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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之入宫后发生的事情李凤亭都告诉了她:对漱玉阁的熟悉,对储凰宫的印象,对柔岚帝卿的描述……似乎都有了解释——司徒端敏小时候曾经随柔岚帝卿来过大燕,与太女赵楠也有接触。
唯一不能解释的,就是如果她不是皇帝一直以为的赵楠而是司徒端敏的话,又怎么知道太女玉玺的位置,也许这其中另有隐情。
如果敏之真的是司徒端敏的话,如果她真的另有所图的话——
做主放走刺探花山内库机密的齐端睿……谢岚的李代桃僵……放走燕白骑……花山内库的武器……皇帝欲立她为储……
如果陆颖的一切都是假的,从七岁开始的惊人的伪装,对李凤亭的依恋,对她们的友情,对赵谪阳的倾慕,对花山的维护……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的一切,全都是骗人的,是掩盖在巨大的利益背后的惊天骗局,把所有的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超级大骗子。
窦自华只觉得自己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恐惧,这样的寒意,好像一张令人窒息的巨网,将她牢牢束缚。
不,敏之……真是在骗她们吗?
敏之说她不记得年幼时的事情……但是,这是否只是她掩盖真相的幌子?
窦自华拼命的回想以前同窗时的种种,陆颖的一言一语,细枝末节……越回忆越觉得自己的推测荒谬得不堪一击。在没有司徒端敏的猜测前,窦自华绝对不敢相信自己会有怀疑敏之品性为人的一天:敏之的对花山书院的执着,对大燕的忠贞,对善者的爱,对弱者的同情,对恶者的憎,对狡诈者的冷酷,已经无数次的证明在她的眼前——不但影响着整个花山,也借由她所影响的人不断的向外传递。
窦自华不相信李凤亭会收一个敌国太女为徒,不相信谢岚会为一个大奸大恶之人赴死,不相信平南郡卿会嫁一个虚情假意为夫,也不相信她能够蒙蔽这许许多多人的眼睛。
只是,这个身世牵扯——未免太大了。大到连她自己都连自己的判断都不敢相信。
“敏之,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窦自华终于开口。
陆颖从窦自华长久的沉默中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文逸此行本来的蹊跷,见她如此问,立刻猜到恐怕是在查自己身世的时候,遇到什么难题。而且从表情上来开,恐怕不仅仅是难题,而是出了什么意外才对。
“我能想起的,都已经告诉老师了。自离开皇宫后,倒没有什么想起什么新的东西。”陆颖坦然回答,瞧了一眼窦自华欲语还休的样子,笑道:“是否老师交给你查的事情有新的变化?”
窦自华很想冷静客观的面对陆颖,却偏偏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
陆颖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心头反而轻松了些。她本觉得自己万一真是赵楠的话,太女之位只怕是跑不脱,若不是的话,或许事情还有转换的余地。
起身,把手放在窦自华的肩膀上,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是赵楠也好,不是也好,是富贵之后也好,是寒门之女也好,是清白出身也好,是奸邪余孽也好,你都不用太担心。很小的时候我就想过我的身世,可是想来想去,最后觉得不必在意。当年我的家族既然放弃了我母亲这一脉,就等同于分裂开来。她们的荣辱已经与我无关——是高高在上,万人敬仰?是无恶不作,万人所指?甚至大逆不道,谋朝篡位——说句狂妄的话,有老师在,我有何惧?”
见窦自华眼中忧色不退,陆颖只当她见多了史书上皇朝中人性多疑,相互忌惮的案例,一时想不开,只得用力握了握她的肩膀:“放轻松点。”
窦自华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可面对着陆颖这张不以为然的脸,她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她没有证据。
虽然她的推测看起来非常合理,倒是到目前为止,自己也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陆颖是司徒端敏。
或许一切都是她想的太多了呢?
也许齐端睿并不是去看陆幼文,也跟陆幼文没有什么牵扯。
也许齐端睿只是某个敌国奸细的假名,与司徒端睿没有任何关系。
……
或许只是自己看多了史记中阴谋诡计,变得多疑,怎么连对敏之也生出怀疑之心。
窦自华不知道心中什么滋味,一会是耿耿于怀自己猜测后无法消弭的惊惧,一会是对自己居然不信任敏之的强烈惭愧,反反复复,折腾不休。
“敏之,你还记得齐端睿吗?”窦自华问。
陆颖很快记起这个花山学子,道:“自然记得。”
窦自华犹豫了一会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放过她?”
陆颖微微诧异。她诧异的并非是窦自华问她这个问题,而是为什么特特地选在这个时候问——这与她的身世有什么关系吗?
陆颖不知道齐端睿曾拜祭过父亲的坟墓,自然无从知道窦自华此刻的心理活动,正色道:“齐端睿是齐国细作,但是她也是堂堂正正考进花山的学子,是花山承认的学生。书院并没有规定不得收纳他国学子,那么齐端睿在书院内就有权利受到保护。若非她本身目的不纯,书院并没有理由开除她。”
窦自华有些不满,反问:“如果说现在有个单纯的齐国人来考花山书院,又考进了,你就会承认她是花山学子,还要保护她的安全?”
陆颖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思维向来保守又执拗,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叹了一口气:“文逸,花山书院院规第一条你还记得吗?”
窦自华哼了一声:“花山之存在旨在为天下之太平存续培养德才兼备之人。凡花山之人禁止参与政治斗争。但是这与收齐国学子有什么关系,难道花山还要为齐国培养人才吗?这是叛国资敌的行为——敏之,你难道打算这样做吗?!!”
说到最后一句,窦自华真得动气了,瞪着陆颖,声色俱厉的喝道。
陆颖凝视了窦自华一会,轻轻点头:“文逸,花山之天下不仅仅在大燕,乃是真正的天下。如果有一日,真有齐国学子考入花山,又并无不良企图,书院不会拒绝她——至少有我在的时候。”
当然,前提是也有要由齐人敢在两国敌对之时前来,并且有不怕被燕国学子排挤孤立的胆量和本事才行。
文化没有国籍,可是每个作为文化承载的人却是有国籍的。姬香君创办花山书院的最初目的诚然是为了在大燕的文人中传播和平、通商、互利的观念。然而,仅仅只是燕国人愿意和平就够了吗?若不在齐国人中也播下这个观念的种子,燕国人倡导的和平在齐人的眼中只是懦弱退让而已。即便有暂时的和平,也不过是虚假的一层薄纸,很快会被撕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