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环境很好。”她接过菜单,是手绘版,字非常好看,画的也很可爱。
“你写的?”
“我老板。”
“那你老板肯定是一个非常有情调的人!”夏沫翻看着手中菜单,打趣一句,“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吗?”
“为什么?”
她举起菜单,说:“一杯咖啡20元,价格都快赶上星巴克了!难怪没有人,看起来你老板根本不在乎赚不赚钱啊。”
苏牧尴尬地挠挠头,他早上吃碗鸡蛋面,也不过才2块钱,20元喝一杯咖啡,确实太奢侈了!
“我偷偷给你做一杯,老板说,我每个月都能请人喝10杯。”
“那倒不用。”
20元虽然不便宜,但对于夏沫来说,和2块钱并无区别,“给我来一杯拿铁。我看看还要什么,你居然会做甜点,那就再给我来一块巧克力慕斯吧!”
她将菜单还给苏牧,“我尝尝你的手艺。”
“稍等,你先坐。”
苏牧走进操作台,夏沫则在店里四处观赏,目光十分自然地被那一整面书柜墙吸引,随意从上面抽出一本,居然是手抄版的卡尔玛语《尼伯龙根之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尼伯龙根之歌》的原版是莱茵语吧。”她说。
“啊,是的!”
苏牧一边搅着奶油,一边回答,说:“你找找看,架子上有,我今天上午看见了!”
“看见了!”
夏沫拿出那本莱茵语版的《尼伯龙根之歌》,翻看着,“这些都是你老板手抄的吗?”
“是的!”
“我挺想见见她的。”
苏牧将做好的巧克力慕斯放入冰箱冷冻,拿起小壶开始煮咖啡,小屋里顿时飘满咖啡豆的香气,慕斯很慢但咖啡很快。
“冰块,还是,拉花?”他问。
“今天有些热,选择冰块。”夏沫回着。
冰拿铁用玻璃杯,热拿铁用陶瓷杯,苏牧取出玻璃咖啡杯加上冰块,将做好的咖啡倒入杯中。
“好了。”
他将咖啡端到夏沫面前,说:“慕斯还要等一会,咖啡可以无限续杯。”
夏沫浅尝一口,味道不错,说:“哦?那我在这里坐一下午,也是可以的喽?”
“当然,只要你有时间,坐到小店打烊,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两人闲聊中,慕斯终于冰好,苏牧切出一块,将余下放入冷藏,“久等了,你的巧克力慕斯好了,老样子,不够吃还可以续。”
夏沫拿起银质小勺,好奇地尝上一口,颇为惊喜地说:“不错耶,没看出来啊,你居然还有这手艺!甜度刚刚好,一点都不腻,吃起来很爽口。”
苏牧十分“自大”地笑着。
“满分十分的话,我能给你六分。”夏沫又尝一口。
苏牧笑容僵住了,问:“怎么才六分?”
“六分不少了,我对甜点很挑剔的!”夏沫吃着慕斯,解释说,“江州很多老字号的大师傅,我都只会打八九分。”
“那,有人获得过十分吗?”
“有啊。”
苏牧好奇地追问:“谁?”
夏沫回复:“我妈妈。”
绝杀!
苏牧突然觉得,六分其实挺不错,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不远处假装散步的保镖,问:“你怎么在这边啊?”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夏沫一脸问号,“我家在南山郡海啊,就在这边上。”
边上……
苏牧眼角一抽,看着玻璃幕墙外的海天一色,这里居然是她家,但是这里明明是风景区啊,住这里是不是过于夸张了。
这个问题他浅思辄止,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这辈子和南山郡海是没有缘分的。
不,即使出了意外,也没有缘分。
……
……
夕阳西落,客人比预想的还要少,直到夜幕降临,苏牧打开店内温馨的暖黄灯光时,店内依旧只有夏沫这一位客人。
“怪了,今天不是周六吗?难道大家都上班?”
苏牧推开东边的窗户,把头伸出去四处张望,北海湖畔已经没有半个人影,除了那一队恪尽职守的保镖。
夏沫已经从桌子边,赖到懒人沙发上,手中捧着手抄本的《哈利波特:彼岸花长城》晶晶有味地看着,这是一本非常古老的小说。
传说是上古时代,一位名为「路弥迩」的教宗创作的,后来他还创作了另一经典Ip:《旧日龙族》。只不过令人惋惜的是,这位大教宗到死都没写完大结局。
有人拿着《旧日龙族》,利用里面出现的工业产品说,这是“世界是一个轮回”的有力证据。
另外一部分则认为,这恰恰证明了《旧日龙族》不过是,现代人假托古人之名写的。
双方吵了几十年,也没个结果。
夏沫舒服地伸着懒腰,她很喜欢这里,漂亮、安静、没人打扰,书架上全是自己爱看的各种读本,另外还有专人伺候吃喝。
一下午的时间,她不仅喝完一整壶咖啡,还把一整块慕斯蛋糕全部吃完。原本昂贵的价格,忽然就变得便宜起来。
苏牧端来一杯温热的柠檬蜂蜜水,放在懒人沙发边上的小茶几上。
夏沫看着手腕上的A. Lange & S?hne,朗格一号月相,现在是晚上7:42,问:“你准备几点打烊?”
“看心情吧。”苏牧喝着白水,说:“至少十一二点。”
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你觉得晚上会有人喝咖啡吗?”
“我想,半夜还在外面游荡的灵魂,或许缺得正是这一杯咖啡。”苏牧放下水杯,继续预习。
“角度刁钻,思路清奇。”
“叮铃铃——”
风铃声响起,门被推开了。
苏牧起身,双手一摊,我说什么来着?
“请问打烊了么?”
是个女生,身材高挑、清爽干练,她身后跟着一位文质彬彬、长相阳光的眼镜帅哥。
苏牧拿起菜单,麻溜地开始招呼客人,问:“请问二位想喝点什么?”
夏沫悄悄离开懒人沙发,偷偷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冰美式。”女生说。
“热茶,就龙井吧。”男生说。
真是截然相反的两种选择。
苏牧的注意力全在女生的脸上,夏沫的注意力则在男生的手腕上。苏牧觉得眼前女人似曾相识,但记忆中总隔着一层轻纱,只见其影,不识其人。
夏沫看的不是人,而是男生手上的那块表,breguet:宝玑,一块被他手动镂空的陀飞轮。
她唯爱三件珍品,文学、绘画、机械。
“稍等。”
苏牧很快端来两人的饮品,“慢用。”
刚准备离开,便听见女人叫住自己,她说:“你好,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关——”
“叮铃铃——”
话音未落,咖啡店迎来今天第四位客人,那是一张天神般完美无瑕的面庞,苏牧呆呆地看着走过来的年轻男人,脑海中根本找不出任何一个形容词。
只有,完美。
“摩卡,谢谢。”他找了个靠近书架的位置坐下,随手抽出一本古赫纳斯语的《荷马史诗(III)》,悠闲地阅读起来。
“好,好的。请稍等!”
苏牧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回到操作台。
咖啡店原本宁静的氛围,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夏沫等苏牧端上咖啡后,拉着他退到角落,拿起桌子上笔,在草稿本上写着:
小心,他们都是怪物!
苏牧被吓得心脏直噗通,满眼惊恐,抢过笔写着:和那天晚上一样吗?
不一样,他们不是坏人,而是和我一样的怪物!夏沫用笔回答着,想了想又继续写下一行:那位摩卡先生,是我们当中最恐怖的存在!他很危险!
“冰美式”原本想和苏牧说点什么,在“摩卡”先生进来后,完全放弃了想法。
店外恪尽职守的保镖们察觉到异常,手扶在腰间一点点靠近,夏沫看到后,急忙打手势,让他们现在、立刻、马上滚蛋!
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时间一点点流逝,夏沫不停地看着手腕上的表,分针与时针交替前行。
“龙井茶”先生与“冰美式”小姐坐立难安,低头看着桌子上的饮品,“摩卡”先生丝毫不着急,继续读着手中的神话传说。
夏沫则是一个旁观者,一边喝着蜂蜜水,一边等着吃瓜看戏。她家就在边上,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动家里长辈,不会过于紧张。
作为小店中的唯一一位正常人,苏牧最是紧张,攥着手中的笔,一会低头预习,一会抬头观察着那位“天神”。
“嘚嘚——嘚嘚——”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苏牧的诺基亚忽然响起,他被吓得一激灵,头皮发麻地拿起桌上手机,藏到桌子下,是那对夫妻发来的最后通牒。
不是说好两天的吗?他们也太着急了吧。
真的没有钱了。苏牧快速编辑着回信,发完后,为了避免再次发出不和谐的声音,他谨慎地选择关掉手机。
夏沫不解地看着桌下少年的表情,他这副笑容是开心,还是难过?谁发来的短信?
无尽的沉默中,“龙井茶”先生终于还是开口了,如果可以的话,他一辈子都不想遇见书架边的那个年轻男人。
“我没想到您会在这里。”
“摩卡”先生抬起眼帘,泄露的杀意让所有人为之战栗,只有苏牧像个傻子,毫无感觉地左看右看,是要动手了吗?
他惴惴不安地想着:能不能别在我的小店里打呀,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
“我也没想到你们会来的这么早。我只是听从老师的安排,事情结束后顺便去看看师弟,却发现有人违背承诺。”
“龙井茶”先生和“冰美式”小姐对视一眼,他们心中清楚,今晚不会有结果了,趁着对方尚未生气,三十六计走为上!
“冰美式”有点不甘心,但她必须听从“龙井茶”的建议。
“如果是您亲自来,我们愿意让步。”说完,“龙井茶”先生放下两人的茶水钱,同“冰美式”小姐一起消失在咖啡店。
店外,车灯亮起,苏牧看到一辆巨帅的紫色迈凯伦超跑,展开的蝴蝶门,让他满眼羡慕。
对手走了,“摩卡”先生合上尚未读完的《荷马史诗(III)》,放下两张百元大钞,说:“咳咳,苏……”
“额,店长,我不太喜欢甜味,下次辛苦帮我少放糖,我喜欢苦一点的口感。”
“好,好的。”苏牧愣愣地点头,看着那两张百元大钞,提醒说,“先生,您点的摩卡只要20元。”
“剩下的是小费,你知道的,我们国家有小费文化。”“摩卡”先生说,“请您务必尊重我们的文化习俗。”
对方都上升到“尊重文化习俗”的高度了,苏牧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看长相,“摩卡”先生似乎不像外国人啊,黑发黑眸、剑眉星目,标准的开云美男,大概是移民了吧?
“好,感谢您的小费,欢迎下次光临!”
“嗯,再见。”
“摩卡”先生推开门,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苏牧没看见他的交通工具,更没有发现对方是怎么离开的。
“见鬼!”
苏牧追出门外,确定人都走了后,深吸一口,紧张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夏沫盯着眼前少年,眼神颇为复杂,问:“他说的师弟,该不会,就是你吧!”
苏牧洗着咖啡杯,“你看我像吗?”
夏沫仔细打量着,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不像,你俩站在一起,虽然算不上‘杀生丸与邪见’,但确实一个将军,一个侍卫,差距明显。”
“这话我不爱听。”苏牧气呼呼的,“起码也得是个校尉吧!”
夏沫严肃的俏脸,被他搞怪的语气逗笑了。
“苏——额,店长!”
心情大好的她,难得开起玩笑,故意学着“摩卡”先生的失误,问:“明天周末营业吗?我很喜欢这里。”
“营业!”
“好,那就明天见了。”
夏沫哼着周杰伦的歌,领着一大帮保镖,浩浩荡荡地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走了,都走了。
短暂的热闹后,店内又只剩苏牧一个人,他给自己续上白水,坐在玻璃幕墙边,继续预习着。
北海的风喧嚣起来,屋外的树被摇的“莎莎”作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