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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一凤笑道:“不然,她怎会蒙了脸呢?”她姐姐还在老神仙郝真人身边,她自然不能露面了。
徐子桐攒着眉道:“真令人想不通,劳乃通怎会要智远和尚向咱们下手的呢?”
程明山道:“此中内情,晚辈略知一二。”
徐子桐哦道:“老弟知道,怎不早说?”
程明山道:“当时晚辈原也只是觉得有许多疑窦,令人无法解释,本来,晚辈准备留在徐州,和表妹一同查个水落石出,再作道理,但表妹要跟姨父一同到马头寺来,还邀晚辈同来,晚辈只好把心里许多疑问,暂时搁下来,认为排解两派纠纷,有舅舅出面,派劳总管已经赶来,再有二位掌门人和姨父来了,自可片言解争,一切等回去再说不迟。”
荆云台回头问道:“凤儿也知道么?”
荆一凤道:“女儿是听表哥说的咯!”
华凤藻问道:“程老弟发现了什么呢?”
程明山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首先说出自己是奉师父之命到徐州去的。
华凤藻问道:“程老弟的尊师是哪一位高人呢?”
程明山道:“家师道号无名道人,从未在江湖上行走。”
无名道长,武林中没有一个人知道,华凤藻、徐子桐自然没听人说过。
荆一凤忙道:“表哥还有二位师父,华伯伯一定知道了。”
华凤藻道:“原来程老弟有三位师父?”
程明山道:“嵩黄二老,只是家师的方外至交,不是晚辈的师父。”
荆一凤抢着道:“但他们传了你‘神仙手’和‘醉仙步’纵然没有师徒之名,也是有传艺之实了。”
她好像说出他是嵩黄二老的徒弟,她面上也有了光彩。
嵩黄二友,在数十年前,已是名满武林,程明山的师父和嵩黄二友是朋友,自然也是武林前辈高人了。
华凤藻听得果然肃然动容,说道:“程老弟令师想必也是一位隐世的高人了,又能得嵩黄二老垂青,可说是集三家之长,无怪智远和尚要吃大亏了。”
徐子桐道:“令师要老弟到徐州来,不知可有什么交代么?”
“有有。”
程明山道:“家师并没指有什么事”
他接着就从自己在黄河底遇见林秀娟姐妹卖艺说起,如何结识卖狗皮膏的刘二麻子,以及刘二麻子如何应邀前去双环镖局,第二天就失踪了。
自己如何夜探双环镖局,没有得到下落,就转而夜探九里堡
华凤藻道:“老弟是盟主的外甥,怎么要偷入九里堡去呢?”
程明山俊脸一红,嗫嚅道:“晚辈其实和戚堡主并无亲戚,那是”
荆一凤也急红了脸,怕他一个不留神,说出在自己房中留了一夜的话来,当着父亲和二位掌门人,她还能做人?这就抢着道:“那是我教他的咯,只有这样,才能混得进九里堡去,不被人家起疑”
程明山就把自己夜探仰星楼,被老神仙“冰魄针”所伤,幸蒙荆一凤相救
荆一凤连忙抢着道:“我才没有救你呢,是你自己运功化去的。”
徐子桐神色微凛,说道:“老神仙练的居然会是‘冰魄针’,这是旁门阴功中最厉害的指功了,程老弟能运功把它化去,足见功力深厚了。”
荆一凤连忙抢着道:“这就是一物必有一制,表哥练的‘九阳玄功’,正好是‘冰魄针’的克星。”
“九阳玄功”这四个字听得华凤藻、徐子桐和荆云台全都暗暗一怔!
“九阳玄功”他们当然都听说过,乃是道家纯阳功夫,为旁门所有阴功的克星,但据说“九阳玄功”失传已有百年之久,这位程老弟居然练的会是“九阳玄功”一时对他师门来历,真是莫测高深之感!
荆一凤怕程明山再说下去,接着又道:“当时我把程相公引到涵香阁,原还耽心我师父的丹药,不知能不能给他治疗?后来他自己运功疗伤,不过一个多时辰,就把‘冰魄针’炼化了。他说他在仰星楼看到他的朋友刘二麻子,我说那是老神仙给舅舅治疗头风,他坚信其中必有缘故,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我就灵机一动,要程相公第二天以祝贺名义进来,不妨就说是我表哥就好,这样程相公就变成表哥了。”
她虽然解说清楚了,但她一张春花般娇脸,还是飞起了两朵红云。
荆云台道:“你舅舅内侄多,固然弄不清楚,但若是仔细的问起来,岂不露了马脚,你就喜欢弄小聪明。”
荆一凤道:“才不会呢,舅舅问起来,我会在旁替他回答的呀!”
荆云台问道:“后来可有什么发现么?”
“有。”程明山答应一声,接着就说出暖寿宴那天自己发现菩萨和刘二麻子的面貌十分相似,自己搀扶他的时候,发现他手臂肌肉虬筋结实,和他每一句话,都是由老神仙以“传音入密”教着说的
华凤藻听得变色道:“程老弟,你是说槐老被人换了包?”
程明山道:“这个很有可能,因为晚辈那晚夜探仰星楼,看到躺卧榻上之人,头部被白布包札着看不清楚,但他脚上穿的一双鞋上,却沾有黄泥,九里堡主足不出户,当然鞋上不会沾上黄泥,而且那种黄泥,也是黄河底才有”
徐子桐沉吟道:“咱们就假定他们把槐翁换了个刘二麻子,那么目的又何在呢?”
荆云台道:“这只有一个可能,我襟兄患头风已有多年,此次老神仙给他削脑治风,不慎失手,把他治死了,不得不找个和他相貌相似的人,来个李代桃僵。”
“这当然有可能。”
华凤藻道:“但说不定槐翁的头风,是中了某种慢性毒药所致,因为从种种迹象看,劳总管和郝元勾结,应该非一朝一夕之事,槐翁虽是菩萨,但生性耿直不阿,他们如果有什么阴谋,自然要把槐翁去掉才行;但去掉了槐翁,总得有一个人代替槐翁,当他们的傀儡,这就找到了刘二麻子,程老弟在夜探仰星楼,看到他头脸包札白布,可能并不是治疗头风,而是给刘二麻子施手术改换面貌了。”
徐子桐道:“这么说万盟主突然在酒筵上中风,也是他们安排的了。”
华凤藻道:“如今想来,不用说是他们安排的了,他们既有某种阴谋,自然是必须摄取到武林盟主的实权,万盟主控制不易,他中风致死,槐翁自然是最理想的人选了。”
徐子桐道:“万盟主到底是如何致病的呢,华兄那晚不是切遇他的脉么?”
华凤藻道:“这还不简单?劳乃通代槐翁敬酒,就可以在他酒中暗使手脚,使他先昏迷过去,那晚兄弟切脉之时,万盟主只是心脉有滞,也并不十分严重,等郝元给他切脉之时,他既会‘冰魄针’一类阴功,在万盟主昏迷之际,自然最好下手了。”
“这事已是十分严重!”
徐子桐攒眉道:“华兄认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华凤藻沉思有顷,说道:“目前唯一挽救之道,只有唉!”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些事要是早知道了就好,大家都在九里堡,现在”
他目光掠过几人,徐徐说道:“兄弟和徐兄立即分别赶赴少林、武当,约请慧通大师和一宁道兄再赴九里堡,时间愈快愈好,荆兄贤父女和程老弟可以先回九里堡去,以防堡中有变,大家在九里堡会齐,那时就可把他们阴谋当场揭穿了。这办法当然并不很周详,但目前也只有如此可行了。”
徐子桐道:“那么八卦门和形意门的事呢?”
华凤藻道:“方才那位姑娘不是说劳乃通已经赶去了么?咱们目前连准确的地点都不知道,就是知道地点,赶了去,也落在劳乃通之后了,这两派的纷争,既是他们制造出来的,其中必然另有安排,说不定已落在他们圈套之中,咱们去了,也未必有用,暂时只好不管他们了。”
徐子桐点头道:“那就这么办,时不宜迟,咱们这就立即上路吧!”
华凤藻道:“荆兄经验丰富,自然不用兄弟叮咛,目前劳乃通虽不在九里堡中,但郝元不易对付,堡中也必然早已安置了他们的心腹,凡事诸宜小心。”
荆云台点头道:“华掌门人说得极是,兄弟自会格外小心。”
华凤藻拱拱手道:“好,兄弟和徐兄那就告辞了。”
两人相偕急走而出。
荆云台微微摇头道:“凤儿,这件事,你们若是早和为父说了,就不至多出此枝节来了。”
荆一凤道:“如果没有马头寺这档事,女儿就是说了大家也未必会深信呢!”
她口气微微一顿,又道:“依女儿看,咱们此刻还不能回九里堡去。”
荆云台道:“为什么?”
荆一凤道:“咱们回去,不是打草惊蛇么?”
荆云台道:“依你之见呢?”
荆一凤举手理理鬓发,回眸看了程明山一眼,说道:“依女儿看,金钱豹曹凤台和双环镖局的晏长江,都是他们的同党”
荆云台道:“何以见得?”
荆一凤道:“刘二麻子是双环镖局请他赴宴而失踪的,凭晏长江,会请一个在黄河底卖狗皮膏的人?他明摆着和劳乃通的沆瀣一气的人了。”
“唔!”荆云台摸着几茎疏朗朗的黑须,含笑道:“这话有些道理。那么金钱豹呢?”
荆一凤道:“那天在书房里,共推舅舅当代理盟主,和推举盟主,他和晏长江都一力主张重九的会议,改在当天举行,他自然也是他们一党了。”
荆云台道:“依你说,咱们不回九里堡,那要做什么?”
荆一凤眨眨眼睛,说道:“回徐州,不回九里堡。”
荆云台道:“那为什么?”
荆一凤笑道:“回九里堡,我们处处都受人监视,成了敌暗我明,不回九里堡,那是敌明我暗,这样行动就方便得多了。”
荆云台笑道:“在华掌门人没有赶来之前,我们有什么行动?”
荆一凤道:“自然有了,譬如双环镖局,有没有和劳乃通勾结,他们会有些什么活动?同时可以暗中监视九里堡,看他们有那些人进出,等华伯伯他们赶到,我们就可以提供许多消息,说不定就可以把他们的羽党一网打尽了呢?”
荆云台朝程明山笑了笑道:“你看,凤儿就是喜欢弄小聪明,好像什么事,她都算准了的!”
荆一凤道:“本来就是这样咯!”
程明山道:“荆姑娘说的也是有理,不回九里堡,确比回转九里堡去要好得多。”
荆一凤甜笑道:“爹,现在你没有话说了吧,表哥也赞成我的意见呢,我们三个人,有两个的意见一样,就是多数了。”
说到这里,忽然回头朝程明山嗯了一声道:“表哥,你叫我什么?荆姑娘?为什么不叫我表妹了呢?”
程明山脸上一红,说道:“那只是当时”
“我不管。”
荆一凤嗔道:“我要你叫我表妹咯,我一辈子都是你表妹”
突然,她发觉话说得不对了,粉脸胀得通红,扭着腰道:“爹,我不来啦,表哥他不是欺负我么?”
荆云台自然看得出来,女儿一颗心都在他身上了,这就朝程明山含笑道:“程贤侄,小女从小娇惯了,你比她大一、二岁,就像她大哥一样,目前大家都知道你们是表兄妹,确然不宜改口,就表兄妹相称好了。”
程明山红着脸道:“姨父吩咐,小侄自当遵命。”
荆一凤陡然的笑道:“现在你敢不叫我?”
荆云台莞尔笑道:“凤儿,程贤侄是个诚实君子,你也不许欺负他。”
荆一凤披披嘴道:“表哥才不老实呢!”
这话出口,不觉陡地红上了娇靥,连程明山也俊脸通红。
差幸荆云台没去注意他们,一面说道:“他们二位早已走了,凤儿,再别闹了,咱们也该走了。”
说完,当先举步行去。
程明山朝荆一凤问道:“我们回徐州去,到那里落脚呢?”
荆一凤道:“爹在徐州熟得很,你现在不用多问,到时候就知道了。”
荆云台怕自己三人,会落在对方眼中,因此走的是小径,迂回着赶到夏邑,已是黄昏时分,找了一家客店落脚,然后独自上街,在估衣庄买了三套衣衫,才回转客店。
第二天一早,荆云台要店伙雇了一辆马车,直放萧县。
第三天傍晚,车到曲里附近,荆云台取出一两银子,放在车上,就要荆一凤、程明山跟着自己,悄悄打开车帘,跃落地面,车把式并不知道人已经下了车,还在扬鞭赶着牲口,赶上萧县去。
荆云台领着两人,曲曲折折的来至一处小山脚下,那是一座坟庄,有着两进房屋,前面是祭厅,后面一进,却有七八个房间,是准备给扫墓来的子孙住宿之用,由一名老苍头看管。
这里正是荆云台岳家的祖茔。
荆云台领着两人走到左首一道边门,在门上叩了两下。
木门启处,那老苍头看到荆云台,自然认识,连忙含笑招呼道:“三姑爷,今天是什么风,把你老吹来了,这位是大小姐吧,这是你老的小姑爷了,三姑老爷可真是好福气。”
这声“小姑爷”可把荆一凤的脸给叫红了。
荆云台忙道:“老夏,他是我的侄子。”
老苍头忙道:“原来是侄少爷,啊,快请里面坐。”
他把荆云台三人让进门,就掩上了门,说道:“三姑老爷请到客厅坐,老奴沏茶去。”
荆云台道:“老夏,别忙,我带他们是到徐州去的,今晚可要在这里打扰一晚了。”
老苍头道:“三姑老爷这话太客气了,老奴可不敢当,平常日子,你老也不会打这里经过,老奴造就到街上去买些东西,得赶紧做饭了。”
荆云台道:“你不用张罗,这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千万别到街上去。”
老苍头道:“这里到街上,也不过半里来路,方便得很。”
荆云台道:“这个我知道,老夏,你可知我为什么今晚要住到这里来的么?”
老苍头道:“三姑爷不是说路过这里么?”
“是的。”
荆云台低声道:“这趟是大襟兄约我去的,对外必须绝对秘密,所以住到这里来,才不会有人注意。”
“这里是坟庄,自然不会有人知道。”
老苍头问道:“大姑爷有什么事?”
“这倒不是。”
荆云台笑了笑道:“是为了一件江湖纠纷,大襟兄不好出面,才要我暗中到徐州去查访的。”
“原来如此。”
老苍头忙道:“老奴那就不能上街了,只好委屈三姑爷三位了。”
说完弯着腰,踅了出去。不多一回,老苍头端着三盏茗茶走入,说道:“三姑老爷请用茶。”
荆云台道:“老夏,你不用客气。”
老苍头道:“烧壶水最方便也没有了,姑老爷来了,若是连茶都没沏一盅,教老奴如何交代?”
说着又匆匆退了出去。
一回工夫,天色逐渐昏暗下来,老苍头掌上了灯,过一回,就端上饭菜,居然四菜一汤,多是咸肉、鸡蛋等现成的东西,一锅汤,却是清炖鸡。
饭后,老苍头又收拾了三个房间,才行退去。
一宿无话,翌日,三人起床之后,老苍头送来脸水,接着又熬了一锅稀饭送上。
荆云台道:“老夏,真麻烦你了,我们今天要天黑了才走呢!”
老苍头笑道:“三姑老爷只管放心,这里没人来的。”
荆一凤等他退出,悄声问道:“爹,我们要天黑了才走么?”
荆云台笑道:“这样才不会被人发觉。”
荆一凤道:“要在这里耽上一天,多无聊?”
荆云台道:“没事做,你可以和表哥下棋呀!”
“对!”荆一凤眉毛一扬,说道:“女儿和表哥下棋,爹可不能帮他。”
荆云台含笑道:“爹只看不说就是了。”
这一天,三个人在恬静平淡中度过,晚餐之后,荆云台取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赏给老苍头,老苍头说什么也不肯收。荆云台也只得罢了。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三人别过老苍头,一路施展轻功,赶到徐州,差不多已是初更时分,城南黄茅岗一带,已是一片黝黑,不见一点灯火。
荆云台领着两人走近一条盘曲山径,来至一所茅屋前面,还没敲门!
只听里面已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尖声问道:“来的是荆老弟么?嘻嘻,我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你来了,你带来的谁?”
荆云台连忙答道:“一个是程贤侄,一个是小女,惊吵前辈了。”
“吵都已经吵醒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苍老尖细的声音道:“这么晚了,你还赶了来,那一定是有事了,门没关,就进来吧!”
荆云台应了一声,就回身道:“你们随我进去。”
伸手推开板门,跨进屋去。
“擦!”黑暗之中打起火石,点燃纸煤,再点起灯蕊,亮起如豆灯光。
客堂中站着一个头盘小辫的瘦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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