听听,有什么不足的,再补充给你。”
卫紫衣已在暗暗笑着,知道席如秀要倒霉了。
秦宝宝笑道:“席领主不要问了嘛,都是你教的,你仔细想一想不就知道了。”
席如秀大言不惭地道:“我教你的本事太多了,一时想不起,你说说看,我再教你就不会重复了。”
秦宝宝几乎要笑得喷饭,勉强掩住口,道:“其实席领主教我的只有四个字。”
“四个字?”席如秀一头雾水,道:
“哪四个字?”
秦宝宝笑道:
“骗吃骗喝。”
“啊?”席如秀大感失望,房间里已爆发出一阵大笑,卫紫衣笑得差一点打翻了饭。
秦宝宝在哪里,哪里就充满了笑声,快乐的秦宝宝,也将快乐带给了周围的人。
萧一霸和左燕留回到了住宿的地方,萧一霸掩饰不住成功的喜悦,要了一壶好酒,和左燕留对酌。
酒兴渐酣,萧一霸道:
“左先生,你看卫紫衣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左燕留沉思了片刻,道:“傲而不骄,含而不露,威而不躁,能而善谦,可谓是个真男子,依在下愚见,此人以后必为帮主的大敌。”
“那毕竟是以后的事,对不对?”萧一霸笑了一笑,道:“武林人就是要互相利用,今天是我利用他,明天也许是他利用我。”
左燕留道:“卫紫衣肯助帮主,纯粹是为自己着想,蝶飘香不除,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正好瓢把子有求于他,何不做了顺水推舟的人情。”
萧一霸大笑道:“他妈的臭小子,从不把别人往好处想,不过你说得也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卫紫衣就算是个侠士,也不能平白帮我们,毕竟他也是在万人之上,须为自己兄弟利益着想。”
左燕留叹了一口气,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江湖,何日能少了是非?”
萧一霸哈哈一笑,道:“都他妈的在江湖中混了这么多年了,何必酸里酸气的,来乾杯!”
左燕留端杯相祝,忽听窗户“咯”的一声,左燕留不及多想,将手中之杯掷出!
“叮”的一声,酒杯碎裂,酒水了一地,同时,一颗毒菩提子也被击落。
萧一霸大惊,随手拔出腰间的大砍刀,退离窗户有一丈多远,提刀戒备。
左燕留也从怀中摸出判官双笔,静立在窗前,神色紧张地戒备着,忽地一立身,便从窗户中穿了出去。
他们住的是平房,这一冲出窗子,就站到了地上,左燕留身一站地,便一招“乌龙搅柱”
站了起来,发现面前已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
这些人脸蒙黑市,身穿紫袍,左燕留一看,不由暗暗一惊“金龙社”的人不都全是紫袍吗?
窗户又“哗啦”一声,萧一霸也提着鬼头刀冲了出来,沉声喝道:“何人胆敢暗算老子?”
一群紫衣人皆不开口,只是慢慢地围拢过来,将萧一霸和左燕留重重包围起来。
夜色沉沉,他们穿的又是紫衣,所以看起来不知有多少人。
萧一霸毕竟是黑道人物,处变不惊,冷冷地道:“有长舌头的没有?快出来和我说话。”
语气凌人,想必是平常训人训惯了的缘故。
紫衣人群中依然没有人开口,只是缓缓举起手中的刀,一步又一步围拢过来,好像一把钳子似的。
左燕留低声道:
“瓢把子,他们或许是“金龙社”的人,你看他们穿的都是紫衣。”
萧一霸皱了皱眉头,道:
“卫紫衣为何要对我下手?”
紫衣人群中有一个人厉声喝道:
“因为你是“见血魔君”萧一霸,南方的魔王。”
左燕留沉声道:
“南北势不两立,卫紫衣果然趁瓢把子落单之时下手。”
“他奶奶的!”萧一霸破口大骂道:“卫紫衣最他奶奶的不是东西,老子和他们拼了!”
一挥大刀,就冲了过去。
左燕留一拉没拉住,也急忙紧跟着冲过去。
萧一霸发疯般地挥刀,逼得紫衣人节节后退。
左燕留步步紧跟,大声道:
“瓢把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天先想法逃走,改日再找卫紫衣算帐不迟。”
萧一霸将一个紫衣人的手臂削断,叫道:
“你他妈的说得不错,我们冲出去了。”
他以鬼头刀开路,左燕留殿后,一路冲杀,紫衣人不敌,被他们一点点地冲出去渐渐冲到院门口,紫衣人口中吆喝,手中刀奋力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