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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乐无间——”皇甫端那缩成一团的身影在虚空中突地暴开千万柄剑锋,如一只长满剑的硕大刺猬,而每一柄剑上都亮起数尺长的芒尾,使之有如罩在一团光环之中。
林渺刀锋下敛,正欲出手,突地一道青影自侧旁掠进,直射入皇甫端的剑芒之中。
“当”皇甫端的剑影四散,身形疾跌数步,神色间显出一脸骇然。
“师姐!”皇甫端低声惊呼。林渺讶然,他与皇甫端之间多了一高颀清丽绝伦的女子,一身青衣,更显其素雅,但也多了几分冷静。
女子表情如受冰封,冰得让人不敢生出任何亲近之念,但却自有一股高高在上、令人崇慕的气度,如若神庙中供奉的女神雕像。
“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姐吗?”那女子冷然问道,口气颇有失望之意。
“师弟怎敢一日或忘?不知师姐怎会来这里?”皇甫端神态变得恭敬,稍有些敬惧地问道。
“师妹早知道你一直在跟着她,是以托我送这位林公子一程,你果然未出师妹所料。”女子吁了口气,语气冷得像以木棒搅桶里的冰块。
皇甫端脸上泛起一层羞愧之意。
“无间剑道是用来除魔卫道,用来拯救天下苍生的,是用来争儿女情长的吗?师父让你下山体察贫民之疾苦,让你寻找明君以澄清天下,你又干了些什么?”女子冷声责问道。
“师姐,我知错了!”皇甫端“通”地跪倒在地,额间渗出一片冷汗道。
“你太令我失望了!”女子吸了口气,声音依然冷得不带半点感情。
林渺心中升起一丝暖意,也暗自感激怡雪,怡雪虽然走了,却让其师姐来护送自己一程,这份深情确实让他无法言谢。眼前此女的武功之高,比之怡雪和皇甫端只怕要高出许多,就刚才那有如闪电惊鸿般的一剑轻易破了皇甫端的喜乐无间,便可看出其武功是如何深不可测。
皇甫端的武功也许并不会比林渺高多少,但林渺却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能全力以赴,他体内的气劲在刚才使出山海裂之时已外泄而出,只是被他以浩然帝炁转移到了草木之上,这才会使草木枯焦着火。若是再硬受皇甫端那记喜乐无间,只怕会立刻坏事,而这个冰美人的出现则正是时候。
“林公子没事吧?”冰美人冷冷地问道,但言语之中却并无排斥之意。
“谢谢姑娘出手,林渺没事,也许这之中只是一场误会,皇甫兄也并非有意的!”林渺并不想让皇甫端太难看,虽然皇甫端确实有些过分,但毕竟是怡雪的师兄,他也不想让双方真的成为敌人,尽管他可能只有二十几天的生命,但如果能少结一个敌人自然是更好,何况以皇甫端的武功,确实也不好对付。
冰美人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之意,淡淡地道:“是不是误会我比你更清楚,这件事情不劳林公子费心,这一路上希望你多多保重!”林渺一怔,略带感激地道:“谢谢,我想我会的,咱们后会有期!”冰美人似乎略有怜惜,眸子之中有一丝莫名的情绪。
林渺知道,怡雪一定将他只有二十多天的生命之事告诉了她师姐,所以这冰美人才会有如此眼神,但这冰美人却绝对是个控制情绪的高手,并没有露出任何痕迹。
“后会有期!”冰美人也一拱手,然后转身向皇甫端淡漠地道:“我们走吧!”皇甫端望了林渺一眼,眼神间闪过一丝冷杀的光芒,一闪即逝,但却不再出任何声息地跟在冰美人的身后而去。
林渺望着冰美人飘然而去的背影,心中却多了一丝怅然,他不自觉地想到了怡雪。他并没有问冰美人的名字,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问名字的意念。他很难相信世间尚有人会如怡雪一般美丽,但这冰美人却拥有,只是与怡雪的美丽是两种不同的境界。
“城主,你没事吧?”鬼医急忙上前抓住林渺的脉门惊问道。
铁头也有点吃惊,地上的草木依然在燃烧,而且有越烧越旺的趋势,而这些火却是因林渺而起。
“我没事!”林渺淡淡地道。
鬼医的脸色数变,半晌才缓和道:“城主竟将那扩散的热毒散出体外了,这确实是个好迹象,也许不用万载玄冰,只要云梦泽的那块冰就行了,或是只要有那冰潭之水就可以散去体内的热毒了!”“啊,那太好了!”铁头和鲁青不由得大喜,照这么说,林渺是定可以有活下去的希望了,那就不用再为之担心。
“哦,是吗?不过,问题是我们能不能够安全地抵达那里!”林渺淡然道。他也为鬼医的判断心生希翼,也暗暗感激刘正教他的浩然帝炁。若非如此,他与高手交手,只怕早已引发火毒焚身了。
松鹤悠然止步,在路边山崖的石头之上静立着一人。
此人负手而立,冷风中,散开的头发轻舞,与衣衫猎猎的节拍极为协调,高颀挺拔有如平原之上突起的奇峰雄石。
那只是一种感觉,让松鹤止步的感觉。
那人在松鹤止步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开口说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看云聚云散,品风起风止,真是有趣!”松鹤也觉得有趣,却不是云聚云散和风起风止,而是这说话的人和这突然冒出的一句让人不明所以的话。
“你是刚自山上下来的人?”那人并没有转身,只是以悠扬而平静的语调问道。
“不错,贫道正是自山上下来的。”松鹤淡漠地回应道。
那人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显出一张古奇而别具个性的脸,高耸的鼻梁,深陷的眼睛。
“我叫阿姆度,你便是中原正道第一高手崆峒派的掌门人松鹤道长吗?”那人不疾不徐,悠然问道。
松鹤微微有些吃惊,此人是冲他而来的,他也听说过阿姆度这个名字,更知道此人来自贵霜,在中原已经挑战了许多高手名宿,没有败绩,但他没想到却在此时此地遇上了这个贵霜国的绝顶高手。
“不敢,中原正道高手比比皆是,我松鹤岂敢担当第一高手之名?先生实在过奖了!”松鹤肃然道。
“道长谦虚了,我知道中原曾经有个武林皇帝刘正,但遗憾的是如此高手却无缘相会,恨没能早二十年到中原。在武林皇帝之后,正道人物便以道长为尊,乃是武林皇帝之后的第一高手,这一点我已经过多方查证,并无虚假,是以,我想向道长挑战!”阿姆度依然是不疾不徐地道。
“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松鹤冷然反问。
“是别人告诉我的,不过你放心,我并不是要你立刻与我决战,我阿姆度向求公平,更不会傻得成为别人借刀杀人的工具,他们是想对付你,这才想让我们打一场,然后再拣便宜。是以,在道长没有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前,我并不需要道长给我一个确切的日子。”阿姆度洒然一笑,淡淡地道。
松鹤神色一怔,也笑了,道:“谢谢先生提醒,既然先生如此为贫道着想,如果我拒绝先生,那便太矫情做作了,不如我们在三月清明之时聚于武当山之顶吧。”“三月清明,还有二十多天,只怕不够,道长处理好这些事也需要休息,而且,我也想让中原所有人知道我们的决斗之事,在五月端午之日聚于武当山如何?”阿姆度大方地道。
松鹤一怔,顿时明白阿姆度的意思,因为他想在所有中原高手的面前证实自己可以战胜白道第一高手,也等于是向中原武林宣战,这一推迟时间也顿使这次比武的性质改变了。
“我在中原尚可以停留数月,道长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阿姆度淡然问道。
松鹤明白,如果拒绝阿姆度的挑战,只可能将事情弄砸,一旁天魔门在虎视眈眈,如果此时插入一个阿姆度的话,只会使情况变得更糟。想到这里,松鹤不由淡然道:“既然先生指定在五月端午,那我们就五月端午于武当山灵鸠峰上见!”“好!五月端午武当山灵鸠峰,我等你!”阿姆度爽朗地笑了。
涡水,连接狼汤渠,引黄河之水而接淮河之水,贯通南北。
狼汤渠通黄河,连获水、涡水、颖水,使四水连为一体,这本是为了减轻黄河洪灾泛滥的做法,可后来却方便了水路通航。
过沛郡,待到黄昏,林渺等人才从彭城赶到了涡水之畔。林渺要自汝南回南阳,须路过淮阳国,是以,必经涡水与颖水。
涡河水流并不是太急,相比黄河、沔水和济水,尚不足以称道。
“明天就可以赶到淮阳国了。”林渺望了望那滔滔的河水道。
“怎么这样的一条大河没见到艄公呢?”铁头有些奇怪地道。
“是路口就应该有渡口,怎么不见渡船?难道没人摆渡?”鲁青也感到有些意外。
“可能是艄公休息去了。”林渺想了想道。
“有船吗?有船吗”铁头拉开嗓门向河对岸高声呼喊道。
“哎,看!船在那边的芦苇荡里!”鬼医突地指了指不远处的芦苇荡轻呼了一声。
“喂,艄公,快把船撑过来!”铁头也看见了,不由得高声呼喝道。
“就来了!”艄公戴着深笠,不紧不慢地将船自芦苇荡之中划了出来。
“那么小的船!”鲁青不由得皱了皱眉道。
林渺也有点意外,那艄公划来的小船只比轻舟稍大一点,载四五个人还可以,但若要再加上四匹马,肯定要把船压沉,而且装四人四马还不知能否装得下。
“你们都要过河呀?”艄公把船靠近岸边,打量了几人一眼问道。
“自然是要过河!”铁头答道。
“可是我这船小,只怕几位不能一次渡过,这马儿有些麻烦,你们哪两位先过去呢?”艄公又问道。
铁头自然心中有数,他自己便曾是黄河边摆渡打鱼的,这种小船如果载四人四马必沉无疑,是以他望了林渺一眼,让林渺先拿主意。
“就让我和铁先生先过河吧,主公稍后再动!”鲁青望了林渺一眼,提议道。
林渺点了点头,他倒并不介意先行后行。
“上船吧!”艄公叫了声。
涡河宽有数十丈,水流甚急,沿岸有许多野生的芦苇。
艄公划船的速度倒是挺快,来回一趟仅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鲁青和鬼医在对岸相候。
“两位可以上船了!”艄公唤了声。
林渺和铁头牵马小心地上了小船,马儿极不安分,它们并不习惯在船上的滋味,是以得抓紧缰绳。
“两位坐稳了!”艄公说话间长篙在岸上一点,小船“呼”地便驶离岸边,但却在水中打了个旋。
“希聿聿”两匹战马受惊,人立而起,带得林渺和铁头的身子一歪。
“呼嘶”艄公头顶的竹笠竟飞旋向铁头,笠边露出的竹片有如刀锋。
林渺大惊之际,艄公手中的长竹篙已如出水之蛟龙,直袭向他的胸口,带起的水珠破空有声。
竹篙未至,强大的杀机已经将整个船身完全紧紧裹住。
“鬼影子!”林渺惊呼,在艄公旋出竹笠、挥出竹篙的一刹那,那一晚的场面又一次映入脑海,他顿时也明白眼前的艄公是何人了。
铁头也惊,这船身如此之小,想避开这如旋转的飞轮般的竹笠绝不容易。面对这竹笠,即使是他拥有铜皮铁骨,也不敢直迎其锋。
“轰”船体蓦地自林渺的脚下爆裂而开,林渺身侧是铁头,身后是战马,避无可避,惟有掠空而起,脚下用力之际,便已震碎小船。
“希”战马一声惊嘶,竹篙完全贯入马体之中,掀出一股热血。
“嗖”林渺身形在空中之际,自芦苇荡中竟射出数十支劲箭。
林渺再惊,芦苇荡中竟然藏有伏兵,这是他不曾料到的。不过,这些劲箭对他并不起什么作用,他的身子在虚空中奇迹般打个折,悠然飘落岸上。
“轰”铁头横桨击碎竹笠,身子却随碎裂的小船坠入河水之中。
“小子,我说过会回来找你的!”鬼影子如附骨之蛆般逼上岸来,在林渺尚未立稳身子时,长竹篙便已横扫而至。
对岸的鲁青和鬼医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二人也大急,同时明白,这小船只是个阴谋,对方意在分散他们四人的力量,然后全力对付林渺。是以,艄公才会把他们安然送上对岸,而不给他们留下任何可以渡河的工具,使他们无法援助林渺和铁头。
此刻虽已是春天,但河水依然冰寒之极,想游过这数十丈距离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裂”林渺龙腾刀横划而出,竹篙应声而断,尽管竹篙之上的强裂气劲震得林渺暴退,但鬼影子也吃了一惊。
林渺并不会错过任何机会,一退即进,面对这可怕的杀手,他惟有主动进攻,否则他只会处于完全被动的状态。
刀芒乍射,如在虚空之中暴起一团火焰,在落霞和夕阳之下,有着无法形容的惨烈。
刀气密密地切割每一寸虚空,让空气裂出阵阵锐啸。
“好刀!”鬼影子眼睛亮了一下,也有些讶异林渺的刀法之精绝,但他却绝无一丝惧意,反而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铁头落水便迅速上岸,他的水性之好,这小小的涡河根本就不在话下。
芦苇荡疾速分开,里面迅速划出数艘小船,显然都是来助鬼影子对付林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