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近了,常在山急忙往暗处闪躲,只见一个年轻尼姑双手端着大木盘来到门外面。
“汤圆送来了。”
于是,门开了,一个大汉伸出一只大毛手接过尼姑端来的盘子,沉声道:“好了,你可以去歇着了。”
“嘭”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常在山等那尼姑走后,立刻又走近门边,门缝中传来一声哈哈浪笑声,听得常在山头皮又紧了。
他忙斜眼看进去,那个抽过大烟的尼姑正在那大汉的怀中扭动着。
另一张大床上的两人连看也不多看,他二人还在那儿对躺着抽大烟。
桌上正放着热气腾腾的汤圆四大碗,那抱着尼姑的大汉取过一碗吃了一个,又把一颗送进怀中尼姑嘴巴里,两个人立刻扭开怀了。
这光景不用瞧,立刻就知道这四个男女要干什么了。
常在山本想骂出来,但他知道这时候不适合,看情形这儿是个尼姑庵。
常在山不再找了,他急急忙忙地往回走,算一算时候,应该三更快过去了。
他也知道陶大哥与三弟冬瓜唐一定在上面等急了。
就在常在山走到囚着老人的地室门口,他再一次地趴在地上往里面瞧,只见老人仍然垂目坐在里面不动弹。
常在山心中想,人被囚在此地,那一定是那些尼姑与大汉们的仇人,自己应该从这老人的口中知道些什么,也许就能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那些人又是什么人。
他心念及此,便把口对着室内低声叫
“喂!喂!老丈!”
室中那老者白眉一紧,但却未开口。
常在山忙又道:“老先生,我在叫你了。”
老者这一回只把眼睛睁开来,却仍然不出声。
常在山急了,把嘴巴几乎塞进下面小方孔中了:“老大爷,我在叫你老人家呀!”
老者动了,他把地上的手杖拾起来,慢慢移近门后面,低下头,这老人只往外看了一下,立刻全身一颤。
“快走,快离开这里。”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常在山听得一怔,忙又低头趴在地上看进去,老者以背抵住洞口,沉声叱道:“再不走你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这话令常在山吃一惊,他便也立刻陷入五里雾中了。
常在山只得走了,只不过他走了几步又回头。
“老大爷,这儿是什么地方呀?”
“真糊涂,不知道地方也敢冒然闯进来,快走!”
这几句话,又勾起常在山的吃惊,这老人
常在山不由得又往洞内看,只可惜老者已把洞内的油灯也捻熄了。
常在山不解地只有再回头走,他一边走一边在想,这个老人是谁呀?
他走到那个拐弯处,先是摸到他用刀刻的印,这才急急的又走回那个棺材下面了。
这时候陶克正准备往下面跳,常在山立刻想到什么了。
“是他吗?天爷!”
下面当然是常在山。
“大哥,我我忽然间”
冬瓜唐在上面低声急急道:“快些上来,有什么发现,上来说,姓铁的也快回来了。”
常在山道:“不对,我再回去问清楚,莫非那老人家他是是”
陶克又跃上地面来了,闻言急急地道:“老二,没有时间了,快上来再说,可把我们急坏了。”
常在山一想,也是呀,万一姓铁的回来,麻烦就大了。
于是,他跟着也上得地面,三个人合力把棺材盖子又盖好,急急忙忙地跑到前面的土地庙里躲起来了。
三个人挤在一个暗角处,常在山把地道中发现之事,从头到尾细述一遍,听得陶克与冬瓜唐大吃一惊。
陶克道:“从地形方位上看,这一带两里之内,一定有一座尼姑庵。”
冬瓜唐道:“我猜也是这样。”
陶克道:“尼姑庵怎么会有通道直到这座土地庙?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冬瓜唐道:“如果这土地庙内住有和尚什么的,也许就说得通了。”
陶克面皮一紧,道:“出家人中不少侠义之士,咱们师父也是出家人。”
冬瓜唐忙赔笑道:“大哥别生气,小弟失言。”
常在山突然道:“那老人家的声音真像真的很像呢”
冬瓜唐急问:“像谁?”
常在山道:“像教咱们武功的了无大师。”
他此言一出,陶克与冬瓜唐几乎跳起来了。
陶克急急地抓紧常在山,道:“你说什么?”
常在山道:“我只说像教咱们武功的了无大师,但他不是,因为他满头银发。”
陶克道:“如果一个人一年多不理发修面,这个人谁能看出他是出家人?”
常在山立刻一震,他怎么不多想一想呢。
冬瓜唐道:“大哥,咱们设法进去吧!”
陶克道:“今天不行,且等成石回来再说了。”
三人好一阵商量,直到接近四更半快五更天,方才发现后窗下有声音传来。
陶克伸头看出去,只见一条人影在后院站了一阵子,方才跺跺脚进入那间停棺小屋内,紧接着,便传来一阵“沙沙”响声,想是那人推开棺盖进去了。
三个人正在四下望,庙门口闪进一个人,成石一头撞进来,大喘气地道:“真能折腾呀!”
他的意思,陶克三人听不懂。
冬瓜唐拉住成石,急问:“兄弟,你看到什么了?”
成石指着后面小屋,道:“那个王八蛋,真能折腾,他奶奶的,原来那小子去找他相好的,两个人在那家庄院的二楼上,害得老子在外面喝冷风,生闷气。”
陶克顿觉失望地道:“他不是去坑人家大姑娘?”
成石道:“绝不是,嗨,那家庄上的庄主当王八,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陶克闻言,又问成石:“小弟,你可曾听他们说些什么吗?”
成石道:“这二人好像老相好了,那女的真浪,一边扭一边低声地叫,叫什么,我也听不到,但男的有两句话我听见了。”
陶克忙问:“他说的什么?”
成石道:“男的说,事情就快了,叫女的也得多多动脑筋,事成之后”
成石想了一下,摇摇头道:“下面的我就听不到了。”
冬瓜唐急问:“再想想!”
成石道:“男的话说至此,所以我没听见。”
陶克道:“好了,好了,咱们先不去管那庄上的事情,先设法去救那被囚在地道中的老者。”
成石吃惊道:“这儿还有被囚的人吗?”
陶克道:“听你二哥说,好像是教过咱们武功的了无大师的声音。”
成石惊异地道:“快一年多不见大师了,原来他老人家被囚在此呀!”
陶克道:“你二哥只是觉得像了无大师的声音,也不一定真的就是他老人家。”
成石道:“总得弄清楚呀!”
冬瓜唐道:“所以咱们再商量呀!”
陶克道:“咱们四人也折腾一夜,趁此天还未亮,我们就在这儿睡一觉再出去。”
四个人各自斜躺在神案前,这一睡直到日上三竿。
这儿是座破庙,少有人前来上香,庙中停了三具棺材,更是不会有人来了。
陶克四人睡了快两个时辰,外面不见有人来,只因为这儿太荒凉。
这时候,陶克把干粮分给成石三人,大伙干啃着杠子头,那陶克边吃边问常在山:“老二,咱们跟你走,你在地洞中是如何的拐弯抹角,你总该心里有数吧?”
成石也接上一句:“差不多就行了。”
常在山道:“我看这样吧,我先一个人出去探路,你三人在此等着我,免得人多打草惊蛇。”
陶克想了一下,道:“这样也好,发现什么,立刻回来告诉大伙,不能一个人出手。”
常在山点点头,立刻闪出土地庙外去了。
先是,他找到庙后面,认了一下地道的方位,便抬头看看前面,地面上还有荒林与稻田,也有种菜的菜园,地面上不是直路,走上一段便迷了方向。
常在山走了两里远,他头也大了。
他自觉找不到什么可疑地方,更别想找到什么尼姑庵或寺庙,正打算回身走,忽见山坡上走过来一个肩扛锄头的人,常在山立刻迎上前去。
“老乡,打听个地方你可知道?”
那人是个老者,脑后面的发辫缠在脖子上,他站在路边微微笑:“年轻人,你想问哪里呀?”
常在山随口编故事:“我大妹子到尼姑庵上香,到现在没回来,你能告诉我,这儿可有尼姑庵?”
老人笑指山坡后,道:“有,有,你看到这山坡没有,一大片紫竹园,坡那面就是清莲庵。”
常在山忙弯腰施礼:“谢谢!”
老者走了,常在山笑了,原来自己找到了,只是未曾过这山坡,还好没有回转,要不然,真是白跑一阵子。
常在山急匆匆地往土坡上走,果然看到一座小小的四合院的尼姑庵,依山傍水,四周好一片紫竹随风摇曳。
常在山站在高处四下望,这一回他看清楚了,那座破旧土地庙就在这土坡东北方不到二里处,只因为山坡上的竹子多,一时间他迷了方位,这要是沿着一道荒径走,应该很快就找到了。
常在山悄悄来到清莲庵,庵门紧闭,里面没有声音,他正打算去敲门,不料从小路上冒出一个尼姑。
“施主想做什么?”
常在山回头,他吃一惊,这尼姑就在他身后面,怎么自己没发现?
“小师父,我是找一个人来的。”
“施主找谁?”
“我大妹子说是进香来的,我说要她快一点,江边有船在等着她。”
那尼姑,个子不算高,脸皮很细致,左臂上提着菜篮子,年纪大约三十几,一双眸芒尽在常在山的身上打转,看得常在山不自在。
“施主,你等等,我进去看看有没有人来烧香。”
常在山道:“有劳师父了。”
尼姑似笑不笑地旋身扭腰走进庵门,三步之后又回头,回头抛了个媚眼。
常在山心中在冷笑,应该不会错,八成就是这座尼姑庵了。
他站在庵外四下瞧,奇怪,为什么土地庙下面地道与这尼姑庵是相通的?
他也想不通,地道内还囚着老人,那老者如果真的是了无大师,事情就复杂了。
常在山正在胡思乱想着,庵门忽又开了。
“施主,庵内没有来上香的呀!”
尼姑的双目十分锐利,仍然上下仔细地看着常在山,她的嘴角也在翘,那是她在冷笑。
常在山道:“奇怪,我这大妹子会到哪儿呢?”
他对尼姑干干一笑,挥挥手便转身走了。
尼姑仍然看着常在山的背影,她的嘴巴在动,自言自语地道:“鬼话连篇,你会是找你大妹子?腰后面插着一把刀,又不像是公差,混混差不多,哼,若非这阵子有重要事,今天就做了你。”
于是,庵门“轰”地一声关上了。
常在山跑得快,转弯抹角便奔回土地庙内了。
陶克一见常在山回来,拉住便问:“怎么样,可有尼姑庵?”
“有,而且并不远。”
“在哪儿?”
“西南方有个山坡,咱们这儿看不见,山坡背面有座尼姑庵叫清莲庵,四周被紫竹所遮。”
冬瓜唐道:“难怪由此地看不见可疑地方,原来在山坡那一边。”
成石道:“大哥,你拿主意吧!”
陶克道:“难道尼姑庵中住有恶人?”
常在山道:“大哥,我以为先救那老人出来,问明白了就知道尼姑庵中情形了。”
冬瓜唐道:“我同意二哥的意见。”
陶克道:“好,咱们就由地道中先救出那位老人家去,准备两支火把。”
常在山道:“大哥,万一火把被人发现”
陶克道:“从你的话中,当知地道内没有什么厉害的机关,就算被他们发现,咱们仍能从原路逃出来。”
常在山一想,道:“走,我带路。”
神案上放有半截残烛两支,成石已取在手上,常在山找到火石把蜡烛燃上,四个人便走到小屋内了。
冬瓜唐看看三具棺材,道:“大哥,这两具棺材要不要推开来看一看?”
陶克道:“不用看,里面一定是死人。”
成石推了一下未推开,仔细看,果然封得很严密,他吐了一口唾沫,道:“妈的!”
这时棺盖又推开了,常在山第一个跳下去,他接过一支蜡烛,陶克便跟着下来了。
成石与冬瓜唐把棺盖从里面又合上,这才小心翼翼地跟上来。
常在山在前面举着蜡烛,才发觉这地道很干净,四个人走了大约一里地,常在山已找到那间地牢门。
陶克发觉地牢内很暗,昨夜的灯已不见了,他立刻取了一支蜡烛塞进厚木门下方的小方孔。
那常在山已对室内喊:“老先生,你听到我的话吗?老先生!”
他把脸贴在地面斜着看,只见那老者闭目跌坐一如昨夜的模样。
“老先生,我同我的兄弟们一齐来了,打算把你老先救出去。”
囚室内的老人双目一厉,咳!灰暗中宛似两颗闪亮的星芒一样射出来。
常在山忙叫陶克低头看进去,陶克只一看,便怔住了,因为这老者满头银发,不像了无大师。
于是,冬瓜唐与成石二人相继地往里面看,只有成石在皱眉,他自言自语地道:“脸形似乎像,但皮肉少多了。”
陶克道:“不管是不是了无大师,既然咱们来了,好歹也要先把老人家救出去。”
冬瓜唐道:“对,先救人再说。”
陶克双臂运力,双掌抵住那厚木门,口中沉喝便顶上去了,只可惜那木门太厚了,他只是撼动几下子,却未能推开来。
冬瓜唐也加上了,他在下面用肩扛,常在山与成石二人在两边助推,哥儿四人齐用力,几声哼呀咳的,便闻得“轰”地一声,厚木门被他四人撞开了。
陶克一个箭步冲进去,伸手去扶那老人。
冬瓜唐也奔过来,道:“老人家,我背你!”
老人忽然十分激动起来。
他双臂一张,果然爬在冬瓜唐的背上了。
常在山一见,立刻在前面开道,陶克与成石二人在后面紧跟着,这时候四个人的精神可大了。
常在山当先奔到停棺下方,他把蜡烛交在陶克手上,然后攀上去,双臂撑着棺盖移往一边,自己先跃上去,接着把老人家也拉到地面。
那老者只一到了上面,双目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有些痛苦地双手蒙住眼睛。
老者的身上怪味难闻,跳蚤虱子真不少,但他似乎已无感觉了。
真悲惨,偌大年纪被囚在土地牢下面,真够受的了。
土地庙后有个浅水井,成石已取了一罐水提到庙里面,陶克用毛巾为老人擦头发,洗脸又整身子。
老者的双手慢慢地移开了。
他如果是在黑暗地方,他一定会认清面前四个人,但他突然走人阳光下,他什么也难以看见。
就在陶克为老者洗过脸上的泥灰时候,第一个惊叫的便是成石。
“了无大师,真的是大师呀!”
老者极目看向成石,渐渐的,他的脸上肌肉颤抖了。
“唔,孩子,是你呀!”
常在山笑出眼泪,道:“大师,难道忘了在山吗?”
老人已慢慢适应阳光了,他也看清常在山,脸上不但肌肉动,便老泪似乎也要掉下来了。
他伸手拍着冬瓜唐的头。
“小唐也在这儿呀唔”老人又看看陶克,半晌,问道:“你你是”
陶克干干地拧了一把鼻涕甩在地上,道:“大师,十多年了,鸡公山的陶克呀,你忘了我吗?”
老人的双目睁大了,他带着沙哑的声音道:“不错,你就是陶克,你的”
老人去摸陶克的腰,陶克笑着把木棒举在老人的面前,带泪笑道:“木棒,大师!”
老人接过木棒,十分安慰地抚摩着。
“难道这是天意?真的种瓜得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