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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小王爷玉柱子在庐山七丈峰的小镇上,巧遇“黑豹子”任冲,他为了躲避石家堡的人,才决定跟着任冲,躲往大山中。
只是小王爷玉柱子并不知道大黑个子把他带往什么地方,只知道不断的翻山越岭,有时候走在溪谷,有时却又攀登在岭峰上,连那片片飞云,也会在脚下面溜过。
一开始,由于好奇心,小王爷玉柱子,还能活蹦乱跳地跟在任冲身后跑,但在翻过三、四个山头之后,他已双脚起泡,痛得呲牙咧嘴而无法跟上任冲。
就在一处高岭上,任冲放下手中的丈八钢叉,肩上的布袋往地上一放,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表面上,他对于玉柱子的痛苦,连正眼也不看一下,也只随手在布袋里掏出一块卤牛肉,一个大饼,往玉柱子手里一塞,说:“吃罢。”
接过牛肉与大饼,小王爷玉柱子边吃边看着两脚的水泡,再也没心情“游山玩水”
看了一眼玉柱子两脚的水泡“黑豹子”任冲随手在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些药粉,洒在那些破了的水泡上面,然后对玉柱子说:“从你这身细皮白肉上看来,你小子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一面把瓷瓶放入怀里,一面又道:“不论你是个什么出身,如今既然跟了我,首先应该忘了过去,一个人要面对现实,把吃苦当成是一种享受,你才会发现,这世界上并没有苦,你懂吗?”
本来是不懂的,只是任冲铜铃般的双目一瞪,玉柱子也只有点头的份儿。
二人也只是稍事休息“黑豹子”任冲当先又迈着大步,朝着另一座山峰走去。
小王爷玉柱子虽然已填饱肚子,但那两脚上的水泡,经过一阵休息,却更加剧痛,但是看着四周,高山峻岭,森林茂密,除了鸟声虫鸣之外,就只有阵阵山风,刮下一些发黄的树叶,而发出“沙沙”的响声,这些对于一个才六岁的小王爷来说,是恐布的,吓人的。
于是,小王爷玉柱子也只有咬牙苦撑,然而泪水却已顺着腮帮子往下流,他想叫大黑个儿背他,可是他不敢开口,万一惹恼了大黑个,即使不一叉子捅死他,也会丢下他一个人不管,万一到了那时候,可就糟了。
人处在这种环境中,往往就会怀念过去,虽然玉柱子不过六岁,但他也并不例外,如果说现在是他生命中的逆境,那也并不为过,因为在玉柱子的六年生命中,大部分全是在备受仆妇丫鬟们的呵护中过日子,有些人张口有吃的,伸手有穿的,而玉柱子却连张口或伸手,都不必,随时都有人侍候得舒舒服服的。
可是现在的玉柱子,正应了那句俗话:一个跟斗,从云里跌落在泥地上,天上地下,差别是那么的大。
然而,为了活命,玉柱子小小年纪,也已直觉的要勇敢的活下去。尽管前途是一片荆棘,充满了坎坷,总还得要咬紧牙关,苦撑下去。
玉柱子原也指望大黑个子能拉他一把,甚至停下脚步来等等他,然而,他失望了,因为大黑个子非但未停下来等他,甚至连回回头看他一眼都未曾,一个人迈开大步,尽朝前走。
泪水和汗水,玉柱子真正尝到了苦的滋味,和着衣袖,抹去额角的汗水,更抹去脸上的泪痕。
举头望望天空,日头已不似午时那种酷热,偏西的阳光,被山风把原本就要消失的热浪,吹得一去无踪,代之而来的,是充满了深秋的凉意。
原来太阳就快要下山了。
就在这时候,山径的羊肠小道尽头,一处绝高的悬崖旁边“黑豹子”任冲,已停下身来。只见他一手挥着钢叉,随口高声道:“快点啦,玉柱子!”
一听大黑个子呼叫,玉柱子哪敢怠慢,忍着痛,一拐一拐地急忙跑过去。
当玉柱子走近大黑个身旁的时候,就见这高岭之巅,竟然有一潭,附近竟有三条山泉,汇集成这个潭,潭水清澈,但却看不到底,显然很深,然而却并不大,大概有个四丈方圆。奇怪的是,这个潭的山水的出水口,却是一个大岸石的中间凹处,崖石突出,就好像被人在那儿放了一个阻塞山泉的大石头,远远望去,山泉的水,像扯了一条数十丈长的布带,笔直地流向溪底。
就在这山潭的乱草堆中,树林虽不茂盛,却是杂草矮林处处,唯一的一块寸草不生的地方,就是一处突出的三丈长四丈多宽的危岩下面,因为那儿岩石,更因为那儿是这黑大汉居住的地方。
也就在玉柱子看得出神的时候,突听黑大汉说:“呶,我就住在那块大石头下面,过了这个水潭,就到了。”说罢,伸手一挽玉柱子小手臂,立即往水潭边走去。
玉柱子好像身不由己,更觉着双脚离地的样子,走起路来有些轻飘飘的。
才不过走了三几十步,二人已到了水潭边。乱石堆上,黑衣大汉如履平地,就见双脚在一个平坦的石头上,用力一点,二人已越过这个宽不过两丈的小潭,往上又攀登了十几丈,这才到了黑大个住的危崖下面。
小王爷玉柱子四下环视了一遍,心中已自透着新鲜,只见这个危崖下面,甚是宽敞,最里面,离地五尺高处,搭了一张睡床,床上尽是些虎豹之皮;近危崖口处,还放了些锅碗之类,同时,附近又堆了许多劈柴;另一边,大石块把危崖口挡了一大部分,人在里面,好像就是在屋里子一般,而危崖内,并非是乱石,而是另一块整齐平坦的更大岩石,因而危崖内看起来相当清爽干净。
走进危崖内,黑大汉一面放下肩上的大布袋,随手又把钢叉靠床边放下,问道:“玉柱子,累不累?”
“好累啊。”他有些在撒娇,当然这是他养尊处优,习惯的说法,但听在黑大汉耳中,不由双目一瞪。
看到黑大汉的愤怒表情,玉柱子立即又道:“现在不累了,也好多了。”
黑大个子冷哼一声,又道:“脚痛不痛了?”
“不痛了。”玉柱子再也不敢说真话,其实也还真的在强忍着脚跟水泡的撕痛。
冷然一笑“黑豹子”任冲从床上抽出两张虎皮,掷给玉柱子,说:“一张铺着,另一张盖着,先躺着歇歇。”
说完,径自在一个木架撑的横杆上,把挂着的玉米棒子,拔了五六根,往锅里一丢,顺手又拿一个罐子,提到山潭边,提了罐水,倒在锅中,就着锅底,生起一堆火,开始煮起来。
这时候,躺在虎皮上的小王爷玉柱子,却早已熟睡起来,当任冲把煮好的玉米棒子拿给玉柱子的时候,天也就黑下来了。算算路程,从庐山七丈峰到此,将近百里,这对于小王爷玉柱子来说,能在一天之内,跑完这段路,不能不说是一项奇迹。
这一夜,小王爷玉柱子睡得好香,好甜,就连半夜里任冲提着钢叉,恶斗一头花斑大豹,都没有把他惊醒。
当第二天一大早,群峦飘云,山下日升的时候,玉柱子才在一阵刀声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他大吃一惊,他发觉就在不远处的山潭边,大黑个子正在扒一个大花豹的皮。
走过去,靠近一个大石上坐下来,玉柱子腼腆的,嗫嚅道:“黑大叔!”
“黑豹子”任冲头一回听到有人叫他“黑大叔”心里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有一丝亲切,心想:如果这孩子能叫他一声“干爹”甚至于“爹”那该多好!
心念间,他仍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玉柱子一眼,立即丢下手中刀,两手血淋淋的,返身回到危崖中。
很快的,任冲手中提了一把利斧,对玉柱子说:“人住在大山里,可没有什么好玩的,你就拿这把斧头,去往林中砍些树枝木头,堆到住的穴口,记住,打从今天起,每天要给我砍回来一百斤,少一两你都没饭吃。”
一面随手又递了一根玉米棒,一块酱肉,塞给玉柱子,又道:“去吧,不要走得太远,小心被山上虎豹拿你一身细皮白肉软骨头,当点心吃。”
玉柱子一听,真是到了欲哭无泪的地步,单就看黑大叔两手血腥,被剥的豹皮,就叫人吓一跳,那还不敢多说,只好把吃的往怀里塞,双手提斧头,往附近较密的林中走去。
脚上的水泡,虽已经出水,但仍然相当疼,他只好就近捡些小树枝,劈去碎枝,然后一根根集在一起。但是才不过集了五、七十斤的样子,玉柱子发觉两手也起小水泡,而且用力一握斧头,比之脚上的水泡还疼。
于是,小王爷玉柱子哭啦。
他哭得很伤心,眼泪就像附近山潭的水,泉一般的流在数十丈的悬崖下一般。
因为黑大叔不在身边,他才敢于这样尽情地哭,更因为这一阵子的怀念过去,怀念死去的爹娘,他非痛哭一场不可,否则,他必然会憋出一场大病。
十指连心,如今玉柱子的手心脚板,都起了水泡,自然让他感到无比的痛苦。
看看已是接近中午,日头就在树梢头,笔直的照进林中,玉柱子就地坐在砍倒的树干上,连啃着玉米棒与酱肉。忽然之间,眼睛一亮,他发觉前面树枝叉上,坐了一只猴子,那只看上去像猫一般大的猴子,正挤眉弄眼的瞧着他吃东西。
玉柱子觉着十分好玩,立即用斧头砍下一段玉米棒子,用力丢向猴子处。
却是那猴子,也十分乖巧,一溜烟的爬下树来,捡起地上的玉米棒子,反身又爬到树上,就坐在树叉子上,啃了起来。
玉柱子头一次看到猴子,觉得很好玩,不由地笑了起来,于是又撕下一块酱肉,丢向猴子,却想不到,那猴子只拿酱肉在鼻端闻了一阵,又丢在地上。
其实,玉柱子又如何知道猴子是不吃肉的?
望望地上砍的树干,也有十来根,合起来应有百斤以上,玉柱子这才开始一根根的拉回岸穴口,等到他把所有砍的树干,全部搬运完毕,天已经快要黑了。
“黑豹子”任冲还相当认真,也不说一句安慰的话,尽是一根一根的用手提提树干的份量,就怕少了一点,看在玉柱子的眼里,真有说不出的难过。
“还好,重量是够了,进去吃饭吧!”
玉柱子松了一口气,丢下手中斧头,走人岸穴。他好累,手又疼,却不敢露出痛苦的样子,只好强忍着,装了一碗鲜豹肉,胡乱的往肚子里填。
暗暗的“黑豹子”任冲点着头。
这一夜,玉柱子睡得很香甜,因为当“黑豹子”任冲坐在他的一旁,为他的手脚擦上药粉的时候,他竟然没有醒过来。高山寒意浓,当任冲把他抱到树干架的床上的时候,玉柱子鼻息均匀,睡得十分安然。
原来这第一天的高山生活“黑豹子”任冲,也为玉柱子在这崖穴之内,搭建了一个睡床。
第三天,第四天,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玉柱子仍然每天劈砍百斤以上的树干,生活聒静,但十分乏味,唯一让他高兴的,是他喂熟了那只猴子,只要任冲不在,猴子还会跟在玉柱子身后,进入这岸穴中,呆上一阵子。
渐渐的“黑豹子”任冲有时候会出去一整天,才在天黑回来,有时候他会背着一头山猪,或是羚羊之类的猎物,返回崖穴,大部分他都是把肉晒干,或酱卤起来,分藏在崖穴中。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快,而高山上的寒意,更叫人体会出冬天马上要到了。
一天夜晚“黑豹子”任冲把玉柱子叫近身前。
他先是拉过玉柱子的双手,.摸了摸,点着头,说:“什么样的地,就该种什么样的庄稼。生活在大山上,就该像你现在的手脚,孩子,你明白吗?”
糊涂地点着头,玉柱子心想:多少天来,第一次他对自己表示善意,就算不懂也只好点头。
摸摸玉柱子的头,任冲微笑着说:“赶明儿一早,我得赶趟市集,卖几张虎豹皮,咱们也得办一些过冬的东西,至于你,想要些什么,尽管说,黑大叔一定给你办。”
“你不带我一起去?”
摇摇头,任冲说:“这趟市集,路程遥远,你跟了去,我得走上两天。”
说着,又拍拍玉柱子的肩头,说:“我会带你去的,要等你长大一点,才能带你去。”
也不等玉柱子再说什么,一个人倒在床上,蒙头就睡。
玉柱子一看这情形,也只好爬上床睡下来。
他心中潮思起伏,难免想起过去,在京中,他只要开口说出他想要的,他就永远不会失望,往往要一个,却拿来好几个,使他原觉得很好玩的东西,一下子会变得索然无味。如今,他很想叫黑大叔买些好玩的东西,但他却不敢开口,如今即使是最平凡的东西,只要是黑大叔买的,他必然会大加珍惜,可是
他沉沉的在这种念头下,异想中,睡着了。
当第二天东山峰头的日头,散发出丝丝锐利的光芒,照进岸穴的时候,玉柱子伸了个懒腰,一骨碌爬下床来,他首先望向黑大叔的床。
床是空的。
立刻,他有着孤寂之感。
也就在这惶恐的时候,突听崖穴外“吱吱”叫声,不由一喜,急忙走出崖穴,立即看到那只小猴子,正蹲在山潭边的一块大岩石上,四肢乱跳,透着欢愉。
玉柱子只是手一摆,就见那猴子一连几个纵跳,已摸到玉柱子身边。
想起黑大叔交待,他不在的时候,暂时不要再到林中砍树干,只在崖穴外,把砍来的树干,劈成碎片就可以。
于是,玉柱子在小猴子的陪伴下,吃过东西,立刻拿起利斧,坐在树干堆边,劈起柴火来。
玉柱子为了得到任冲的欢心,虽然有小猴子陪伴,但也不敢懒散,仍旧用力的劈着树干,并把劈碎的木头,很整齐的堆在穴口外。
就在玉柱子一边逗弄小猴子,一边整理劈柴的时候,突然之间,感觉右足一阵刺痛,还以为是被木尖刺着,低头一看,正有一条三尺多长的青蛇,躲在木柴堆下。
玉柱子不由“哎呀”一声,立刻拿起利斧,把那条青蛇,斫为两断,一面就地坐了下来,痴呆的捂住伤口,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玉柱子不过六岁大的孩子,一旦被蛇咬到,自是不知如何处理,尤其是看到被咬的地方,开始红肿,心中自是十分害怕。
最不幸的是,黑大叔又不在山中,心中更无形中又加深了恐惧感。
这时候的玉柱子,真是到了生死边缘,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他泪流满面,手捂伤口,咝咝叫疼的时候,却见那只猴子,吱吱叫着,飞奔而去。
望着小猴子的背影,玉柱子心中更觉孤独无援,心想:到了这种时候,竟连平时相处极好的猴子,也丢下自己不管,心中不由产生一种“恨”
难道今日真该丧命在这深泽大山中吗?
望望天空,血红的阳光,就快要下山了,黑大叔怎么还不回来?
玉柱子已开始感觉口渴,全身有些发冷,冷得直叫人打冷颤。
突然,只见那只猴子,去而复返,同时在它的口中,及一只手中,俱拿了一些青草,极快的飞扑到玉柱子身上。更叫玉柱子惊奇的,只见这只小猴子,把口中的青草,一阵咬嚼,然后吐在玉柱子的伤口上。
有些凉凉的,玉柱子急忙双手把青草弄碎,涂在伤口上,等那些青草汁,渗入伤口之后,又见那只小猴子,把手中的青草,不住的在空中摆动。
玉柱子有些不懂,但他福至心灵的,把猴子手中青草接过,先在右足伤处比画一阵,但见那只猴子一阵吱吱怪叫。
于是,玉柱子又把那青草往口中一放。
小猴子立刻四肢齐跳,这光景玉柱子在平时就已知道,那是小猴子最得意的时候,常有的动作。
于是,玉柱子急急把口中青草嚼碎,然后把嚼碎的青草,吐在手掌中。
正当他要往伤处敷贴的时候,突见那只小猴子,又是一阵吱吱怪叫,紧接着满地翻滚。
小猴子这种表情,显然叫六岁大的玉柱子不懂。
看看手中嚼碎的青草,感觉上是一种清凉的,有些甜味的样子,于是,他自言自语的,说:“把这些青草吃下去?”
他话一出口,小猴子似是懂得人语一般,立刻又是四肢齐跳,表现出欢愉的样子。
终于,玉柱子不再犹豫,急忙把手中嚼碎的青草,全部又塞入口中,在一阵细嚼之后,吞入腹中。
伤口的疼,减轻了,冷颤也在消失中,只是,这时候的玉柱子,很想睡觉,因为,他觉得两只眼皮,有似千钧重,使他无法张开眼。
他再也不管那只猴子的表情是什么,也不理会黑大叔什么时候回来,他必须要睡上一大觉。
于是,他跌跌撞撞的,走人岸穴中,在未沉睡之前,下意识的一骨碌,爬上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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