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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住在大相国寺附近的双凤巷。
蓝人俊曾经来过,偌大个宅第,住上几十位客人绰绰有余。
当晚,陈帮主大摆宴席,款待蓝人俊和祝帮主等人。
蓝人俊被奉为上宾,两位帮主对他十分恭敬。
黑衣少年换去男装,成了个聘聘婷婷、千娇百媚的姑娘家。
她一身紫衣紫裙,环佩叮当,莲步轻移,娇笑着步入大厅,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几疑是月中嫦娥下凡。
蓝人俊也看得傻了,想不到这位男装少女,竟有如此之美丽,不禁在心中暗暗将她与苍紫云相比。
苍紫云婀娜健美,温柔婉顺。
陈青青小巧玲珑,活泼爽快。
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陈青青冲他一笑,来到他在边着的座位坐下。
坐在右边的陈子寿见爱女来到,便站起身来,举起酒杯祝酒。
大家在欢快声中连干三杯。
阵青青滴酒不沾,只看着蓝人俊笑。
蓝人俊三杯下肚,脸色红了起来,心中十分高兴,向陈祝两位帮主问道:“两位帮主日间在城外厮杀,究是为了何事?”
祝勇脸一红道:“这事全怪在下。只因金牛帮原在洛阳安身立命,三年前,洛阳三公子之一的追风剑张经仁的手下,玉面狼黄鼎、赤脸雕胡飞、黑太岁张大龙率一些走狗爪牙,要金牛帮奉张经仁为帮主,让在下在张经仁帐前听令。本来这帮主之位是众弟兄抬举在下坐上的,若有人才德超过在下,在下自应辞去帮主之位,甘当有德者的马前卒。但张大龙等人平日欺压善良,敲诈轨索,坏事做绝。底下人如此,这张经仁谅来也不是好人,在下岂能将金牛帮交与这些人?于是,两下里翻了脸动起手来,张大龙等人也未能制伏在下和三位堂主。
于是搬来了一个老头,外号铁指翁,这老儿功臻化境,在下等人不是对手,只好表面臣服,于夜间逃出洛阳,离开河南省境,在安徽淮南府重新安下地盘。虽然敝帮有了安身之地,但洛阳的一口恶气未出,又怎能甘心?何况敝帮撤离后,还有众多的帮众因生计留在洛阳,在下又怎能让他们落入张经仁的魔爪之中?思来想去,便想返回河南,打算到开封谋求发展,广招天下英雄,以图回洛阳东山再起。哪知开封地面苦力与在江湖混饭吃的艺人,均入了吉凤帮,受吉凤帮的保护。在下不合图已之利,与陈帮主争夺地盘。两帮属下,经常发生斗殴。陈帮主忍无可忍,方向敝帮算账,几经冲突,双方约定今日在城外相斗。在下将从淮南府起来,就为的是与吉凤帮争胜,现在想来惭愧已极,望陈帮主海涵!”
陈子寿呵呵笑道:“祝帮主不必自责,老夫也有不是之处,况今日双方已握手言和,过去的事也就不必再提了吧!”
蓝人俊问道:“金牛帮在洛阳干些什么啊?在下在洛阳时,也听过贵帮大名,只是不知贵帮宗旨。”
祝勇道:“金牛帮帮众都是在江湖上谋生的苦哈哈,平日受衙门地痞恶霸的欺压,故结成帮伙,以抗强暴。敝帮行事,向来光明正大,决不干昧心事。蓝大侠可到洛阳遍访民间苦力,就知道敝帮的行事了。”
陈子寿接嘴道:“吉凤帮与金牛帮都是江湖上苦哈哈们的依靠,否则,连日子也过不下去!”
蓝人俊道:“洛阳的那个玉面狼黄鼎与在下还曾打过一架呢!”
众人听了不禁一愕,黄鼎能是对手吗?
蓝人俊见众人望着他,似乎迷惑不解,便接着道:“去年在下还未学艺,不过,他仍不是在下的对手!”
陈青青笑道:“你那么个书生,怎么也会与人打架呢,那不有辱斯文么?”
蓝人俊胸无城府,冲口道:“为的是一个卖镜子的姑娘,他们欺负人家女孩儿,在下气愤不过,便与这小子打了起来。其实,后来在下知道,这姑娘比在下本事还大呢!”
听到为姑娘打架,陈青青马上引起注意,问他道:“那姑娘长相如何?”
“啊,貌比天仙!”
“她是干什么的?许配人家了么?”
“她是镜子铺卖镜子的,在下经常去买小镜子,她年龄不大,没有婆家。”
“你经常去买镜子?你要这许多镜子干什么?莫不是找借口去和人家姑娘套近乎吧?”
这真是一箭中的,说破了蓝人俊的心事。
蓝人俊一愣,该死,说漏嘴了,忙支吾道:“也不常去的”
说到这里赶忙把头一转,对祝帮主道:“帮主若想回洛阳,在下定助一臂之力!”
祝勇大喜,连忙称谢。
陈青青见他转移话题,情知他心中有鬼,不禁又妒又气,急于想探个究竟,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叫她如何出得了口?
当下暗自决定,宴后一定要将他盘问个清楚,否则决不罢休。
席间,两位帮主又谈了在开封划分地界的事,谈得十分融洽,蓝人俊也参与其事,问长问短,把陈青青冷落在一边。
散席后,各人回房歇息。
陈青青却叫住蓝人俊道:“喂,你别忙走,我有话说!”
蓝人俊道:“天色已晚,诸多不便,有话明日说吧!”
陈子寿见女儿如此,料知了几分,他只有此独女,一向宠爱,加之夫人早亡,父女相依为命,对女儿的脾性摸得十分透熟。心想女儿一向目高于顶,开封不少头面人物求婚,皆被她—一斥退。去年遇上了这个穷书生,哪知这书生趁人不注意溜了。害得女儿把管家张南祥埋怨了一通。不料今日又不期而遇,穷书生竟然练就了一身惊人功夫。女儿若属意于他,这样的女婿只怕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这样一想,便对蓝人俊道:“相公不必拘礼,江湖人不讲究小节,小女有话与相公说,不妨就再坐一会,喝杯茶吧!”
帮主挽留,不得不留下,他只好答应了。
陈子寿命人撤席,凤喜春熙两个丫头又端了茶来。
三人坐了一会,陈子寿借故去看着金牛帮的弟兄可住得安适,离厅走了。
陈青青赶忙道:“你与卖镜子姑娘相识吗?她叫什么名字?”
蓝人俊道:“相识的,她叫苍紫云。”
陈青青一阵妒火燃烧,然而她心思灵巧,不直接追问,绕个弯儿道:“她没嫁人么?”
“没有没有,还早着呢。”
“此话怎说?”
“这个么,没有婚配,怎么嫁人?”
“如此美貌的姑娘,怎还无人上门求亲?”
“怎么没有呀,洛阳三公子之一的左文星,也经常去买镜子呢!说起来真叫气人,他有的是钱,尽买大镜子,以讨姑娘欢心,不象在下,无钱只好买小镜子,尴尬已极!”
这不是明明说,他也是追逐者之一么?
陈青青气坏了,骂出口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蓝人俊一愣:“陈姑娘怎么骂人呢?没良心之说何解?”
陈青青索性道:“你欠我的债怎么办?”
蓝人俊又一愣:“欠债之说又来了,在下何曾借过姑娘的钱?”
“不是钱债,是人情债!”
“人情债?此话又从何说起?”
“你好好想想!”
“想不出来,请姑娘开导。”
“去年你在树林里救了我,对么?”
“这也不算救,只不过帮个忙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的。”
“哼,你当时怎么救我的?”
“在下扶着姑娘,把姑娘送回家”
“我怎么上的马?”
“在下抱姑娘上马,姑娘的脚受了伤。”
“你认账了?如今该怎么办?”
“这这是何意?”
“你刚才说你抱我上马?”
“是啊。”
“你想想我一个姑娘家,被你这个臭男人抱了起来,成何体统?”
蓝人俊愕道:“是姑娘命在下抱的呀!”
“男女接受不亲,你这个读书人不知道么?”
“这这当时在下也是这么说的,但姑娘说救命要紧,顾不了这许多”
“哼,说得好轻巧,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你说该怎么办!”
“哎哟,姑娘,这真是糟糕之极!”
“怎么?”
“在下已有了未婚妻室”
“什么?那姑娘是谁?”
“卖镜子的苍紫云姑娘。”
“哼,我早猜到是她!我问你,你请了大媒,双方父母商定了吗?”
“这倒不曾。”
“啊,好极了,这怎么算得上定婚呢?”
蓝人俊急得分辩道:“虽说不曾取得她父母同意,但她替我选小镜子时,已明确答应,不信,有镜子为证!”
“拿出来瞧瞧!”
“喏,你瞧,镜子上有题诗呢!”
“‘还有小园桃李在、留花不发待郎归。’哼,好一个‘留花不发待郎归’!真不害臊!”
蓝人俊听她辱及自己相思的人儿,不由将脸一沉:“姑娘,不许出口伤人!苍姑娘待我一片诚心,在下岂能辜负了她?在下之所以离开洛阳,就为的是遍访名师,以求学得武功绝技,替她家报仇,这次总算遂了心愿,在下要赶回洛阳去寻苍姑娘,以践去年之约。”
陈青青气得眼泪直流,指着他骂道:“没良心的东西,我一辈子不要见你!”
她说完便抽泣着跑了。
蓝人俊独自坐在大厅发呆,闹不清陈姑娘是怎么回事。
想了一阵,他明白了,糟,陈姑娘被他抱到马上,有了肌肤之亲,势非嫁给他不可,这如何得了?苍紫云姑娘又怎么办,说不定她正巴巴望着他呢!
陈姑娘人也不错,貌美不下于紫云,但自己先钟情于紫云姑娘,又岂能见异思迁?
他从桌上拿起两面小镜,后面的题字又映入眼帘。
“还有小园桃李在,留花不发待郎归。”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唉,苍姑娘呀苍姑娘,这一年让你望穿秋水,不知你近况如何?
他越想越入神,回想起离开洛阳去小镜铺找她的情景,是她亲口答应等着他,这情景犹在眼前,叫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想,陈青青姑娘找上了他,他与她又有肌肤之亲,这账的确是赖不掉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想来想去,被他想出了一个法子:溜之大吉!
说溜就溜,他赶紧站起身,回到给他留宿的房间,提起包裹,从后窗掠出,没入暗夜之中,施展轻功从瓦脊上蹿过几家民房,找个没人影的小巷跳了下来。
此时正值上灯时分,街上行人还多,到处灯火辉煌,他不能在街头上乱跑,只有耐着性子穿过大街小巷,直往城门奔去。
出得城来,依然不能施展轻功,直走了三四里,行人才渐渐稀少。他欲施展御气虚度的轻功飞身而去时,突然听得后面有人叫他。
“喂,穷小子!靠抄经吃饭的可怜虫!”
他大吃一惊,这声音好熟。
回过头来,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原来是那个要了他银子,后来要跟着他让他供养的跛脚老爷子。
他心想,不妙不妙,吃他讹上,一辈子也甩不掉,还是开溜为上策。
身才转,老头拄着拐杖已跃到前头拦住了他的去路。
“想溜么?没良心的臭小子,你吃了我的、喝了我的,那晚趁老儿睡着,你就拔脚溜了,后来在山神庙,要不是我老儿救了你,你早被龚玉翠那娘们割去了耳朵,你说有没有这档子事!”
蓝人俊不得不承认了,道:“老爷子,在下岂敢忘了救命大恩。”
“那你为什么见了老儿想跑?”
“这个这个么,因为”
“因为我老儿跟定了你,吃定了你,你想丢开无依无靠的老儿,自己逍遥快活去,对么?”
这老儿真厉害,心事被他瞧穿,没奈何,他只好老老实实承认。
“老爷子说得对,在下光抄经,供不起老爷于喝酒吃肉,所以”
“这样吧,老儿只喝酒,啃几根排骨,嚼五六个馒头,这大概供得起了吧!”
蓝人俊想,一个跛足老人,身怀上乘武功,怎么要人供养呢?不过,孤零零的一个老人,也实在可怜,不如答应了吧。
于是答道:“只要老爷子不挑剔食物,在下抄经倒也供得起。”
老儿笑道:“你答应了?好好好,老儿不会让你吃亏的,你想不想学武功?”
蓝人俊道:“想哩,不然,在下也不会从洛阳城出来了。”
老儿道:“啊,原来如此,那么这一年你躲到哪儿去了,害得老儿到处找你,怎么也找不着!”
蓝人俊道:“那晚上在下被那个凶娘们抛在屋脊上,后来老爷子和她不知打到哪里去了,在下就跑到山神庙的后山藏了一天。”
老儿叫道:“怪不得呢,老儿遍处寻你不见,足足找你几天。”
蓝人俊道:“老爷子,上路吧,边走边说,这里不可久留。”
老儿道:“怎么?遇上麻烦啦?”
蓝人俊嘴里没说,脚却开始走动了。
老儿和他并排走着。
老儿道:“你想学武艺,为何不等老儿来教你?”
蓝人俊道:“我养不起呀!”
老儿呵呵笑了,道:“我老儿教你武功,你供老儿酒肉,徒弟孝敬师傅,合理合法,你说是不是?”
蓝人俊道:“怎么是师傅了?”
“什么?你不拜老儿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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