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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渺不由得大为讶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湖阳世家现在仍活在世上的老祖宗居然会是无忧林的弟子,这确实是很难让人想象,但听洪兴所言,也应该不假。
“那你们老祖宗可知道此人是谁?”林渺不由得问道。
“是的,当年他有一位师兄叛出无忧林,便不知所踪,江湖之中也从未听说过此人的消息和名字,老祖宗断定此人定是那个叛出无忧林的师兄!于是他多方查证,却发现此人在邯郸娶妻生子,但此人也觉察到无忧林的人已找到了邯郸,同时也因与青云道长决斗之时受了重伤,因此便匿迹江湖,当无忧林人再去邯郸时却再也无法找到此人的下落。这么多年来,那人便像是凭空蒸发一般消失于江湖中。”“那人的后人便是王郎?”林渺反问。
“如果没有算错的话,王郎应该是他的孙子辈,老祖宗为了找出此人,为江湖除去隐忧,这才不得不与王家联姻,想通过这些来查出当年事情的真相。”洪兴道。
“如果你们老爷子真有这番夙愿的话,为什么面对着你们家中的权力相争而不出面?”林渺不屑地道。
洪兴不由得笑了,淡然道:“你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吗?”“难道还有假?”林渺反问。
“当然,其实白鹰老爷子根本就没有死,而且一直都活在唐子乡!”洪兴笑了笑道。
林渺一惊而起,惊问道:“这是真的?”“我没有必要骗你,当家的不也是没死吗?这一切只不过是做给两个人看的!”洪兴道。
“两个人?哪两个?”林渺神色显得有些古怪,讶问道。
“一个当然是王郎,另一个却是天魔门的宗主!”洪兴肃然道。
“你究竟是谁?”林渺眸子里顿时闪过一丝冷杀的光彩,逼问道。
洪兴笑了,坦然道:“不错,我并不叫洪兴,但在陈留,所有人都是这样称呼我,我的真名叫白善喜!”“你是白家的族人?”林渺讶问。
“不仅是族人,白善麟还是我的兄长,同父异母的兄长!”洪兴悠然道。
林渺恍然,但随即又惑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秘密?难道你不怕我泄出这些秘密吗?”白善喜肯定地摇摇头道:“你不会的,因为你即使可以对不起湖阳世家,却不会对不起无忧林!”林渺稍怔,继而笑了笑,道:“你倒是很了解我!”“如果连这一点把握也没有,那我就不会在今日找上门来了!”白善喜不无傲然地道。
“那你要我如何与你合作?”林渺吸了口气,反问道。
“你的敌人中有王郎,有天魔门,这便是我们可以合作的契机,不是吗?”白善喜道。
“不错,你倒是个很好的说客!”林渺道,旋又神情冷漠地道:“那你们不觉得这样对玉兰很不公平吗?你们又把玉兰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她是无辜的!”白善喜与林渺稍作对视片刻,表现得有些无奈道:“身为湖阳世家的一份子,注定要为道而殉,每个人都不能真正拥有自己的决定。玉兰是无辜的,她没做错什么,但却错在是生在湖阳世家,承有无忧林卫道的责任!”“就只是因为那个无忧林的叛徒吗?就只因为一个快要死的老头,便要害几代人吗?难道就只有这一种解决方法吗?我觉得你们湖阳世家的人很自私!”林渺断然道。
“你错了,不只是因为无忧林的一个叛徒,更不只是为了一个快要死去的老头,而是一个与天魔门同样庞大复杂的组织——邪宗!”白善喜沉声道。
“邪宗?”林渺神色微变,他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却从未接触过,不由道:“那不是邪神的组织吗?”“你又错了,邪神虽为邪道第一高手,却并不是邪宗宗主,也不是他创的邪宗,而是另有其人,这个人便是邯郸王家的老祖宗!这是一个神秘并不比天魔门逊色的组织,你道王郎为什么起兵这两月时间,便有了赵魏二郡?是因为这里遍布了邪宗的力量!甚至连高湖之类的人物都有可能是邪宗门徒!正因为如此,王郎才能够在河北一呼百应!”白善喜神色沉重地道。
“当年若非邪宗,王莽又怎会有机会策谋汉室江山?那么多的忠臣良将又怎会平白无故而死?因此,湖阳世家不能不用尽一切办法揪出此人!”白善喜又道。
“那这人叫什么?”林渺惑然问道。
“无忧子,不过,他叛出无忧林之后想必不会再用这个名字,至于他在尘世之中的名字,我们便不太清楚了。”白善喜无可奈何地道。
“那他叛出无忧林又是在什么时候呢?”林渺又问。
“五十年前!”白善喜道。
“五十年前?”林渺也吃了一惊,一个五十年前便叛出无忧林的人,却在若干年后组织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邪宗,这么多年来却一直都不曾在江湖之中真正露面过,那这个人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的心中不由得微有些发寒。
这个问题确实是牵涉到好几代人,但是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不由问道:“那你可知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与你们的敌人合作?”“城主有什么疑惑不妨直说!”白善喜道。
“你们分裂成两组人,在湖阳的与天魔门为伍,在河北的又与邪宗为伍,我真不明白,这对你们真的有好处吗?这岂不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林渺惑然道。
“这也是为形势所逼,因为这么多年来,湖阳世家之中不仅有了许多邪宗的奸细,更多的却是天魔门的奸细,而这些人深入了我湖阳世家的内部,根本就无法清除。因此,我们只好这样做,以引出这些潜在的奸细。只要时机一到,我们就会立刻清理掉这些奸细!而眼下,只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白善喜解释道。
“我一直都以为,无忧林不过是红尘之外的圣地,却没想到在尘世之中也会有这么多的卫道之人!”林渺不由得慨然道。
“卫道之事是永远都需要人去维持的,无忧林并不只是寄居于世外,更会在每一代人中都会选择一个红尘中卫道的弟子,余人皆不会轻易出山,这是无忧林近千年的规矩,也是何以无忧林能够经历近千年而不衰,仍为天下人所敬仰的原因!”“我可以答应与你们合作!”林渺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想到了白玉兰,但命运总是这么残酷,他又能为其做些什么呢?
他能恨湖阳世家吗?他能怪白善麟吗?直到这一刻,林渺才发现,他确实太低估了湖阳世家,甚至是低估了无忧林乃至整个江湖。
江湖,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邪神、武皇、青云、无忧子,还有那从来都是高深莫测的湖阳世家老祖宗,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后起于江湖,一个尚未真正面对强敌的年轻人,他很难想象,如果自己真的在某一天某一刻突然与这些人相遇,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与此同时,另外一个问题又在脑海中衍生——桓奇究竟是谁杀的?
桓奇是谁杀的呢?又是谁将他重伤,拥有那么阴毒的掌力呢?真的就是天魔门吗?或者是另有其人,比如是邪宗这一切并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他根本就无法知道这之中所存在的理由,他们为什么要杀桓奇?为什么要伤桓奇呢?
也许桓奇可以告诉他答案,但是桓奇已经不能够说话了,永远地将答案带入了地下。
“白掌柜的人一直都在注意我的行踪吗?”林渺突然问道。
“不错!”白善喜道。
“那么我到燕尾巷的一举一动,你们也看得很清楚了?”林渺道。
“应该是如此!”白善喜道。
“那你们可有看到我在追逐一个人和这个人的样子?”林渺精神一振道。
“我回去查一下,应该可以得到消息!”白善喜肯定地道。
“那太好了,我要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最后进入了通豪赌坊,如果能查到此人此刻在陈留的下落那就更好!”林渺道。
“这个交给我去办,不过,城主眼下最好是离开此地。”白善喜道。
“为什么?”林渺问道。
“城主烧了通豪赌坊,天魔门的人一定不肯善罢甘休,虽然我们已经清除了三批跟踪者,可是我总隐隐觉得自己的行踪有被人窥视的感觉。因此,我认为,一定是有人在暗中跟踪了我,如此一来,城主所居之地也便不再是秘密了!”白善喜叹了口气道。
林渺眉头微皱,如果白善喜所说是真的,那么这个神秘的跟踪者很可能已经在他的住处附近了,而这个人又是什么人呢?是天魔门或是邪宗或是其它的什么人?但无论是什么人,都不会对他有什么好处。不过,他依然很平静地道:“如果就因为有一个人知道而换住所,那也未免太让人笑话了,该来的终归要来,躲是躲不掉的。何况,如果此人真的已跟踪至此的话,我们再迁也必瞒不过对方的耳目!”“如此,那便任由城主了。不过,我有一个请求!”白善喜道。
“哦,白掌柜不妨直说!”林渺道。
“我知道城主有意造船,我想借城主与黄河帮的关系,联手自渤海做海外的生意!不知城主意下如何?”白善喜道。
“联手做海外的生意?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又有何不可?寿通海做东海的生意,我们就做渤海的生意。听说乐浪城极为富有,当年王莽还派大军去进攻呢,只是无功而返!我们就走海上去好了!”林渺爽快地道。
“有城主此话,我便放心了!论及水上的力量,黄河帮的确有外人难以企及之处,有黄河帮的人相护远航,在海上就要安全多了!”白善喜道。
林渺心中暗道:“商人毕竟是商人,事事都忘不了做生意。也许口中说着是卫道,心里想着的却是金银。”不过,林渺自然不会将这些说出口,想想换作是小刀六,或许也会是这样,只是林渺对生意不太感兴趣而已。
“我此次北上,便要经过黄河帮,我会将白掌柜的想法提出来。想必白掌柜是不想别人知道你们与湖阳世家的联系,这才弃湖阳世家的船而不用,借黄河帮之力,是吗?”林渺直言道。
“不错,这也是我找城主合作的原因,因为不能以湖阳世家的名义行事,又需防邪宗和天魔门的人,所以必须在北方找一个掩护,而城主正是我们所要谋求的对象。但我们绝不会让城主吃亏的,在情报和资金上,我们可以给城主提供最好的支援!”白善喜道。
“如果真是这样,确实很好,有空欢迎到枭城找我深谈。另外,代我向你当家的问声好!我已经不恨他了,但是我不会忘记过去的一切。”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白善喜微怔,道:“我会把城主的话转告给当家的,如果城主回了枭城,我便立刻让人去枭城与城主细商合作之事!”“随时欢迎!”林渺道。
“今日话便至此,城主定要小心邪宗之人,此宗高手极多,当年十三大杀手便是邪宗之人,而听说城主与杀手盟有隙,还是小心为上!”白善喜提醒道。
“谢谢提醒,想要对付我林渺的人,都会付出代价的!”林渺淡漠地笑了笑道。
林渺与白善喜谈话期间,鲁青守在屋顶,铁头与驼子分守前后。
每一个方位都有人把守,相互之间的配合极为密切,白善喜都不由得不对林渺手下之人刮目相看。这也可以看出,林渺平时绝对是一个极为谨慎的人,行事注意到问题的细节,这群手下已经养成了一种自然的习惯。
白善喜庆幸自己并不是林渺的敌人,这个年轻人确有让人无法揣度的本领。
白善喜走后,林渺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之感来,也不知是为什么。
这种感觉使他并不想入睡,反而披上衣服推开窗子,让窗外的凉风透入有点闷气的房间,像是有暴风雨降临的感觉。
白善喜刚走,林渺脑海之中仍在想着两人刚才的对话,想着湖阳世家的事。突然,林渺呼了一声:“不好!”“怎么了?”屋外守卫的鲁青听到了林渺的呼喊,不由得问了一句,而就在他问出这句话之时,林渺已经抓起剑狂掠而出。
白善喜心中又闪过了一丝不安,这种被跟踪的感觉,只是到进入林渺所居小院之后才没有,一出了那小院,这种感觉便又出现了。如此看来,这人并不是为林渺而来,而是为他而来。
白善喜并不在乎对方为谁而来,能让他生出感觉,而不被发现的人很少。他身边的随从并没有任何感觉,两个轿夫,依然抬着敞篷软轿,走路的样子很沉重。
白善喜身边的随从并不多,两个轿夫加四名保镖,这四人只是江湖中并不怎么有名的镖头,却是白善喜请来保护自己的。他是需要保护,至少在陈留是这样,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大商贾,但却仅知是洪兴布行的老板,其它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作为这样一个人,拥有几个保镖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事。
胡同有点暗,天上的星光寥寥,颇为暗淡,让人生出影影约约的错觉。
两名保镖提着两盏林渺所送的风灯,倒也颇为光明。
黑暗中的灯火,确实很明亮,但在黑暗之中光明无法到达的地方,却让白善喜心中泛寒。
在黑暗之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逼视着他,或者总可能在某一刻以犀利的目光刺穿他的胸膛,攫走他的生命。
白善喜不由得深吸了口气,闭上眼,让自己的思想内敛、浓缩,随软轿的颠簸起伏,用自己的每一丝感触去捕捉存于虚空暗处的目光和生机。
风灯骤灭!
白善喜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他知道风灯灭了,也便是在这一刹那,他自软轿之上弹射出去,然后就听到了软轿的碎裂之声。
骤然睁开眼,白善喜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因为他刚才便是闭着眼,将心与灵魂都置于黑暗之中。所以,再睁开眼之时,黑暗并不陌生,于是,他看见了交错的人影,看到了向他扑来的身影,而两名提着灯笼的保镖已经身首异处,灯笼中的火也灭了。
胡同更暗,没有灯光,却多了杀机,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机,如这六月的晚风,微凉。
软轿爆碎,抬轿的竹杠也断成了四截,但意外的却是,有两根崩起,准确无比地捅入了那袭击者的胸膛之中。
两个抬轿的轿夫像屠夫一样残忍,双手再猛地扳开竹杠,于是那破竹杠捅入的人体也像竹杠一样分成两半,化成一篷血雨飞洒而下,五脏六腑洒了一地,虚空之中只有响起两声绝望的惨嘶。
白善喜出手,在黑暗中亮起一丝萤光,闪烁而灵动,那身子如同夜空中的蝙蝠,划过一道奇异的弧迹,自飞扑而来的两道身影之间擦过,于是黑暗之中又多了两声惨嚎。
那护在白善喜身后的保镖出招速度比轿夫要慢,但却保证了自己暂时没死。他们好像也不能再多作出点什么贡献,或是没这个能力。的确,他们是没有这个能力,当两人退后五步之时,便被地上的东西绊倒了。
那是一根鞭子,在黑暗之中,无声无息的鞭子,就像是毒蛇一般缠住了他们的脚,然后他们便不由自主地倒下了,再发出两声惨叫,捅穿他们的是两杆长枪,几乎将他们钉在了地上。
那根鞭子没停,一击成功后,又像蛇一般袭向白善喜。
白善喜没看见这鞭子的到来,但是他听到了,感觉到了!他的心神仿佛已经完全融入黑夜,所以这鞭子虽然来得猛烈,却并不能缠住他的脚。
鞭子没缠住白善喜的脚,却缠住了他的手,于是两股力道在鞭子上鼓噪出刺耳的尖啸。
鞭子先是绷直,后又弯曲,然后施鞭者和被缠者自两个方向朝中间相撞。
“叮叮叮”在虚空之中,白善喜刺出了七十八剑,仅在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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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
那人的鞭子被抓,只好自袖口中滑出一柄短刀,在这如暴风骤雨般的七十八剑之下,几乎让他身首异处。他没有料到白善喜的剑会如此之快,所以,在第七十九剑击出之时,他只好选择了弃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