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唐又趴在一张大床上打起鼾来了。
常在山直瞪眼,他发觉这房间太漂亮了,各样的设备都新鲜。
“大哥,这房间就像有钱人家的睡房一样华贵。”
陶克道:“兄弟,这儿也是鸦片烟馆呀!”
常在山惊愕了一下,道:“听说那东西会上瘾,道光爷还禁过烟!”
陶克道:“那是前朝,只不过洋人不依,打了仗以后这玩意又盛行了。”
常在山道:“洋人虽坏,咱们自己人贱,大家都不吸,洋人也没办法。”
那伙计送来茶水,陶克喝了大半壶。
常在山也喝了一碗,便挤在冬瓜唐身边睡了。
陶克睡在另一张床上,伙计还真怕对面房里的封少主知道,便悄悄地把房门关起来。
掌柜的走过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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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大姑娘,两位姑娘长得巧模样,只一看就是手脚十分利落的人。
两个姑娘不但美,双手十指也真尖,掌柜的对两个姑娘低声吩咐。
“大房中有三人,你们的客人就别带进去了,那三人不好惹,万一同你们的客人起冲突,说不定就会出人命!”
两个姑娘直点头,并肩站在二门里的花墙边,光景在等她们固定的客人上门了。
为什么客人固定?
只因为这些客人抽大烟已经抽上瘾,每天到了时候,不用叫,一定会擦着眼泪走进来。
这些人只要由姑娘侍候着抽上两口,立刻就会满面红光精神爽地走出门。
便在这时候,对面房中走出一人,那人正是丁大夫,他老人家提着药箱出来了。
掌柜的迎上去,道:“丁大夫,少主的伤如何?”
丁大夫道:“棒打在头上,真不轻,我劝他明日再回三水帮。”
他忽又放低声音,道:“谁这么大胆子,敢惹三水帮的人,尤其是封少主!”
掌柜的抬头左右看,道:“不要紧吧?”
“还好,我已经替他包扎妥了!”
掌柜道:“那房间是少主订下的,偏就遇上他二人不买帐,这要是少主有个三长两短,连我也被连累在里面,我就惨了。”
丁大夫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是谁这么大胆子!”
掌柜道:“还会是谁?就是那个死了老婆又死了女儿的姓陶的家”
他“伙”字没出口,回头看向大客房,又道:“那个女儿被淫贼奸杀的人!”
丁大夫吃惊,道:“是他,唉,放着凶手不去找,偏又惹上大麻烦,别是凶手没找到,他自己先死掉!”
掌柜道:“小声些,他们就在那大客房呢。”
丁大夫又是一惊,道:“这万一他们再碰面,大掌柜,你的麻烦就来了!”
“所以我在发急呀!”
丁大夫听得此话,便急匆匆地往店外走去。
伙计对掌柜的道:“放心吧,掌柜的,天就快黑了,他们已关上门睡了,趁天没亮,咱们先为少主备马,送他先上路,然后哈没问题!”
掌柜道:“我们大家多费心,千万别在咱们这儿打起来,要不就惨了!”
伙计道:“绝对打不起来!”
这两人嘿然又对笑,笑得带点神秘。
玉盘高悬射皓光,小虫唧唧夜半唱,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从时辰上看,应是三更刚过不久。
这时候大客房中有了响动声,冬瓜唐第一个醒过来了,他老兄不是睡不着,而是被尿憋醒了。
冬瓜唐还听听附近两个人的动静,陶克睡得正浓,另一个常在山也侧着身子托腮睡。
冬瓜唐轻悄悄地走下床,提着脚后跟出了大客房,这要是在平日,他就会掏出家伙对着墙边或花丛撒尿了,可是他一想不行,因为这是有两位大哥,万一被人看到,自己可以一笑,却给大哥丢人。
他提着裤子走到后院的外墙边,他才找到那茅坑。
半夜三更那地方点了一盏马灯挂着,说明那地方正是厕所。
冬瓜唐撒尿只一半,他突然一瞪眼,因为半夜传来女子的尖笑声。
这是干什么的?
冬瓜唐本来酒意浓,但此刻忽然精神来了。
他赶紧挽起裤子,蹑着脚随声找过去,只因为那声音半天不再传来,害得冬瓜唐只有一间一间去偷听。
“啊!”“唔!”
这又是什么声音?
冬瓜唐把耳朵贴上窗户,哎,里面传来女子的浪声,真叫人吃一惊。
冬瓜唐小心翼翼把窗纸戳了个洞,他眯着眼往屋子里面瞧。
冬瓜唐看了一阵,也没有发觉有谁强暴谁,显然这是两厢情愿,他自然不好去拆散这一对野鸳鸯。
冬瓜唐看得一阵心火起,只因为他的年纪正值青春期,但当他想到陶大哥的悲惨,再大的火也熄了。
冬瓜唐迂回地走回房,倒在床上便睡下了。
天尚未亮,后院就有了声音,声音不大,仿佛风吹花草响,但这也足以把大客房中的陶克惊动醒。
陶克早该起来了。
他昨夜喝了大半壶茶水,只因为太累,他憋尿没起来,天快亮的时候,他实在难忍,便起来了。
陶克正要伸手去拉门闩,突然传来轻轻叩门声。
他怔了一下聆耳静听,便也飘来小声细气地道:“红红、红红!”
“谁呀!”
“我!”
“呀”地一声门开一半,露出个披发大姑娘。
红红的上衣只披裹在身上,她小声地道:“你,干什么,天还没亮!”
“快三更了,马匹拴在店门外了。”
“你等等,他刚熟睡。”
“快叫他起来吧,晚了就会有麻烦!”
红红把头缩回去了,她在屋子里叫人了。
她当然是在叫“三江公子”封流云。
这一夜真折腾,只因为封流云来时受了伤,几口鸦片之后,半夜里与红红一番床戏,这时候他正睡,却被红红推醒过来。
“红红,天好像早嘛!”
“少主,不早了,你的马已备在门外了。”
“再睡一个时辰叫醒我,啊!”封流云头上的伤真不轻,他只一挺身就痛得他大叫一声,他实在半夜不该再折腾。
红红自然不会再叫封流云躺下,她为封少主穿衣衫,一边还亲吻着封少主的面颊,半哄半劝地要送客。
封流云突然抓住红红手腕,叱道:“说,你今天有些不一样,往日里你抱住我不叫走,四肢像八爪鱼般缠在我身上,今天怎么催我走,尤其我还带有伤!”
红红痛得一声低叫,道:“少主,为你好呀!”
封流云道:“你放狗屁,莫非你另有相好了,嗯?”
红红翘着嘴道:“少主,我敢吗?”
封流云道:“你是没有这个胆!”
他松开手,便往床上倒下去又道:“还早。”
他又要睡了,门外的伙计可急了,他低声地叫:“少主、少主,快起来呀!”
封流云叱道:“滚,扰人好梦!”
门口,伙计又叫:“少主,你不能再睡了,只因为,只因为”
伙计没说完,封流云已挺身在门边,他一把拉住伙计,吼道:“听你的话,有什么事发生了?”
伙计被逼,这才伸手指向对面大房间,道:“少主,你抬头看那边。”
“看什么?”
“大房间住了三个人,我知道其中有两个就是少主的死对头,为了少主安全,所以请少主立刻上马走人。”
“谁?”
伙汁道:“昨日里,少主约斗的两个人呀,少主,他们昨夜就住在对面大房间。”
封流云怔了一下,这要是在平日,他自然不怕他们,如今就不同,他的头上脖子还在痛,如果不是昨日逃得快,只怕已经死在江边上了。
封流云乃三水帮少主,他更是三水帮帮主封大年的独子。封大年在三江人称“江上苍龙”膝下一子一女,两人都是封大年的命根子,只不过封流云风流成性,他除了练武,便是找女人。
此刻,封流云闻听对面大客房中住着陶克等三人,心中着实吃一惊。
他低沉地对身边的红红道:“你应该夜里就告诉我。”
红红道:“少主身受伤,我怕”
封流云大步往外走,对面大客房的门拉开了。
只见门内走出陶克来,他冷笑着逼向封流云。
伙计可急了,他张口冒出陶克最不愿听的话:“爷,桐城县是有王法的地方”
陶克双目怒光一现:“滚开!”
红红见伙计往外跑,她急忙上前,十分温柔地对陶克道:“爷,别生气嘛!”
陶克叹口气,道:“站过一边,我不会在这儿杀人!”
封流云沉声道:“你想怎样?”
陶克道:“姓封的,三水帮人多势大出气粗,只不过我姓陶的也不是孬种,彼此本就没有深仇大恨,犯不着拿性命拼,不过,你若再找上来,那就别怪姓陶的真要下狠心出重手了!”
封流云何许人,他才不会听陶克这一套。
他明白,陶克这些话,那是软里带硬,硬里带软,说穿了一句话,那就是怕事。
封流云不怕事,尤其他挨了几棒,打得他头破血流,他当然要讨回来,加十倍地讨回来。
封流云当然不是傻子,他在此刻是不能说狠话的,但又不能太失身份。
“姓陶的,本少主面前你算得一条汉子,你的这番话我记下了!”
他大步就要往外走,突然传来一声吼:“站住,好小子,原来是你呀!”
封流云暗自一惊,发现陶克身后冒出个他最讨厌的人,那个矮胖子姓唐的。
只见冬瓜唐摇晃着双肩可就过来了。
“哟,原来半夜里在享乐的人是阁下呀!”
封流云立刻火冒三丈,吼骂道:“你娘的,胆敢暗中偷看呀!”
红红姑娘低下了头,她的表情是无奈的。
冬瓜唐可不管这么多,他指着红红对封流云道:“好小子,你是不是仗着三水帮,欺侮人家大姑娘。”
封流云吼道:“关你屁事!”
冬瓜唐双目一瞪,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姓封的,你唐大爷就爱管闲事,怎么样,你咬我一口!”
他这么一吼,打横里,常在山握着扁担出来了。
“要打架不是,来吧,常大爷侍候!”
封流云立刻觉得窝囊,这不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嘛。
他正气得个全身发抖,掌柜的披着衣衫跑来了。
他是被伙计从床上叫起来的。
掌柜的只一冲过来,对着双方直作揖。
“各位,这本是一场小小的误会,人在江湖行,转弯抹角就会再碰面,有道是见面三分情,本就是朋友,何必争意气伤和气,各位,千错万错,我一个人的错,酒菜住店钱我请客,各位千万打不得。”
陶克对掌柜抱拳笑道:“别担心,今天我们打不起来,我们人多,不能对付一个受伤的,原是要把话说清楚就了事的。”
掌柜直叫“谢谢”
封流云猛地一跺脚,大步便往店外走了。
冬瓜唐对陶克道:“放虎归山呀,大哥!”
陶克道:“他不是虎!”
冬瓜唐点点头道:“对,他差远了。”
陶克转而对常在山道:“兄弟,咱们吃过饭去刘家庄,不知你可方便一齐前往?”
常在山道:“大哥,我说过,我在家侍候老母一个人,去年老母过世,如今我是孤家寡人一个,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人睡觉全家做梦,走到天边也是我一个,大哥如果不赶我走,咱们这一辈子就在一起吧。”
他的草胡子猛一翘,对冬瓜唐道:“你不会赶我吧。”
冬瓜唐哈哈笑道:“你若抛下我们离去我会哭。”
陶克很高兴,他对掌柜吩咐:“快弄吃的,我们吃饱了走人,你不是怕出事吗?”
掌柜的当然高兴。
当他听到店外马蹄声的时候,他已经把心中的石头落下去了,闻言忙对一边的伙计,道:“快去呀,灶上好吃的全送上来!”
伙计掉头往灶房跑,冬瓜唐上前抓住掌柜衣衫,他低沉地道:“老小子,我想拔掉你一半山羊胡。”
掌柜的忙笑笑,道:“胖老弟,我可没有做出对不起你们三位的事吧。”
冬瓜唐的举动,陶克便是也怔住了。
只听冬瓜唐道:“我问你,你开的到底什么店?”
“饭馆呀!”
“这后院呢?”
“客房呀!”
“客房中的床上为什么都摆上大烟盘子?”
掌柜的笑笑,拍拍冬瓜唐道:“不错,看起来好像是烟馆,饭馆烟馆不一样,只不过到我饭馆来的客人,为了方便,在自己房里抽两口,这又有什么不对呀!”
他再拍拍冬瓜唐,又道:“比方你老弟,如果吃饱喝足之后,要抽一口,现成的在你床铺上,多方便!”
冬瓜唐面色一寒,又道:“那我问你,为什么还有姑娘陪着客人上床呀,难道说你这饭馆兼营酒家噢应该说烟家。”
他想想,也不对,便又改口,道:“难道你这儿还开娼馆呀!”
掌柜的面色一紧,他把手从冬瓜唐的手中挣开,脸上一股冷冷的神色道:“朋友,何必知道那么多?前面等着三位去吃早饭了。”
冬瓜唐冷冷地道:“大掌柜,你真的会赚银子,又会做人,实在令人佩服。”
陶克道:“吃饭去吧!”
冬瓜唐似乎在掌柜的脸上看出什么,便又冷冷地道:“开饭馆赚三样银子,这是一鱼三吃,实在高明。”
走近红红面前,问道:“大姑娘,你这工作是自愿的吗?”
红红抬头,双目却黯然。
冬瓜唐不问了,他往前面走去。
掌柜的见冬瓜唐三人走到前面去吃早饭,他打鼻孔哼一声,他心中想什么,当然谁也不知道。
但他的身上发出咯咯嘣嘣响,全身骨节有一半在响,如果知道他是谁,只怕准会吓死人。
掌柜的笑容可掬,搓着双手站一边,桌上陶克三人吃着热馒头喝稀饭,盘子里的卤味七八样,冬瓜唐低头不开口,他在心中打算盘,他已看出这掌柜不简单。
三个人吃饱饭,掏克一锭银子搁在桌子上,却被掌柜拒收。
“三位,我老屠这一生就爱交朋友,你三位一看就知道是英雄,我难得碰上,这顿饭,还有住店的房钱我请客,三位,我随时欢迎各位再来,这银子快快收回去。”
陶克不好说什么,冬瓜唐抢过银子冷冷道:“咱们银子不多,但也不屑于吃霸王饭,住霸王店,屠掌柜,咱们不喜欢叫人背后骂祖先,银子搁在这儿了!”
他那厚厚的手掌在银子上猛按,就听“咯”地一声响,冬瓜唐已举步往外走了。
陶克一看银子入了桌面下,只露出一半在上面,他哈哈地笑笑。
不料常在山又笑道:“兄弟也摸一把。”
说着,他的手真的在已嵌入桌面一半的银锭上再按了一下,再把银锭全部按入桌面里。
这光景在示威嘛!
陶克见两个兄弟往外走,银子镶在桌上,不由笑道:“别捉狭,银子这样,叫人怎么拿?”
说着,他出掌拍在桌面上“咚”地一声,银锭应手便跳起来了。
陶克接到手上,又塞在满面吃惊的屠掌柜手中,大步便出店门去了。
三个人传来几声哈哈。
屠掌柜却不一样,他虽也在笑,却是冷笑连声。
当他把手掌摊开来的时候,他握在掌中的银锭又变形,变得几道指印深深地印在银锭上面。
他露了一手鹰爪功!
就在陶克几人走出“快活居饭馆”不久,后院的红红与另外四名美娇娃,便一齐地走到屠掌柜房间来了。
“屠当家,我们应该受那矮冬瓜的气吗?”
屠掌柜笑笑,拍拍红红的肩,低声地道:“我屠万山是受人气的人吗?”
他再看看另外四女,又笑笑道:“别忘了咱们不来这一套,咱们只争利,有一天咱们成功,你们哈”五女跟着面露笑意。
屠万山的话提醒了她们五个人,好像有人说过,要争千秋,她们
她们就以为在争千秋,当然受点闷气又何妨?
陶克与冬瓜唐、常在山,三个人一路来到江边渡口,七八个壮汉正由一辆大车上往船上搬东西,看上去好像运粮要过江。
陶克三人也上了船,只见江面上帆影穿梭,好不热闹,向五里远处的对面江边悬崖下遥望,一条超大五桅大船,正停靠在那里。
怎会有五桅?只因为这条大帆船共二层,主桅中央插天高,另外两桅也不矮,为了江面转动机动,便在船尾与船头各又多了一根矮一半的桅杆。
如今船停在岸边,附近还靠了几条三桅大船,那地方岸上一个大空场,四周尽是老柳树,好像二十多个汉子在忙着什么。
渡船驶向江对岸,渡船上挤了不少过江的人,二十多袋子粮食也堆在船中央。
就在渡船快到江心时候,斜刺里一条快船疾驶向渡口方向。
那是一条双桅快船,船面上站着四个大汉,那种打扮,就叫人一眼认出他们是三水帮的人物。
三个人头上扎天蓝带,身穿水色衣裤,脖子上还围着一条黄色布巾。
这样的打扮有说词,表示着三种颜色,他代表着三条大江——长江、丹江、汉江。
三水帮的势力庞大,他们承运官粮,也包揽南北山产杂货。
三水帮在水产事业上庞大,他们的势力直盖洞庭,有时候官家也礼让他们三分。
如果要知道他们拥有多少船,三水帮的人就会自豪地对你说,单只在七个座船渠承修的船,就有几十艘,单就新船,每个月也有两条往水面推。
三水帮的人马有多少?这大概真的算不清,只不过从他们的总舵以下,一共是三舵36船队,每一船队大小船只18艘,当然总舵的直属快船也有20艘之多。
这么多船只在江面上动,三水帮的势力当然不容忽视,三水帮的人便也挺着胸膛站在大船上了。
快船上面的三人就那么金刚怒目地双手叉腰站在那里。快船几乎与渡船擦身过。
渡船上的人吓一跳,已闻得快船上有人大声吼:“好小子,在那儿了,快调头!”
这人的吼声够响亮,渡船上的人再吓一跳。
渡船上的人抬头看,快船果然调转头来了。
快船上的四个猛汉站在船上直叫喊。
“快加桨,最好能拦住他们在江面上干!”
“把所有的桨加上,追!”
渡船上,陶克冷冷地不开口。
冬瓜唐气得鼻孔直冒烟,因为他两人发现快船上的四个人,其中一人叫洪大川。
原来前夜洪大川与白水青,拚命护着“汉水一只凤”钱丹凤,抄近路赶往三水帮总舵,三水帮帮主封大年早就知道钱水龙的女儿爱上他的儿子封流云,但他的儿子却是一匹野马,也可以说是一匹狼。
封大年对于儿女之间的事,他很放任,就好像钱水龙一样,也是个管不住女儿的老爹。
有时候钱水龙到总舵,封大年不提小辈之事,他便也闭口不谈。
当钱丹凤由汉江分舵两大杀手——洪大川与白水青陪着她找来时候,封大年还以为她与儿子封流云发生什么不愉快之事了。
但当钱丹凤把陶克之事说了一遍,封大年只劝钱丹凤快把伤先治好,且叫她在总舵等着她的心上人回来,这种事如果由儿子替她找回来对他们的感情有助益。
不料过了不久封流云带伤回来了。
这一次,封大年冒火了。
他立刻派出身边三大护法,由洪大川带着,去找陶克三人了。
却也真巧合,竟然在江面上被洪大川发现了冬瓜唐,因为冬瓜唐的模样最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
当然,洪大川在快船上大声吼,这边的人全听见了。
陶克对冬瓜唐与常在山道:“两位好兄弟,咱们好像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冬瓜唐道:“来呀,谁怕谁!”
陶克道:“兄弟,这是江面,两岸多是他们的人,休忘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等一等咱们眼放亮,能不打最好。”
冬瓜唐道:“大哥,我说句老实话,别看他们了得,岸上水里我都来,如果咱们逃走,嗨,大哥呀,这还能再去找那淫贼吗?”
常在山点点头,道:“大哥,兄弟说得对,咱们怕他娘的谁?”
陶克不说话了。
他不是怕事的人,他之所以不想同人拚命,是因为这是无谓的打斗,只不过争的一口气,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去办。
他没有忘了妻女的仇恨,那是令他锥心刺骨的痛苦,他之所以活着,也许就是为了找出淫贼。
陶克沉默着,他也看着追上来的快船。
快船上已有个怒汉吼骂。
“他奶奶的,渡船还不快停下来!”
渡船上的人议论纷纷,四个拉帆摇橹的人在犹豫了,那个半百年纪的大掌舵,见快船要追上,便对拉帆的两个汉子吩咐:“小七,小五,咱们惹不起三水帮,下帆吧!”
两个汉子去解绳子了,突然间,人丛中一声暴吼:“谁要落帆老子就宰人!”
说话的可不是冬瓜唐。
当然更不是陶克与常在山。
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小伙子。
这小子的手上一把刀,伸手一拦便拦住两个要解绳子的汉子。
“我看你们谁敢落帆。”
两个汉子吓一跳,那掌舵的可就开口了:“这位年轻人,三水帮不是好惹的,他们杀人不眨眼呀,你不怕他们找你麻烦吗?”
年轻人怒道:“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爹病得快要死了,不能误了请大夫,快!”
渡船上,冬瓜唐开口了。
冬瓜唐对船老大道:“那些王八蛋是冲着我哥们三个来的,船老大,你放心的快开船,一切乱子我们担。”
船老大这才在人群中看到个矮胖子。
年轻人对冬瓜唐看一眼,他轻点了一下头。
冬瓜唐“霍”地跳在舱顶上,他指着追来的快船骂起大街来了。
“姓洪的,你在船上嚷嚷个鸟,这不就快靠岸了,休耽误别的客人过河办事,奶奶的动刀咱们岸上干!”
洪大川也回骂:“狗养的,今天叫你们见阎王,三江地面上轮不到你们几个嚣张的!”
冬瓜唐不示弱地再骂:“去你娘的那条腿,三水帮的人就想吃人呀!”
洪大川的快船就快追上了。
“好小子,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也伤了我们三水帮少主封流云,这就是死罪不赦,我看你们今天哪里逃!”
就这么几句对骂,但闻“咚”的一声响,渡船当先顶上岸边高石堤。
冬瓜唐一个云里纵,倒翻个筋斗站上石堤了。
渡船上的人就有喊“好”字的。
只这么一手,那个年轻人便也瞪大眼珠子直视高堤上的冬瓜唐。
年轻人自言自语:“这一招云里翻,他怎么会?”
渡船上的人往岸上疾走,岸边有两辆大车在停放着,赶大车的招呼人手去船上运粮袋了,便在这时,快船也靠上岸了。
真巧,船老大身边的两个人,有一人对船老大道:“银子一两,我家庄主家遭不幸要我们对出苦力的多施舍,往日半两,今日加倍。”
船老大忙起身,道:“回去对刘庄主说一声,咱们真心感谢他。”
岸边上,陶克立刻明白,这一定是刘家庄的人在运送粮食了。
他如果不是被洪大川看到,此刻可以跟着这两辆大车,不难找到刘家庄了。
快船上不只跳下四个恶汉,便开船的四个人也下船上岸来了,他们的手上均提着家伙。
八个人分成两列,由洪大川领着围上来了。
陶克与冬瓜唐、常在山已聚在一起了,那是一片沙土地,还带点湿湿的,有几棵长草半尺高,被风吹得往一边倒,陶克三人就站在草棵中间不动了。
洪大川面对陶克嘿嘿笑。
“姓陶的,不过两天,咱们又遇上了。”
陶克道:“不是遇上,是你们不放过我们。”
洪大川傲岸地道:“对了,你说得一些不差,是爷们又找上了,因为,放眼当今,有哪个不长眼睛的胆敢同咱们三水帮的人作对,而你们”
冬瓜唐立刻还以颜色地道:“爷们就敢,娘的,你咬老子一口。”
洪大川咬牙咯咯响,道:“好个矮子,你会为你这句不敬之话,付出十分昂贵的代价。”
陶克忙道:“各位,双方本无深仇大恨,我以为大家说明也就算了。”
一个红面怒汉沉哼道:“小子,如果你们没有伤到本帮少主,也许这件事有得商量,只恨你们不开眼,三水帮的少主也是你们可出手伤的?”
陶克道:“这不能怨我们,是封少主逼咱们出手,我们这位兄弟一样也中了封少主的钢针。”
红面怒汉叱道:“这家伙并未死呀?”
冬瓜唐火了。
“你娘的,封少主为何不死?”
洪大川对红面大汉道:“总护法,你听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他敢如此放肆!”
红面大汉乃三水帮总护法,人称“铁头”罗一冲!
他的气功也是一流的,他就是听得陶克的棒子厉害,这才率领三水帮内堂两大杀手——“神刀”李良与“双刀将”王大刚,由洪大川带路追来了。
他们本来是赶往桐城的,却不料江中遇见了。
洪大川冷笑道:“总护法,这三人我知道,都是泼皮凑在一起,其中这姓陶的棒子招数诡,你得小心才是!”他转而面对陶克又道:“姓陶的,可要我为你们介绍三水帮的总护法与”
冬瓜唐伸手止住,道:“我不想高攀,用不着在我面前多介绍,不就是想要命吗?怎么样,八个人二齐上?”
“铁头”罗一冲嘿嘿笑道:“用得着吗?”
他在摆手了,那意思是叫别的人闪开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