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趁着夜里,他也请了功房马东等一干执役吃了一顿饭,也和管执事、牛宝元等杂房众人相聚喝了一回酒。
一直到腊月十八,功房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刘远洲便跟张长江告了两日假。
延州城北郊马家庄,石家酒坊。
张丹丹肩上挑着两个大竹筐,有些吃力地走进一个空间巨大的瓦房。
瓦房内蒸汽缭绕,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放下扁担,歇口气。
外面数九寒天,滴水成冰,房间内却温暖如春,简直是两个世界。
在她左手边,五六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轻薄的衣衫,裤脚挽到大腿根,如莲藕般的小腿不住踩动着。
她们一边踩着,一边说着什么话,不时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张丹丹不觉露出一丝羡慕的眼神。
踩曲姑娘,大冬天的,我要是能干这活儿便好了。
“丹丹,别歇了,等下被拓管事看到又扣你工钱。”
她身后,一个四十大几的汉子挑着两只更大的竹筐走了进来,轻声说道。
“好的,马叔。”
张丹丹赶紧挑起竹筐,跟着那汉子的脚步走到一处大池子边。
那汉子把四只竹筐中的玉米粒都倒入池子里,二人挑上空竹筐朝外走去。
“你脚步放慢些,但不要把担子放下来。”
他传授着做工的经验。
张丹丹朝他露出感激的笑。
“张丹丹,在哪里?”
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巧的正是那拓管事的。
张丹丹和那汉子脸色均是一变。
二人快步走到外面,见一个五十多岁下巴留着一尾鼠须的老汉正站在那里。
“拓,拓管事,我可没偷懒。”
张丹丹一脸紧张地说道。
先前那汉子也连忙出声作证。
斜了她一眼,轻哼一声,拓管事道:“跟我出来一下。”
说完转身背着手朝外走去。
犹豫着看了一眼那汉子,又眼瞧拓管事走远,张丹丹咬咬牙,放下扁担快步追去。
是你叫我去的,可不是我偷懒,若再扣工钱,老娘豁出去要跟你闹一闹。
她恨恨的想着。实在是拓管事太苛刻,她来干活十多天,工钱就被扣了二十几文了。
二人走不远,来到一处装修颇精致的厅堂。
一个气度不凡的少年和一位颇为富态的老者正坐着喝茶,旁边站着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
“东家,您怎么来了?”
“二娃,真的是你!”
拓管事与张丹丹几乎同时惊叫出声。
那气度不凡少年正是刘远洲。
他站起来,走近张丹丹笑着说道:“丹丹姐,我来看你了。”
看着眼前这个几乎高自己半个头的表弟,张丹丹一时激动莫名,说不出话来。
“哈哈,刘贤弟,你们姐弟二人叙叙旧,在下便不碍眼了。”
那富态老老者起身笑着说道。
刘远洲朝他道声谢。
那老者便带着小厮与拓管事离去,只是那拓管事脸色却十分难看。
“二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想着来看我?”
见没了外人,张丹丹抓住刘远洲的手,激动的说道。
“回来十来日了,只是院里工作实在太忙,直到今天才请假过来看你。”
刘远洲解释道,又问她:“你在这里干的怎么样,没受什么欺负吧?”
张丹丹眼底闪过一丝黯然,笑着说道:“很好啊,管吃管住,比原来布坊做事好多了。”
她虽过得不如意,但还能忍受,便不想给表弟添麻烦。
在她看来,自家表弟也是靠着他堂叔谋才得一份差事,刚站稳脚跟。若因她而总是麻烦他堂叔一家总是不好。
刘远洲敏锐捕捉到那一丝黯然,心下已然明白他表姐并非如她嘴上说的那般好。
他不禁对他堂哥生出一些埋怨来。
原来,张丹丹被榆州院的人送回延州城后便在刘家礼家住下。她性子好强,住不久她便想着出去做事。
去到但原来做事那家酒坊,但已不再招人。
三爷不放心她独自出去找事做,便吩咐刘远扬帮着寻个差事。
刘远扬又托朋友帮她在这个石家酒坊谋了份差事,之后他忙于工作,并未再过问这事。
昨天晚饭间,刘远洲说起次日要探望他表姐之事,刘远扬便记在心里。
今早他特地告半天假,亲自与那朋友把刘远洲引见洒坊石老板。
石老板听闻刘远洲在延州院做事,又是两位府衙书吏引见,自是异常重视,亲自带刘远洲来酒坊见人。
当下,刘远洲也不点破,与张丹丹聊些近况,并询问她过年是否回庄里。
张丹丹说不回,刘远洲也不劝她,约定下次见面日期,便离开了。
张丹丹返回作坊,挑起扁担正要做事,拓管事立即笑着迎上来。
一把夺下扁担。
“丹丹呐,你哪能做这些粗活,我给你换个活,嗯,你可会算术?”
张丹丹摇摇头,一脸茫然。
“嗯,那你先做踩曲吧,工钱给你涨到二两银子每月,你可愿意?”
拓管事笑吟吟地看着她。
看着他左脸上五道清晰的红印,张丹丹顿时明白过来什么。
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