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带着张钧晟转过了花园,她才放缓了脚步,与走上前来的张钧晟齐肩往前走去。
今晚的月色真美。
沈墨欢抬头打量着皎洁的月亮,一时间,也有些怔然。
只可惜,今晚注定是无人有心欣赏了。
说着,她便扭头看着张钧晟,却见他侧面如玉般俊雅,身形修长健硕。只是当年的记忆早已经模糊,她甚至不太记得自己当初跟他有过的回忆,甚至于自己而言,那不过只是青葱岁月里的匆匆一瞥,根本经不起时光的打磨和推移。
“没想到转眼就过去三年了,真快呵。”沈墨欢停在一个红漆廊柱前,眼睛注视着远方,眸子里的神色都慢慢变得飘渺难以捉摸。“这些年,除了高中探花进入翰林院,可还做了些什么?”
沈墨欢问的不经意,但是却余角瞥见张钧晟闻言瞬间,望向自己的那抹收敛却掩不住炙热的目光。“偶有闲暇,便只做一件事。”沈墨欢一听就悔了,她不过是随意找了个话题开头,却不想正中了自己并不想提及的事情。而张钧晟的声音,饶是她此刻百般不想听及,却还是照旧清晰地想起。“那便是拿了你的画,找寻你画里掩藏的那个答案。”
“哎,呆子。”听到张钧晟话里的执着意味,沈墨欢也有些扛不住面色的凝重,忍俊不禁地看着他,面带玩味。“这些年来,你还在研究?”
张钧晟一字一句都出自真心实意,可是奈何身旁的沈墨欢却只当作笑言听,一点真心回应也无。他面色一红,也有些恼沈墨欢的态度。“我知道你当初画下那幅画不过只是一个幌子,你不愿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所以才在媒婆踏破沈府门槛时出此难题,叫那些人知难而退。可是这三年来,我求得你的那幅画作,每每想起你,就拿出来仔细端看,力图找出你当年的答案,希冀着能以这番诚意打动你。”说着,莫钧晟瞧着沈墨欢嘴角的那丝笑意,温浅的表面下无不透着一股子冷淡和疏离,此刻眼里满含玩味,竟是一点真心也吝啬给予。“墨儿啊,你究竟要我拿你如何是好。”
听得张钧晟的一声叹息,沈墨欢这才敛了眉宇间的一丝调皮,淡淡道:“呆子,那幅画,根本没有答案。”或许有,但是这些年来,她早就淡忘了,压根没放在心上。有,怕是也忘了。“当日一时兴起,画下那幅画,其实根本没有答案可寻。你也道那是一个幌子,既然是幌子,怎会让你们有迹可循?”
“所以,那幅画其实什么都不是,你就算钻研一辈子,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钧晟闻言立即呆若木鸡,倍受打击,他苦心钻研了三年,最后却听得沈墨欢一语点破了玄机。这些年的那些痴狂和努力,原来全是白费。
沈墨欢瞧着张钧晟似是打击不小的神色,心下也有些愧疚,当年不过十六的年华,着实是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的年纪,荒唐狂妄的不害怕后果。如今才尝到了苦恼,看着别人真把自己当初的戏言当了真,她心下也并不好受。
想罢,她摸了摸鼻子,心下轻叹,竟觉着有些好笑无奈。
忆及当年,自己做的事里,件件数来,哪一件又不荒唐了?
比起那些世人无法想象的惊骇传闻,这些,只怕压根不值一提吧?
但是有些话毕竟是要说清楚的,沈墨欢怕沈家二老和张家夫妇误会,更怕张钧晟满心空欢喜,助长了他此时的信心,那么日后必定是要害人害己的。
沈墨欢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却也并非狠心绝情之人,如今瞧见张钧晟这付模样,心里难免内疚,但是,却也又仅限于此。
她还没好心肠到以身相许。
眼见话已说尽,沈墨欢只觉多留亦是无益,所以她微叹口气,道:“我有些倦了,想先回屋歇着了。张大人、夫人那,还劳烦钧晟替我转告一声。”说着,沈墨欢就折身离开,背影淡漠潇洒,一如往日般毫无眷恋。
“墨儿。”刚复走出几步,就听得身后张钧晟唤住她,“可否,可否改日陪我出府游玩一日。”说着,似是怕沈墨欢误会拒绝,强调道:“一日就好。”
沈墨欢身子没有动,只是站定半响,才轻道:“眼下书苑事务繁多,这些还是过几天再议吧。”说着,便翩身离去。
徒留张钧晟一人,站在风里瑟瑟。
他静看着沈墨欢转过走廊,淹没于夜色中的背影,不知怎地,就想起了来时爹嘱咐自己的话。
沈墨欢是匹野马,只得放纵,却难束缚。要想得控于她,需留一隅空地,任之驰骋。而钧晟,你的心还不够博远宽阔,还没有强大到能让她甘于只在你的心里奔驰。
她那样的女子,注定不是你能掌控的。
恍惚着,他似乎明白了自家父亲的叹言。
想必,自己父亲不是不看好沈墨欢,也不是不看好他们在一起,而是压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能力,能让沈墨欢甘心停下脚步,呆在他的身边。
也对,世人又有几人知晓,在那样一个翩然美丽的女子身后,究竟隐藏着怎么样可怕的力量。
想着,张钧晟望着沈墨欢离去的方向,凝眸仔细端望之时,只看到一袭夜色迷蒙,再不见那抹淡漠出尘的背影翩然。
沈墨欢折身往回走,转过了走廊,抬眼就与正告辞准备回屋的姜衣璃撞在一起。
姜衣璃的面色还带着之前的不郁,在月色之下,昏暗当中更显得模糊难测。她怨怼地忘了沈墨欢一眼,随即移开了眼,埋下头继续往前走去。
“嫂嫂又想躲开我?”
望着姜衣璃的背影,沈墨欢转过了身子,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