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依然存在,只是那个人一直都不曾现身,这让林渺有些疑惑。
“难道这个人并不是针对自己?抑或对方发现自己的面容改变,并未认出自己来?而这人究竟属于哪一路人马呢?何以潜伏在这里呢?”林渺心中暗想着。
唐子乡不算小,虽然并无坚城,但是也有密集的村落,可算是一个大市集。以白府为中心,围成一个方圆十余里的庄园,在庄外也有矮墙,此刻林渺已经走到了这片矮墙的边缘,只要翻出这堵墙,就算是走出了唐子乡。
矮墙之外,林渺发现静候着几人。
几人全都是一身黑衣,静立于树旁草木之间,仿佛完全融入黑夜,若不仔细看,还真不会注意。
“你终于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自草木间传来,一道身影缓缓升起,并缓步向林渺靠近。
林渺愕然,这群人竟似乎专门在这里等候他,好像知道他一定会从这里走出唐子乡一般。
“你们是什么人?”林渺不由得讶然问道。
“嗯,你不是他!”那缓步走来的人显然看清了林渺的面目,不由吃惊地低呼道。
林渺心中暗松了口气,忖道:“看来这群人并没有真正认出自己来,抑或这些人并不是在等我,而是另有要事而已。”“原来认错人了。”林渺故作轻松地一笑道,他可不想在这里与对方纠缠,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人与刘玄是什么关系,万一是刘玄或魔宗的人,那可就大为不妙了。因此,他只想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而且,他此刻有伤在身,不宜与高手交锋。
那人一阵错愕之后,仔细地打量了林渺一眼,又扭头向一旁静候的几人望了一眼,接着沉声问道:“这么晚了,朋友意欲何往?”“当然是离开唐子乡啰。”林渺笑了笑道。
“朋友是哪路人?该不会这么巧便从这里走过吧?”那人声音之中多了几许敌意,显然怀疑林渺的目的和身分。
“这个世上偶然的事情多得很,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我并不想知道你们是谁,以及要干什么,我尚要赶我的路,请朋友借道一用可行?”林渺直截了当地道。
林渺的直接让那人也微讶,但对方显然亦不想节外生枝,淡淡地笑了笑道:“既然朋友这么坦白,那便请尽快离开此地吧”“沈铁林!”林渺突然吃惊地低呼了一声,他看清了与他正面相对的人面目。
那人不由得吃了一惊,急退一步,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林渺不由得笑了,心中涌起一种难以叙说的轻松,欣喜地踏前一步,欢悦地道:“沈大哥,我是阿渺呀!”沈铁林一怔,冷笑地望着林渺,手指微勾,林渺伸手在脸上一抹,撕下一块薄皮来。
沈铁林借着月色看清了林渺的真面目,不由得讶异道:“是你!你小子怎不在宛城跑到这里来了?”说话间,沈铁林放松了戒备,欣喜地踏上了两步。
林渺也踏步伸手与沈铁林的手紧握在一起。
“快来见过这几位兄弟!”沈铁林说完领着林渺向树林暗处走去。
“原来是沈大哥的朋友。”那隐于暗处的几人也松了口气道。
“这位是吴大哥的好兄弟林渺!”沈铁林一指林渺向那几人介绍道。
“在下莽道吴心!”一道人打扮者伸出大手,欣然道。
林渺心情大好,也伸手相握,欣然道:“今后我们可要好好亲近了。”“哈哈哈,一定一定!”莽道坦然笑道。
“这位是断魂双枪崔健,这位是鼎鼎大名的关东第一大盗朴岩久”“哈哈哈,小兄弟,你是吴大哥的兄弟,自然也便是我们的兄弟,什么时候跟我朴岩久去劫几票?”朴岩久极为豪爽地一拍林渺的肩头道。
“那可还得朴大哥带着,否则只怕我会走丢掉的哦。”林渺不由得也笑了。
众人不由得都逗乐了,沈铁林将八人全都介绍了一遍。这八人全都是关东有名的黑道人物,不过林渺对江湖之中的事并不太熟悉,对关东的事也不甚了解,自是没有听说过这几人的名头,但这些人都是沈铁林和吴汉的朋友,他自然欢喜。
吴汉做亭长之时,与林渺相交极厚,因为吴汉小时候曾向林渺的父亲求学,而且两人住得不远,在地头上混的,没有人不认识吴汉的,而林渺认识沈铁林和沈青衣兄妹二人也是在吴汉家开始的,那时候林渺虽只是个小混混,但沈铁林却不介意,反而喜欢这大孩子的精明古怪。林渺与沈铁林的妹妹沈青衣最是投缘,沈青衣一直都当林渺是个可爱的小弟弟,因此才特别关爱,这也使林渺对沈铁林了解得更多。吴汉的许多朋友都识得林渺,包括杜茂,不过后来杜茂犯事,吴汉因救杜茂而离开了宛城。林渺回宛城之时并没能见到吴汉,深感遗憾,但后来梁心仪的事和刘秀的事使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分神想其它的,却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沈铁林。
“沈大哥怎会深夜守在此地呢?沈姐姐、吴大哥和杜大哥可好?”林渺不由得讶然问道,说到这里,林渺突地转身。
沈铁林正欲回答,却见林渺突然转身,不由得打住了话题,目光循着林渺所视方向望去,不禁手心一紧。
“好狡猾的小子,我差点看走眼了!”一个冷冷的声音自矮墙之上传来,紧接三道如幽灵般的身影自墙头飘了过来。
林渺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扭头向沈铁林道:“他们只是来找我的。”说话间便向那三人迎去。
沈铁林趋步而上,与林渺并肩,有些惊讶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他已感到来自对方三人的强大杀机,直觉告诉他,这三人全都是可怕的高手,可是他不明白林渺怎会惹上这样的高手,数月之前他见到的林渺只是街头的混混,虽然有个不简单的头脑,却不是什么人物。
“圣门的人,也或许应该叫魔宗,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我也不明白!”林渺耸耸肩,无可奈何地道。
“圣门?你怎么惹上了他们?”沈铁林吃了一惊,讶然问道。
“原来沈大哥也知道他们呀,不过这是我的事,便由我来解决好了。”林渺淡淡地道,语气倒是很坚决。
“阿渺怎说这样的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需分彼此?”沈铁林责备道。
“是啊,小兄弟怎说这样见外的话?”莽道也有些责备地道,说完大步来到那三人之前,冷喝道:“你们有什么事,尽管跟本道爷说好了!”林渺不由得微感有趣,他可以感觉到,这三人便是那伏在屋顶上而未动手之人,他们正是那三名魔宗使者,他自然知道莽道不是这三人的对手。
“我要他的脑袋,你也可以代给吗?”那三人冷然问道。
莽道一怔,随即不由得笑了,道:“你们要道爷的脑袋还不简单?道爷正觉得这颗脑袋长在脖子上太累,找不到合适的人送出去,如果你们真要的话,只要拿出点本事让道爷看看,就给你们好了。”“小心!”林渺蓦地低呼。莽道听得林渺惊呼,便觉冷风“嗖嗖”而过,一道凄寒之意直逼脖项,不由得大惊。他看到那距他最近的黑衣人动了一下,而不知从哪里划出的剑此时距他只有尺许,这之中的两丈距离根本就像不存在一般。
莽道疾退,他不能不退,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快捷的剑,如此诡异的身法,简直没有半点征兆。
莽道退出三步,正觉胸前一凉之际,便听得“叮、当”两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声响起,随即他的身子被一股强劲掀得倒滑五尺。
莽道吃惊,但他知道自己没死,而此刻站在他刚才所立之处的是林渺,那神秘剑手却已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似乎微有些狼狈。
“你是沈家的人?”那魔宗使者收回剑,讶异地望了望扶住莽道的沈铁林,问道。
莽道知道,刚才出手的是沈铁林和林渺,只有沈家的暗器才会有这么快,但是那第二声轻响却是林渺的刀声,这让莽道心中暗惊,林渺的速度几乎可以追上沈铁林的暗器,这怎么不让他吃惊?
沈铁林也吃惊,他绝没想到林渺出招会如此之快,同时他也明白,刚才如只凭自己的暗器尚不能逼退对方,若不是林渺的出手,只怕莽道多少会受一些伤了。
“不错!”沈铁林并没有否认。
朴岩久和崔健及其余的几人全都围了过来,对于这神秘人刚才那一剑,他们确实感到极为吃惊。不可否认,那一剑确实有种惊心动魄之感,快得让人吃惊。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既然你们要对我穷追不舍,那我也只好与你们奉陪到底了!”林渺冷然道。
沈铁林有些诧异地望了林渺一眼,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了这群可怕的高手。不过,他感觉到,林渺变了,再也不是昔日宛城之中那个小混混,而拥有了一派高手风范。
这几个月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沈铁林并不知道,他也无从猜起,包括林渺何以会出现在湖阳世家。
“你确实是个人才,杀了你太可惜,如果你愿意随我入圣门,本使定会大力推荐你。”那为首之人再一次打量了林渺一眼,沉声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没有兴趣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林渺断然拒绝道。
“那本使就留你不得!”“哼!”林渺不屑地笑了笑道:“如果仅凭你们三人便能杀得了我,那我也活不到现在了,没有刘玄,你们还差了那么一点!”“那就试试吧!”说话间,那为首的人已蓦然出剑。
“试试就试试!”林渺旋步,竟抢攻而上。
沈铁林吃了一惊,莽道和崔健诸人也大讶,皆不由得退了半丈,是因为林渺激起的杀机。
林渺出招,简洁而利落,但刀锋所过之处,空气犹如布帛崩裂般发出沉闷的暴响,而强大的气旋却是自林渺的脚步之间溢出。
刀招简洁,但林渺的步伐却玄奇无伦,相衬之下,这简单的一刀,却变得拥有了无尽的生机和活力,更似有一种张狂的霸杀之意奔涌其间。
那神秘剑手的剑快如电,拖起的剑气若巨网般充斥着每一寸空间,割体生寒,破空有声。每一剑都似乎将林渺的进攻角度尽数封死,但是却总似乎给了林渺穿插的缝隙。
“当”刀、剑相击,擦出一溜火花,那神秘剑手仿佛出了无数剑,但林渺绝对只是一刀,化繁为简的一刀,在空中仿佛划过了千万里的距离,那优美诡异而精彩的轨迹让人心神禁不住为之颤抖。而这一刀的尽头,却是那神秘剑手剑身的锋端。
“蹬蹬蹬”神秘剑手竟暴退四步,林渺稳立如山,刀锋微扬,如苍松劲柏般立于凄风之中,傲意盈然,其姿态之优雅,犹如超然于物外的观日散仙。
沈铁林诸人不由得心神俱醉,他们从未见过比这更优美的一刀,比这更洒脱的一刀,林渺留给他们的,似乎惟有惊叹和欣喜。
林渺没有追击,他感到心口微有些牵痛,那是刘玄留在他身上的伤势。是以,他并没有立刻加以追击。
魔宗三名使者都吃了一惊,吃惊于林渺如行云流水般的一刀,惊讶于林渺这找不出任何破绽的架势。
事实上,他们在刘玄的三桅大船上已经领教过林渺的武功,只是当时是以三对一,而林渺一心想逃,这才使林渺左支右拙。而刘玄的一掌却使得林渺脱出了他们的包围,这才又要大费周折地来对付林渺。
“就凭你一人,不是我的对手,你们三个一起上吧,省得我多费手脚!”林渺不无狂傲地笑了笑道。
那三人不由得相视望了一眼,又扫视了沈铁林和朴岩久诸人一眼,他们也感到了来自这九人的压力,再加上林渺,对方有十名好手,而自己只有三人,相形之下,他们发现自己有些轻敌大意了。不过,此刻似乎后悔也没有用,他们知道,如果他们以三对一的话,沈铁林诸人绝不会坐视不理,对于沈家的暗器,他们似乎也颇为顾忌。
“好朋友,何必畏首畏尾呢?不如我们大家一起玩玩,既来之则安之吧!”朴岩久朗声笑道。
崔健和莽道诸人立刻散开,欲成合围之势。
“走!”那为首的魔宗剑手不由得低喝一声,他们可不想让这几人形成合围之势,也便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有信心对付这十人的联手之攻,这些人可不像是王郎的家将,尤其是林渺和沈铁林。
魔宗的三名使者仿佛都抱有同一心思,旋身便退,他们本以为林渺已身受重伤,可是刚才那一击之下,他们才发现,事实根本就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他们也便不能不退。
“想走?没那么容易!”沈铁林冷哼一声,双手齐扬。
林渺只觉得身边似有一阵暴雨洒过,风声狂飙而起,他不禁吃了一惊。
“暴风骤雨!”那为首的魔宗使者不由得惊呼,身形疾旋暴退,手中之剑仿佛圈起一面巨盾。
“叮叮叮”无数轻响中夹着几声闷哼,那三名魔宗使者的身子如投林夜鸟般掠过矮墙,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林渺并没有追,只是长长地吁了口气,他的心口一阵绞痛,那股暗伤因刚才倾力出招而牵发,是以他并没有追击。
“妈的,这三个混蛋溜得比鬼还快!”说话的是关东响马游灿。
“他们居然可以躲过沈大哥的暴风骤雨,魔宗的人还真不简单。”莽道吃惊地道。
“听说魔宗的势力极为庞大和神秘。阿渺,你是怎么与他们对上的?”沈铁林讶然问道。
“说来话长,不知沈大哥深夜在此作啥?”林渺反问道。
“王郎的儿子王贤应来了湖阳,王郎那混蛋抢走了我们自关外运来的一批良马,因此我们便要拿王贤应来讨还公道!”沈铁林沉声道。
“啊”林渺恍然,心道:“原来沈大哥等人是来对付王贤应的。”不由讶然问道:“难道有人去对付王贤应了?”“杜茂和青衣他们已经潜入了白府,王贤应这小子是个草包,相信他们会得手的。”沈铁林道。
林渺大喜,问道:“原来杜大哥和沈姐姐也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林渺话音刚落,便听风声响起。
“杜大哥和青衣回来了。”崔健低呼道。
“大哥,我们没办法下手!”沈青衣如夜鸟一般落到沈铁林的身边道。
“沈姐姐,杜大哥!”林渺欢喜地呼道。
“咦,你小子怎么在这里?”杜茂也发现了沈铁林身边的林渺,不由得讶问道。
“阿渺!”沈青衣也惊喜地叫了一声。
“知道你们在这里,我哪能不来呀?”林渺不由打趣道。
“嗯,你小子贫嘴的习惯还没改,不过好像长高了许多。就你一个人来呀?”杜茂神彩仍不减当日,欢笑道。
“自然是我一个人了。”“心仪妹妹呢?”沈青衣不由得讶然问道。
林渺心头一痛,不由苦涩地笑了笑道:“一言难尽。”沈青衣和杜茂不由得微怔,似乎感觉到了不对。
“怎么,吵架了?你小子是不是欺负了她?”杜茂微有些光火地问道。
林渺只觉鼻头一酸,深深地吸了口气,黯然道:“她死了。”“什么?”杜茂和沈青衣几乎异口同声惊问道。
沈青衣怔了半晌,仿佛看到了林渺眼中的泪光,正欲再说些什么,沈铁林却拍了拍林渺的肩头,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阿渺想开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再细谈吧。”“是啊,小兄弟,我们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吧。”莽道也转换话题道。
杜茂和沈青衣回过神来,心中不免充满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