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深情亦深。
须愁春漏短,
莫诉金杯满。
遇酒且呵呵,
人生能几何!”
这词慨叹人生苦短,劝人及时行乐,秦玉雄不胜感慨。人生如白驹过隙,眨眼老之将至,又怎能把一生虚度?回想当日在雁湖边的辛苦,与今日这富丽堂皇锦衣玉食、丝竹弦歌的将相之家相比,不啻是人间天上。所幸他抱定追求功名富贵之心,下山不足两月,便能名利双收,享有富贵荣华,实是人生之大幸。与那终老山林的师傅比较起来,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人生年华易逝,莫辜负了青春韶光
他一时想入了神,未听见相爷叫歌姬过来敬酒,被相爷拍了一下肩,这才回过神来。
只听相爷笑道:“秦副总教习,袁姑娘为你敬酒吃,这可是难得的事呀!”
秦玉雄忙回头一瞧,大吃一惊,这不是那个在安平镇外林子里失去踪影的白艳红姑娘么?
她怎么会到相府里来了?
“咦,你”“秦副总教习,贱妾袁牡丹敬酒一杯!”姑娘不动声色,浅笑着指了指他面前的酒。
大总管司徒天鹏凑趣道:“秦副总教习,袁姑娘一向只对相爷敬酒,老夫等人均无此福气,还不快快干了此杯!”
秦玉雄连忙抓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多谢袁姑娘!”
胡相爷笑道:“有劳袁姑娘,再请唱上几曲,今日就算尽心啦!”
袁牡丹一笑,袅袅婷婷回到了乐工在处。
秦玉雄目注她离去,心头骇异未减,世上竟有这般相像的人么?袁姑娘和白艳红不但模样儿相同,说话声音也差不多一样,难道这袁姑娘竟是白姑娘所扮不成?
可是,白艳红乃白副总镖头的独生女,又是青城山如静师太的高足,能扮成歌伎到相府来卖唱么?这岂不太荒唐?
想那白姑娘,自己也不过才见了两面,哪能记得清楚,这袁牡丹不过有几分相似,只是自己将他们区别不开而已。
这样一想,也就释然。
胡相爷碰了碰他,笑道:“怎么,袁姑娘把副总教习的魂灵儿给勾去了么?”
秦玉雄脸一红,忙道:“这”相爷笑道:“哎,自古英雄爱美人,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袁姑娘貌比天仙,人见人爱,只是这姑娘高傲清高,等闲人她不屑一顾,本官请得她来,答应她只献歌艺,别的应酬一概不麻烦她,所以你只好望洋兴叹了,哈哈!”
秦玉雄道:“相爷,属下怎敢妄生绮念,这样的美女,只该侍奉相爷。”
相爷摇摇头道:“无福消受、无福消受呀!”
这时,总教习过来了,他抓起一把银酒壶,对秦玉雄不客气地说道:“副总教习,你知我是谁么?见了我也不行个礼、打声招呼?”
秦玉雄一愣,关钰忙道:“这位是总教习,姓麻,名雄,外号人称雌雄鞭。”
秦玉雄双拳一抱:“久仰久仰!”
麻雄眼睛—瞪,借着酒意,道:“你任我的副手,就是我的下属,怎能大模大样坐着,简直是无礼已极!”
秦玉雄心知他要找岔闹事,便沉下脸道:“足下差矣,本人任副总教习只是个虚职,与足下并无瓜葛,还是知趣些退开吧!”
胡相爷笑嘻嘻注视着二人,并不干涉。
“什么?你叫我退开?我偏不知趣,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告诉你,你既是副总教习,我这个总教习就要称量称量你,看你配不配做副手,以免丢人现眼,扫了我总教习的面子!”
看来,一场较量难免。
他用眼去扫司徒天鹏、鲁方等人,却见他们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只有关钰、高桐有些着急,暗示他不可发作。
但是,相爷并没有阻止。
他壮起胆道:“总教习要是称量之后,我这个副总教习强过你这个总教习,那么你就该换换位置,这总教习就该是我了!”
麻雄大怒,狂笑道:“好极好极,相爷作证,你赢了,我这个总教习的位子让你,你要是输了,大爷就让你学狗爬,在大厅绕一圈,边爬边学狗叫,以供相爷一乐,你敢么?”
秦玉雄大怒,倏地站了起来:“奉陪!”
满室的人都止住了吃喝,全都饶有兴致地瞧他两人怎么个赌赛法。
只见麻雄抓住酒壶一倒,壶里滴酒不出,对秦玉雄道:“你把酒杯斟满!”
秦玉雄对相爷道:“相爷,他以内力逼住酒壶,所以一滴也出不来。属下以这酒杯,要以内力把他的酒吸出来,若吸不出,属下就输了。若把酒杯装满,他这个总教习便做不成了!
请相爷裁决,以搏一晒!”
胡相爷大是高兴,连道:“好、好!这是个新鲜比武法,本官一睹而快!”
秦玉雄遂把酒杯拿在手中,凑近了壶嘴,道:“壶嘴朝下,壶身倾斜,你未免吃亏,把壶放平了,谁也没话说!”
麻雄冷笑道:“好,那可是你说的!”
于是,他把壶持平,道:“有多少劲,你小子施出来吧!”
关钰道:“麻兄,这拼比内力对人损耗太大,彼此并无仇怨,何苦”
麻雄冷笑道:“关兄,这是相爷允准了的,你就坐在一边观赏吧!”
秦玉雄道:“注意了”说着把杯子凑过壶嘴边,运起金刚混元功,喝道:“出!”
可是,壶嘴并没有流出酒来。
总护院伍岱笑道:“不灵呀,偏不出。”
大总管司徒天鹏笑道:“这可是得凭真功夫,喝喝叫叫骗不了人。”
话音刚落,只见壶嘴里伸出一股亮晶晶的酒液来,极像一条通体透明的虫子,从壶嘴里探出个头来,引得满室人众喝起彩来。
胡相爷也兴高彩烈叫道:“妙、妙啊,这酒聚而不散,好功夫、好功夫!”
此时弦管声停了,袁牡丹也凑近了来看,一双美目盯着酒壶,十分关切这场赌斗。
只见那探出头的小虫子,慢慢往外伸展,巳出壶嘴二寸长。但一会儿却又往回缩。缩得只剩了一寸,眼看就要缩回壶中。
可是,在一阵喝彩声中,它又慢慢地往外伸,一寸、两寸、三寸,接着又慢慢往回缩,如此伸缩不定,往返几个回合。
关钰等人为秦玉雄捏了把汗,麻雄内功精深,秦玉雄才这么点岁数,怎能敌得过他?
此刻,只有麻雄一张脸通红,已闭上了眼。秦玉雄则脸色发白,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大厅里开始安静下来,行家都看出这是一场没有输赢的赌斗,只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但他们都无动于衷,全不把两人生死当回事。这拼比内力无比风险,能有个好结果么?但两人拼废了,对大家并无害处,这不是腾出了两个让人钦羡的位子来了么?
此刻,那虫子般的酒液,已伸出壶嘴三寸左右,再往前伸个一寸多,就可以进杯子了。
然而它却停住不动了,若看得仔细些,就会发现它在微微抖动。很明显,这条虫子竭尽全力要从壶嘴里爬出来,可却被壶中什么东西给拖住了,是以它正用尽全力挣出。
顿饭功夫过去,只见两人头上升起了一小团烟雾,拼斗已到了最后关头。
忽然,秦玉雄睁开了眼睛,只见睛光四溢,神采湛然,又听他轻喝一声:“出!”那条虫子果然听话,一个身子慢慢往前延伸,头已到了杯子里,慢慢把酒杯斟满。
“好!“满堂爆发出轰雷般的彩声。
不用说,秦玉雄赢了。
就在这一刹那间,麻雄身子一阵摇晃,像一瘫泥软倒在地。
关钰急忙站起护住秦玉雄,他已闭目调息。
那总护院大怒,倏地起立吼道:“你”关钰道:“总护院,这是两人较技,能怪罪秦副会主么?”
胡相爷笑道:“有言在先,胜者为总教习,秦玉雄从现在起就是总教习了!麻总教习职司不变,因为秦总教习并不来相府履职,就设两个总教习好了。”
众人又大声喝起彩来,赞颂相爷处置得当,见识非常人能比。
司徒天鹏、鲁方恨在心里,表面上不露声色,竟向相爷祝贺有了两位总教习。
盏茶功夫过去,秦玉雄睁开双目,他内力消耗甚多,没有几天功夫恢复不过来。麻雄刚才要是能再挺住一会,那么倒下去的便会是他。这种赌斗,他是险胜而已。
麻雄被下人抬下去了,他则有气无力地坐着,人们却开心地吃喝议论着,一个个兴高彩烈,他和麻雄的拼斗,不过是佐酒的又一道菜而已。这样一想,又有几分后悔,先不该与人拼比内力的,要比就动刀,这是个教训。
此时,同桌都向他祝贺,胡光禄尤其殷勤。他不敢再喝,只想赶快回家睡觉。
关钰看出他需要调息,便对相爷说要找护卫堂的人换取都字腰牌,相爷叫他坐着,命人去取,不一会就送了来。秦玉雄双手从相爷手中接过,交还了巡字牌,又领取了四枚巡字牌回去给周涛等人。关钰告诉相爷,秦玉雄内力消耗过多,要回去调息,相爷允准他们离席。
在回雅庐的路上,关钰、霍瑞祥等三人乘坐马车同行。秦玉雄精神不振,没精力说话。
关钰道:“贤侄,如今你是相府总教习、金龙会副会主了,地位与愚叔、大总管、总护院等人相当,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出乎愚叔与你霍伯意料之外。但你也要谨慎小心,大总管、总护法、总教习是一伙,深得相爷宠幸,把持了相爷府内部大权。谁要是巴结讨好他们,对他们百依百顺,那么不仅相安无事,还会受到提拔。谁要是不顺他们的眼,或是敢违反他们的旨意,他们就会设法害你或把你挤走。愚叔就是被他们撵出相府做了这个会主的。当时,金龙会由他们一手操纵,一手指挥,愚叔任会主后禀告相爷,力陈金龙会脱出相府的理由,终被相爷采纳。司徒天鹏见势不妙,把独臂屠夫推来当了副会主,说这样做使黑道人物心服,然后又把他侄儿推来做了总坛总管。总之一句话,贤侄对他们要小心防范。过去就有人莫名其妙失踪,说是叛逃,其实多半是给暗害了的。今日贤侄胜了麻雄,他们更加怀恨在心,贤侄一举一动都要谨慎,防止他们诬告贤侄,挑拨护卫堂的人来对付贤侄”
秦玉雄忍不住问:“护卫堂都有些什么人?关叔现在总可以讲了吧?”
“你今日内力消耗太多,等以后详告吧!”
霍瑞祥道:“贤侄回去调养数日,明日愚伯会遣人送两对百年人参给你,叫绿荷熬了汤喝,很快就能补足元气。”
秦玉雄道:“多谢霍伯,小侄受领了。”
“一家人,说什么谢。”
不一会,已到雅庐,关霍二人自回霍家大院,秦玉雄慢慢回到了主楼。
第二天上午,他命丫环把伏、梁二人请到楼下客室,说了会闲话,等候周涛。
一清早,他就命霍顺去叫周涛。
梁公柏道:“昨日你去相府如何了?”
秦玉雄笑道:“不忙、不忙,等周门主来了再说,免得重复。”
正说着,周涛来了,一进门就问:“如何,见到相爷了么?”
秦玉雄得意地对绿荷道:“把东西拿来!”
绿荷答应着上楼去,转眼就捧着一个白绸包回来了。
秦玉雄接过白绸包,打开来是四个亮闪闪的金牌。他拿出三个,每人给了一个。
周涛讶然道:“这是”接过来一看,是“巡”字金牌,不禁大吃一惊:“这是从哪儿来的?为何有四块之多?”
秦玉雄笑道:“你们一人一块呀!”
周涛道:“什么?我升了巡字级?”
秦玉雄道:“你们三位都升了巡字级,你老兄已被小弟委做仁勇堂总管事!”
周涛半信半疑:“那你呢?”
秦玉雄从怀中摸出金牌亮给三人看:“喏,小弟嘛,相爷给了这个。”
三人看了,同声叫道:“都字金牌!”
秦玉雄踌躇满志,笑道:“小弟不但封了都爷,而且任了相府总教习兼金龙会副会主兼仁勇堂堂主,这回真是一飞冲天了!”
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催他快讲昨日情形。
秦玉雄便绘声绘色讲了昨日情形,直听得三人惊奇不已。
绿荷埋怨道:“这么好的消息,爷昨夜回来也不透露只言半语,好叫奴婢们高兴高兴!”
秦玉雄笑道:“我内力消耗太多,昨夜哪里还有精神说这些。”
周涛激动地站起来,恭恭敬敬朝秦玉雄行礼,道:“属下恭贺都爷,荣任”
秦玉雄制止道:“周兄不必如此,以后彼此以兄弟相称,有外人在时又当别论。”
周涛道:“好、好,愚兄蒙贤弟提携,从此跟定贤弟,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秦玉雄高兴已极,道:“今后只要你我兄弟患难与共,何愁不能翻云覆雨,干出番事业来。周兄你任总管,事务繁多,小弟拟将杭州府分堂的副总执事陈志鸣请来做副总管,以协助周兄。伏、梁二兄则任仁勇堂巡检使,以监督仁勇堂上下,事情也不少”
正说着,仆人来报,董昌来了。
他送来一对百年老参,要绿荷煎汤,然后说了些恭贺的话便匆匆走了。
秦玉雄道:“顶多七天,我便复元,到时一起去杭州府,看看还能不能再招纳几个人。
从杭州府出来,看看还可以到何处去,总之这一趟不能白走,总得招纳些人回来。”
众人就招纳人的事议论了一番,周涛又请秦玉雄三天后去金刚门,接受门众叩拜。
周涛离去后,三人又说了一阵才散去。
第八天一早,秦玉雄和伏、梁、周乘马车前往杭州,周涛派执事胡昌率三名哨勇跟随。
一路上,有胡昌等四人侍候,秦玉雄心头舒畅已极,此一时,彼一时,大不同了也!
到达杭州后,仍住进了丰乐楼。
葛兆春到上房来见秦玉雄:“巡爷,这回又到杭州府有差务么?”
胡昌轻喝道:“放肆!你刚才称巡爷”
秦玉雄笑道:“葛掌柜并不知晓,不必怪罪。”说着掏出金光闪闪的腰牌亮给葛兆春瞧。
葛兆春正被胡昌呼喝得摸不着头脑,一见都字牌,吓得他张口结舌,竟说不出话来。
胡昌斥道:“怎么?见了都爷你敢不行礼?”
葛兆春惊得连忙一揖到底:“参见都爷!”
他心里暗忖,这样一个年青人,怎么一个月就从巡爷升到都爷,莫不是骗人的么?
只听胡昌又道:“都爷现已升任本会副会主兼仁勇堂堂主,你速知会杭州分堂抚头以上前来参见都爷!”
“是是,属下立刻照办!”
“慢,这三位爷都是巡爷,不可怠慢了!”
葛兆春连声答应,这才匆匆离去。
不到半个时辰,杭州分堂堂主冷面金刚邵刚、总执事金枪齐元、副总执事玉面虎陈志鸣和十多个抚头便赶了来。人人心中惊骇不已,这秦玉雄到底是什么来头,何以一步登天?陈志鸣则兴奋不已,他没把秦玉雄看错。
秦玉雄当众亮了都字牌,周涛等也亮了巡字牌,惊得分堂诸人均垂手低头站着。
秦玉雄道:“屋子太小坐不下,请邵分堂主坐吧,其余只好委屈一时。”
邵刚谢了座。
秦玉雄道:“本座二下杭州,一则有些差务,二来要借重贵分堂。本座抽调分堂副总执事陈志鸣任仁勇堂副总管,并从抚级提巡级。”说完从怀中掏出巡字金牌,让陈志鸣领取。
使得分堂诸人艳羡不已。
陈志鸣领了牌,无比激动叩谢提升之恩。
胡昌遂命众人散去,只留下陈志鸣。
秦玉雄笑道:“陈兄,如何?小弟的话兑现了么?你这两日内收裣衣物起程。”
陈志鸣道:“都爷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誓死报效都爷!”
秦玉雄道:“没有外人,你我兄弟相称。我问你,这杭州府可还有什么能人可以招纳?
望老弟多引荐些人才好。”
陈志鸣道:“有、有、有,小弟有位朋友,姓陆,名望,人称棍煞,使的单手短梢棍,武功比小弟强多了,分堂主邵刚几次想拉他入分堂,但邵刚武功不如他,他哪里肯屈居于邵刚之下,故不肯入帮派。”
“你能把他引到仁勇堂来么?”
“小弟只要告以实情,他就会加入。”
“好,你去告诉他,入会后上京师,任本堂副总管,职级与陈老弟一样,你看行么?”
“行、行,小弟今晚就去找他。”
秦玉雄留下他共用晚膳,大家说说笑笑,好不快活惬意。
第二天,陈志鸣引陆望来见。
陆望年岁二十六七,长得英俊威武,见了秦玉雄后,说他佩服秦玉雄的武功,愿随他同上京师,任仁勇堂副总管。
秦玉雄大喜,让他作好准备,两天后动身。
正说着,邵刚亲来恭请都爷一行到杭州有名的酒店吃饭,秦玉雄欣然答允。
酒楼上,人声嘈杂,不少人还在议论张仁富那桩无头公案,都说老天无眼,竟让这样一位大善人遭此横祸。又说此案已惊动了圣上,着令浙江布政使及杭州知府,通力缉拿飞贼云云。
秦玉雄听着颇觉刺耳,便大声说笑,以免再听。
可叹世人不知张仁富是元奸,竟然为他一家鸣冤叫屈,真是愚不可及。
饭罢,邵刚陪同游览西湖,还叫来了歌伎助兴,直游到傍晚方归。
两天后,秦玉雄便起程返京师,原想走些地方再招纳些高手的,但他却失去了游兴。
他挂念着温柔可人的绿荷,留恋京师富足闲适的生活,这旅途奔波之苦,实在是乏味已极。因此,他执意回京师。
又是几天奔波,他回到了京师。
一进家门就听仆人禀报说,有位叫邱子荣的军爷已经来了好几次,探问公子爷回来否,说有重要事情禀报。
秦玉雄笑道:“这位兄台也真有能耐,竟然找到雅庐来了。”
梁公柏道:“老弟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他只要打听打听不就找到了?”
秦玉雄命霍顺带陈志鸣、陆望去安置,住在客楼楼下,楼上是伏梁二人住室。
秦玉雄刚漱洗完毕,邱子荣就找上门来了,秦玉雄想听听他有何事,便让他进来,并把梁伏二人也请来。
邱子荣一进客室就叫道:“哎呀,秦公子,叫我邱子荣好找哇!”
梁公柏笑道:“怎么,邱兄,念念不忘要我等去羽林左卫当校尉么?”
邱子荣忙道:“不敢不敢,梁老弟别消遣愚兄啦。秦公子现在何等身份,哪里敢再请各位去当什么校尉!但我邱子荣也是一片好心,望公子爷和各位莫怪!”
秦玉雄笑道:“邱兄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不瞒你秦爷,我哪里找得到!这是胡指挥使胡大人问相爷,相爷又遣人问了霍财东,好不容易打听来的。”
“这就奇了,指挥使大人找我这个草民有何事?是不是要招士卒呀!”
“哎哟,秦爷,这话就莫提了。胡大人为这事自责了好几天,还向相爷请了罪呢。胡大人说自己看走了眼,委屈了秦爷,心中极是过意不去,所以打听秦爷住址,特派我等邀请诸位赴宴赔礼,不知秦爷何时赏脸。”
秦玉雄大出意外,堂堂羽林卫指挥使要设宴向自己赔罪,这个面子可就大了。
他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故意道:“不必了吧,过去的事提他作甚?”
“哎哟,秦爷,你老大驾不光临,我这个小小的校尉便干不下去了,求你千万救小弟一救,无论如何也请秦爷赏光。胡大人说,还要请五城兵马司的各位指挥到场陪席,秦爷就”
“好吧,看在你我交情份上,明天上午如何?胡大人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小弟这就回去报与胡大人!”
邱子荣边说边从怀中摸出一只锦盒,恭恭敬敬送到秦玉雄面前,道:“胡大人奉送秦爷一件小礼物,务请秦爷笑纳,胡大人说礼轻义重,不成敬意,只表结交之心。”
秦玉雄好奇地接过来,打开一看,竟是两粒猫眼大的红宝石,不禁喜出望外,忙道:
“这怎么可以,礼品不是太贵重了么?”
邱子荣忙道:“送秦爷这样的贵人,两粒宝石又算得了什么?务请秦爷收下。”
秦玉雄又推辞了一番,才交给绿荷收下。
自第二天起,先是胡大人请客,接着五城兵马司的五位指挥轮流请,之后又是胡大人的部下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又请,这使秦玉雄天天下午都得出去应酬,忙了个不亦乐乎。但他却乐此不疲,沉醉在酬酢来往之中,觉得风光已极、体面已极。他受人冷淡的日子已成为过去,他如今已是出入相府的重要人物。
这天下午,相爷将他召了去。
在书房里,相爷屏退左右,对他道:“总教习,仁勇堂自成立后,招纳了多少人?”
秦玉雄喃喃道:“回禀相爷,乞今还未招纳到什么人,盖因金龙会不外泄,所以”
“金龙会不能公开设堂开馆,这固然对招人不利,但也并非无法可想。忠武堂毕堂主就招了不少的武林高手,不管是黑道白道,均可兼收并蓄,人越多越好,你明白了么?”
“是是,属下这就外出招人,物色人才。”
“总教习可知金龙会不公开的原因么?”
“属下愚鲁,确实不知。”
“你到京师不久,自然不知内情,本官今日不妨对你开诚布公,把内情告诉你。京师乃天子所在地,故而有许多密探,稍一不慎,不分官民,大祸便临头”
“相爷,这密探是谁家的?”
“说起来这就多了,有各衙门的,也有王府里的,但最厉害的却是钦探。”
“钦探?皇上派出的探子么?”
“正是。这些探子受皇上之命,对官员对士绅对平民加以监视探查,一旦发现有人图谋不轨,便密报给钦探头儿,头儿便禀报皇上,那人就灭了九族,断子绝孙!所以金龙会一旦公开,不是太惹眼了么?”
“可金龙会为相爷所创,旨在清除元奸,保国安民,难道钦探还会有所怀疑不成?”
“不错,若是皇上知是本官所创,旨在消除元奸,那自然是放心了。但若皇上听了小人谗言,或是有人故意陷害,你能说得清么?”
“谁敢对丞相如此不敬,皇上”
“你大舅为官清廉,颇有政绩,还不是被小人所诬丢了乌纱,本官想保也未保住。总教习,你不知朝廷中事,多说了你也不明白,本官只要你记住,金龙会一定要守密。”
“是,属下知道了。”
“还有,你要严防钦探混进来卧底,他们散布在三教九流之中,令你防不胜防。他也许是个羽林卫的校尉,也许是个开店的店东,也许是个乞讨的老妪,也许是个摆小摊的小贩。
总而言之,他们对金龙会威胁极大,你千万不能大意。若有钦探落入你手中,你要不择手段问出口供,查清他受何人指挥,然后处死”
“处死?相爷,处死钦探岂不是”
“你若不处死他们,你就会死得比他们更惨,还要累及九族。须知钦探常常为了邀功请赏,编造谎言陷害大臣百姓,一旦他们对你有了怀疑,便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探查你,抓到一鳞半爪的凭据,就把你往火坑里推。”
“是,相爷。不过要怎样才会知道他们的身份呢?即使捉到也无法验明”
“不,他们和本会一样,每人都有一面铜牌,正面有钦探二字,反面则是级阶。钦探一共分七级,以一级二级权势最大,他们可以在紧急用人时,调派地方指挥使所辖校尉兵丁。
对一级二级钦探,地方官不必说,就是六部大员也对他们畏惧三分。三四级钦探可在府县调派衙门差役和五城兵马司的士卒。五六七级钦探则只有上报、探查之职责,无权调用人马,但可以请地方官员协助查案,官府不得拒绝。所以,你必须加倍小心,千万莫让钦探盯上了,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人,就要毫不留情下手除去!”
“是,相爷,属下遵命照办。”
“总教习,本官十分赏识你,只要你忠心不二,本官便将你视为心腹,与本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明白么?”
“相爷,属下一片丹心,唯天可表!”
“好、好,本官相信没看错人,你回去后要尽快扩充仁勇堂实力,不得有误!”
辞别相爷,他又去梅妍酒楼赴宴。
刚下车,就听到有人吼道:“就是那小子,他把俺打伤!”
秦玉雄一看,只见一个大汉和一个小个子正瞧着他,那大个子身边还有个老头。
他想起来了,这正是牛安和冯二狗。冯二狗偷了他的银两还敢留名,他正要找他算帐!
“冯二狗,你过来!”他喝道。
这段日子他已习惯了别人听他的吩咐,习惯了对下人喝五吆六,只要他一动嘴,马上有人为他效力。别人都惧怕他、奉承他,看他脸色行事,他已经有了权威。
所以,冯二狗,一个偷鸡摸狗的江湖混混,他用不着客气。
“二爷不认识你,你吆喝个什么?”冯二狗看着他,嘴角挂起一丝嘲讽。
什么?这就是那江湖混混的回答?
秦玉雄一下气昏了头,一个纵跃便到了冯二狗面前,挥手就是一耳光。
但是,他打了个空,冯二狗躲开了。
牛安大喝一声,一拳打来,被那老儿止住,道:“大牛,休惹事,走吧!”
秦玉雄冷笑一声:“走?没那么便宜的事!冯二狗偷了大爷的银子,大爷讨还公道。”
正好伏正霆、梁公柏来赴宴,见状忙问什么事,秦玉雄指着冯二狗:“他是贼!”
伏正霆仔细打量对方,见此人虽干瘦,但五官端正,只是脸上带有一种不正经的神态。
梁公柏道:“原来是冯二狗,幸会幸会!”
冯二狗道:“彼此不相识,各走各的道。”
“你拿了人家的银子还留了大名,这份勇气倒也让人佩服,只可惜今日狭路相逢,你又怎么向失主交代,在下倒要请教!”
冯二狗笑嘻嘻说:“也没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只怪你的朋友自己不小心,再说银子已经花完,追是追不回来的了。”
秦玉雄道:“你当众叩头赔罪,否则今日要你好看!”
冯二狗笑道:“你不是睁着眼睛的么?怎么尽说梦话,冯二爷是向人屈膝的料么?”
秦玉雄大怒,冲上去要动手,被伏正霆拦住,道:“走走,人家在楼上等着呢。”
秦玉雄指着牛安冯二狗:“有种的,明日约了你们的祖师爷、那个什么铁掌铜掌泥巴掌,到慈恩寺前广场一较高低!”
大牛旁边的老儿道:“我就是沈某,明日奉陪,是上午还是下午?”
“你就是铁掌?好得很,明日午时候教!”秦玉雄冷笑着说。
沈铁掌道:“一言为定!”说完,和大牛、冯二狗走了。
伏正霆道:“姓沈的老儿并未参与争执,你老弟又何必与他过不去呢?”
秦玉雄道:“你没见大牛冯二狗那两个小子么?他们正是仗着姓沈的做靠山,才敢如此嚣张。待我把姓沈的打趴下,看他们还敢不敢!所以,姓沈的才是主要对手。”
梁公柏不以为然:“沈老儿与我们无仇无怨,你老弟用不着为冯二狗树个强敌。”
“江湖上万儿是怎么叫响了的?还不是把一些万儿响的人打败了才轰传开的!这姓沈的老头既然在京师地面有点名声,何妨再借他来扬一扬名,这又有什么不好?”
梁公柏道:“扬了名也树了敌,这又是何苦来?”他摇摇头,往酒楼里走。
伏正霆和秦玉雄也随后进了酒店。
第二天午时,秦玉雄、伏正霆、梁公柏、陈志鸣、陆望、周涛前往慈恩寺广场,只见好几百人围在那里,不知看什么热闹,一见他们就有人叫道:“秦大侠来了,秦大侠来了!”
秦玉雄笑道:“原来是等着我和沈老儿交手的,有这么多人助兴,倒也不错!”
周涛道:“这沈老儿在京师人缘很好,从不与人较技,犯不着惹他,不如由我出面调解,彼此和好了吧。”
秦玉雄道:“他能不能入会?”
“这个恐怕不能,此老一不收徒二不较技,生性淡泊,让他入会只怕很难。”
“那就不用调解了,和好了又有什么用?”
忽然,又听有人叫:“沈师傅来了”
只见沈志武、冯二狗、牛安大步走来,秦玉雄便迎了上去,道:“人家来了,走!”
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分散开来,把他们围在中间,他挤我推,争着往内圈里钻。
周涛一抱拳道:“沈师傅,在下周涛。”
沈志武回了礼:“幸会!”
“昨日事缘起于冯二狗,依在下之见,冯兄行事也不应该,不如赔个礼大家就散”
牛安道:“该赔礼的是他,他出口伤人,又把掩打伤,二狗兄才”
陈志鸣断了他的话,喝道:“说话小心些,别指指戳戳,秦大侠是什么身份,你”冯二狗一瞪眼道:“你是什么东西,对爷们眦牙咧嘴的,大爷们怎么说话,你管得着?”
陈志鸣道:“你出来,让大爷的两只拳头告诉你,你就会知道了!”
牛安性情急躁,冲上来就是一拳。
陈志鸣使个顺水推舟,借力抓住他手臂一送,牛安手臂一缩,右手一拳击出,陈志鸣只得闪开,心中暗暗吃惊,这浑人并不好对付。
两人空手拆了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秦玉雄把陈志鸣喝退,道:“姓沈的,别让人喧宾夺主,你我一决高下,速战速决。”
沈志武恼道:“你恃技凌人,未免欺人太甚,老夫就奉陪你走几招!”
秦玉雄旨在扬威,道:“你号称铁掌,想来掌上功夫了得,你我就对一掌如何?”
沈铁掌冷笑道:“悉听尊便!”
秦玉雄道:“一掌分高下,你敢么?”
“奉陪!”沈志武气极,立即运起十成功力,准备一搏。但转念间一想,彼此并无深仇大恨,怎能一掌要他的命?立即将功力散去,只用了七成功力。
而秦玉雄却不这般想,一掌分高下,那自然是不能手软,他运起了十成功力。
“打!”他大喝一声一掌击出。
沈志武也迅猛以掌相迎,只听“轰”然一声大震,秦玉雄纹丝不动,只双肩摇晃,那沈志武却退了两步,喷出一口鲜血。他手指秦玉雄:“你好狠毒,老夫并未”言未了他身后人丛中跃出两个书生,一人扶着他一边胳膊,低声说了句什么,他便立即转身跟他们走,二狗、牛安也急忙跟着走了。
秦玉雄看出两个书生是紫星红梅手下的紫梅白梅,但他气血翻涌,一时说不出话,忙于调息,二女已挤出人群不见。
等气息平稳下来,已无法再找她们。
“见到两个书生了么?”他问梁、伏二人。
梁公柏道:“见到了,奈何?”
“紫星红梅就在京师,要设法把她找到!”
伏正霆道:“凭缘份吧,找是找不到的。”
秦玉雄换了话题:“什么铁掌铜掌,还不是被我一掌打得他口吐鲜血内腑受伤。”
“大哥神功盖世,有几人能敌?”陈志鸣赞道:“这老儿太不自量,活该倒霉!”
一行人上了马车,回转雅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