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罗京师,天下之中,洛城。
洛城的冬日本来很少下雨,可最近却突然下起雨来,而且还是连日阴雨,直到今天,仍然没有云收雨住的意思。
傍晚,冷雨绵延,位于城西承义坊的街道两侧,一座座高门庭院静静排列。
每家每户的朱漆大门外,都悬挂着两盏灯笼,在阴暗的细雨里,它们仿若凶兽的两颗猩红眼睛,意欲吞噬大街上每一个行人。
一辆外观华丽的马车由北向南行来,两旁有戴甲锐士骑马护卫。
车后还跟着十几个身穿锦衣的仆从,个个膀大腰圆,看起来就极不好惹。
华丽马车行驶速度很快,街道两旁的行人见到,不等他们行至近前,立刻纷纷避让,口中却不敢吐露半个骂字。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吏部左侍郎易平波的马车,如今圣眷正隆,为人睿智强硬,睚眦必报,一般人轻易不敢得罪。
马车一路疾行,最后在一座高大的府门前,慢慢降低了速度。
早已候在府门的两个仆人,见到马车停止,一人撑伞,一人取出一件裘皮大氅,一路小跑冲进雨幕。
马车上舆门开启,一名中年男子从里面出来,举止沉稳,面容与易平涛有七八分相似,正是当今陛下的宠臣,吏部高官易平波。
只见他大约四十余岁年纪,下颌长须修饰整齐,容貌清肃,目光坚毅,在一身紫色官袍的衬托下,更是颇具威严。
车夫摆好车凳,躬身静立在寒风蚀骨的雨幕中,一动未动。
易平波仰头望向天空,几缕细细的雨丝淋在面颊,他却无动于衷。
冬雨就算再冰冷,也难及他此时苍凉的心境。
大罗政局纷乱无序,各地匪患逐渐猖獗,如此境地下,户部居然说国库已经拿不出剿匪的银子了,岂不更令朝廷各级官吏感到一片冰寒。
今日入宫,他明显感觉到,当今陛下的身体已经难以为继,前一段时间的大风雪,彻底摧残了他最后一丝生机。
“大概也就这几天了吧!”易平波心中悲哀想道。
自己是由当今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而太子殿下对自己却并不亲近。
如果陛下驾崩,自己还无任何行动的话,恐怕自己的仕途,也要走到尽头了。
真的要动用那一步吗?
唉!早知今日,十年前就应该……
如今想来,悔之晚矣!
易平波心中虽然涌起一抹悲凉,脸容却不见丝毫改变,经过二十多年的政治斗争,他早已脱去当初的稚嫩,变得深沉内敛起来。
“二爷到了吗?”
易平波缓缓走下马车,一边任由仆人为他披上大氅,一边面无表情地问道。
“回老爷,二爷一家午后就到了,现在正在西院歇息呢!”
“请他来前厅吧!我先换身衣服,然后再过去。我们兄弟好些年没见,如今下值,正好和他叙叙。”易平波吩咐道。
“是,小的这就去请!”
易平波轻“嗯”一声,迈步入府。
易府前厅。
易平涛静静坐在下首的位置上,等候着自己兄长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