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俞非要送给夏知鸢一张画。
之前拒绝了他母亲的画像,她不好再拒绝。
夏知鸢选中了一幅画,是一个女孩的背影,站在花园里,她的脚边是盛放热烈的,簇拥着的花朵。
生机勃勃,配着模糊女孩背影,就很有意境,很有感觉。
夏知鸢挺喜欢的。
祁俞看夏知鸢选了这幅画,笑了笑,“那就送给你。”
“等画展结束了,取下来送给你。”
“别拒绝好吗,夏知鸢。”
夏知鸢看祁俞认真的表情,愣了愣,点了点头,“好。”
“谢谢你的画,我会好好珍惜。”
“你的画很好看,你画得很美,很有情感。”
祁俞只是淡淡说道:“大概,有些画,有些憋在心里的话,只能通过画笔来表达。”
夏知鸢点头,“这便是创作者的宿命,因为心中有想表达的。”
“强烈的痛苦,炽烈的情感。”
祁俞转头看向了夏知鸢,“认识你,我很高兴。”
“我第一次去陆家,是被家人逼迫的,我觉得自己像牲口一般,被家里人推出去。”
“去讨好一个人。”
“但现在,我很庆幸能认识你。”
夏知鸢认真看着他,“即便你是被逼的,可你从未迁怒我,祁俞,你是最好的。”
祁俞扯了扯嘴角,看了看偌大的展厅,自嘲笑了笑,“我的画摆在这里,人家看的不是画,是上面的数字。”
随即他又说道:“我从未想过能开画展,能有这么一次,我已经满足了。”
祁俞的神色中,带着某种决定。
夏知鸢:“不管他们看的是画,还是数字,他们透过你的画,看到的是自己想看的。”
“祁俞,你很了不起,你就像是抓住天地的一缕,放在众人面前,有人能看到,有人不能看到。”
“你不应该为他们看不到而困扰,反而应该悲悯他们看不到。”
祁俞微微眯着眸子,看着夏知鸢,笑了起来,“和你说话,有点像论道。”
“或许,我真该像你说的,应该可怜这些被数字填充了脑子的人。”
这样的想法,自己的思维好似突然拔高到了另外一个维度了。
没有愤慨,心中,就真有一种怜悯和宽容。
不再觉得自己的画不被欣赏也悲愤。
夏知鸢也笑了笑,“抱歉啊,平常看书多了,就容易掉书呆子。”
“不,这不是掉书袋子里,这是一种力量。”
“若我的母亲有力量冲出来,她就不会死。”
“而我那个时候太小了,不知道该怎么给她力量。”
祁俞说到了亡母,夏知鸢只能闭着嘴不说话,不敢轻易发表意见。
尤其是对一个过世,从未谋面的人。
祁俞像打开了话匣子,和夏知鸢说了很多话。
夏知鸢静静听着,偶尔给一些回应,她觉得,此刻的祁俞正在吐出心中的淤泥。
“陆哥,小学妹交际挺广泛的。”
不远处,白浪对陆昂说道。
在学校里安安静静的小学妹,此刻和人说着话。
展厅的灯光倾泻在她的身上,让她的眉眼都变得温和和朦胧。
就这里那边,都给人静谧之感。
这一刻,就好似空谷幽兰一般,静静地盛开,连她身边路过的人,都显得宁静。
白浪本是调侃着,但看着看着,脸色突然凝了下来。
他看着那边,突然意识到,以前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这个小学妹。
有洛风禾这样的校花珠玉在前,清秀的小学妹,实在没什么好比的。
可这么突然,认真一看,竟然难以形容。
他可能眼睛出问题了,竟然觉得小学妹,很漂亮。
和洛风禾不一样的美丽。
这样的美丽,不是因为脸,不是因为身材。
大约是一种气质吧。
白浪挠头,看了看身旁的人,都看着那边呢。
这是来看画,还是来看人的。
陆昂瞥了眼白浪,“你想说什么?”
白浪心中莫名紧张,竖起大拇指,“我说咱们小学妹,真是优秀。”
陆昂表情却莫名,他看着那边,想起刚才父亲把他叫过去说的话。
陆高明也非常直接问:“夏知鸢和蒋家小子在谈恋爱么?”
陆昂当时听到这话,都无语了。
他明明不抽烟,此刻,突然都想吸烟。
肺部刺挠起来,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后背都涌上了热意,使得喉咙痒意更重了,竟一时间停不下来。
陆高明伸手抚了抚儿子的背,“怎么病了,吃药了么?”
陆昂压抑着咳嗽了一会,脸颊上涌上了艳红。
陆高明神色带着担忧,“别仗着年轻就拖,回去好好吃药。”
“不然我告诉你妈,让你去庄园催你吃药。”
陆高明突然愣了一下,又说道:“我突然忘记你结婚了,这种事情该你老婆提醒你。”
“我刚刚是不是问你,我儿媳妇跟蒋家的小子谈恋爱?”
陆昂:……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样的?”
陆高明扯了扯嘴角,那小子兴冲冲把人拉到他爸爸面前。
意图还不明显吗?
陆高明只是看了看儿子,“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外人也干涉不了。”
“既然你们结了婚,不管是聚是散,都要好好决定。”
咳嗽让陆昂的嘴唇泛红,他声音沙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
陆高明扯了扯嘴角,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怜悯和嘲笑,像看一个涉世未深的新兵蛋子。
“你怎么处理?”
陆昂愣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我会处理好。”
陆高明差点要笑出来了,嘴唇蠕动,接着问道:“我是问你,你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好。”
陆昂微顿,声音略微有些提高,“我说了,我会处理好。”
陆高明:“行啊,你处理啊,我又没拦着你,不让你处理。”
他深深看了看儿子,嘴角勾着不屑的弧度。
他像一个站在未来的智者,清明的眼睛里,看着属于儿子的结局。
年轻的孩子,总是那么自以为是,总是认为理所应当。
此刻,陆昂看着那边的女孩,认识,但觉得很陌生。
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他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茫然。
茫然之后,更多的是一种烦躁。
察觉自己烦躁了,就更烦躁。
烦躁又抗拒。
陆昂看了那边一眼,转身离开。
“陆哥,不看画展了?”赵钱多立刻问道。
“我回车里。”陆昂回了句,大步流星离开,大衣衣角翻飞。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白浪小声问道:“那画展还逛不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