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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庭瑶随着钱青青进入堡中,只觉这座广大宅院,除了门前站着的几个黑衣大汉,从大门,二门直入大厅,竟然始终不见一人!
此时天色业已微黑,愈显得宅院阴沉广阔,生似久已无人住的旷宅一般,心头禁不住犯疑。
钱青青却并不理会,领着他穿越大厅,折入后进。
这是东首一进院落,曲槛长窗,湘帘低垂!
两人刚一走近石阶,只听里面莺声燕语地嚷着!
“三姑娘回来了!”
一刹时,门帘掀处,一阵风似的抢出四个青衣使女,但当她们一眼瞧到钱青青偕同一个陌生而英俊的青年进来,怔得一怔,四个人八道目光,全落到许庭瑶身上,粉脸发赧,一起垂手站停,其中两人,慌忙回身打起门帘。
钱青青让许庭瑶走在前面,跨入屋内,里面布置雅洁,四周墙角上,挂着琉璃宫灯,照得一片通明。
钱青青目光扫了四人一眼,轻叱道:“瞧你们一点规炬也没有,许相公远来,还不快去张罗茶水,另外替我吩咐厨下准备酒菜。”
四个青衣使女“唷”了一声,同时退出。
钱青青纤手一摆,落落大方的道:“许相公请坐,小妹去去就来。”
许庭瑶道:“姑娘请便。”
钱青青回眸一笑,便自朝里走去。
许庭瑶目送她婀娜身形,飘然走去,心中总觉这所庄院,似乎另有一种神秘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诸如这附近十多里方圆,荒僻得不见村落人家,庄丁们一个个腰跨单刀,还佩带腰牌,由大门直入后院,始终不见一个男人。
就以钱青青一身武功来说,已大非弱手,再加庄上这份气派,该是江湖上大有名头的人家,此地又紧邻山东,何以自己从没听人说过“铁堡”这个名称?
正当他负手出神之际,只听身后响起了一阵细碎脚步之声,两个青衣使女,已俏生生走近了!
一个手上托着茶盘,把一盏茗碗放到桌上,轻声道:“许相公请用茶。”
另一个手捧银盆,也道:“许相公请洗脸。”
许庭瑶心头着实一惊,暗想:光看这两个使女,轻功已是极佳,自己连她们走进屋来,都没有发觉,当下连忙拱手道:“多谢两位姑娘。”
两个青衣使女抿嘴一笑,退出屋去。
许庭瑶也不再客气,洗了把脸,随手端起茶碗,吹开茶叶,缓缓喝着。
一会工夫,青衣使女已在屋中摆好酒席,陆续端上酒菜。
钱青青换了一身浅紫衣裙,款款走出,含笑道:“许相公,累你久等了!”
说话之时,目光朝桌上一转,又道:“粗肴淡酒,不成敬意,许相公请上坐。”
许庭瑶起身道:“在下造扰宝庄,理该先去拜见令堂。”
钱青青偏着脸笑道:“不用啦,我们赶了半天路还没进饮食,将就吃喝些,休息一晚再说。”
说着,已在桌旁坐下,一面催道:“快别客气啦,你瞧,酒菜都快凉了呢!”
许庭瑶见她这般说法,只好坐下,使女替两人面前斟满了酒,钱青青举起酒杯,目光凝注,脉脉含情的道:“许相公,小妹多蒙你仗义相救,这杆算是小妹敬你的。”
许庭瑶不敢和她目光相对,慌忙举杯道:“姑娘快不可如此说法,在下其实还是姑娘救的。”
钱青青眨着眼睛,不依道:“不,这是小妹敬你的,小妹先干了。”
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许庭瑶和她对干了一杯,等使女斟好酒,然后举杯说道:“那么这杯算是在下敬姑娘的了。”
钱青青等他喝完,玉腕轻举,从使女手中,接过酒壶,亲自替许庭瑶斟满了酒,一面娇笑道:“不成,小妹话还没说完呢,你远来寒舍,小妹身为主人,这杯还该是小妹敬的。”
她举着酒杯,还是和许庭瑶对干了一杯,才道:“菜要凉了,许相公请用菜!”
两人边吃边喝,钱青青只是殷勤劝酒。
许庭瑶本不善饮,几杯下肚,顿觉脸上热烘烘的发烧,一张俊脸,有如抹了胭脂一般,愈显得剑眉星目,英俊潇洒!
直把钱青青瞧得脸晕桃花,那双黑白分明的俏眼,水汪汪的,只是盯在他脸上,停筷不语,怔怔出神!
一会儿翠眉含颦,一会儿又梨涡含笑,不知她心中到底是愁?是喜?
许庭瑶见她无限深情的凝注自己,心中顿感一跳,几日相处,他发现钱青青这般似忧似喜的模样,已经不止一次了!
她虽然略嫌妖冶,但一路上对自己却甚是温婉,只是在自己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困惑着不能自己,那就是毕云英的倩影,不断的在心头萦绕,虽然自己和她从相识到分离只是十分短暂的时间,但先入为主的观念,使他时常想念着她。
怎会想到又遇上一个钱青青,她也会在暗中救了钱青青,而自己却又在路中出手相救,和她联袂上道,一路同行
两人各自想着心思,半晌不语。
许庭瑶轻咳一声,讪讪的道:“在下不善饮酒,已经不胜酒力了。”
钱青青一推酒杯,幽幽的道:“那么我们吃饭吧”
说此倏住,俏目里隐含着无限情愁,低声道:“许相公,我看你还是初入江湖我真”
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忽然凄婉一笑,住口不说。
许庭瑶星目中闪出奇异的光芒,问道:“姑娘有话只管请说。”
钱青青用手摸摸脸颊,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小妹也不会喝酒,你请用饭吧!”
青衣使女替许庭瑶装了饭,钱青青只是在旁相陪。
许庭瑶也不再客气,一个人吃了两碗饭,才行停筷。
钱青青起身道:“许相公路途劳顿,请早些休息吧,小妹已叫她们替你收拾好卧房了,小妹失陪。”
许庭瑶连忙拱手道:“姑娘请便!”
钱青青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娥眉微蹙,瞧着他勉强一笑,才姗姗朝里走去。
许庭瑶只当她果然暍醉了酒,也并不在意。
钱青青离去之后,一名青衣使女,早已就打起纱灯,伺候道:“许相公请随婢子来。”
许庭瑶点点头,随她跨入屏风,后面是一个小天井,中间一条盖有天棚的过道,青衣使女把他领入东厢,点好灯盏,回身道:“相公请安息吧!”
说完,便自退出,随手阖上房门。
许庭瑶略一打量,只觉这间卧房,布置雅美,锦帐绣被,均极富丽,他不善饮酒,方才多喝了几杯,此刻确实感到头脑昏胀,一时无暇多看,也就解衣上床。
这一觉,不知是连日赶路,鞍马劳顿?还是吃了几杯酒,躺在锦被软褥,太以舒适?总之睡得特别香甜。
一觉醒来,已是红日当窗!
不!他目光转动,看到天光是从屋顶天窗中透下来的,这间厢房,好像没有窗户!
他匆匆起身,披衣下床,但在这一瞬之间,发现昨晚挂在床上的那柄短剑,业已不翼而飞!
心头怔得一怔,伸手一摸,收在身边的一十三支乌金小箭,连同皮套,也不知何时,业已被人搜去!
许庭瑶这一惊非同小可,暗想:难道昨晚有人趁自己熟睡之际,偷入屋来盗走了不成?
急忙一个箭步,窜到门口,伸手一拉,那知房门已在外面反锁上了,触手冰凉,敢情这门竟是用铁板制成的!
自己已经被人家囚起来了!
钱青青,她为什么要把自己诳来?究竟有何居心?
心念疾转,一面回目向四壁瞧去,四面墙上,虽然饰以浅绿绫幔,但里面却是铁壁,连屋顶天窗内外,也都有铁条编织成的格子花窗,看去天窗铁条,粗如大指,但离地极高,纵有最好的武功,在脚下着力之处,也是难以拧断。
铁堡!当真是名副其实的铁壁!
自己那柄削铁如泥的短剑,如果不被他们搜去,区区铁屋,也休想困得住自己!
正在气愤之时,突听门外一阵当啷轻响,门上忽然打开一扇窗口,可以看到一张秀丽的面孔,正是昨晚送自己进来的那个青衣使女,她依然脸含笑容,娇声道:“许相公早,小婢替你送脸水来了。”
许庭瑶心头大怒,喝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快叫钱青青来!”
青衣使女盈盈一笑,低声道:“许相公请歇怒,姑娘一早就出去了,她吩咐小婢,转告相公,千万忍耐,她也爱莫能肋,相公乃是聪明之人,暂时委屈,如果妄想逞强,唉,那只是徒招杀身之祸。”
许庭瑶道:“你们这里到底是什么所在?”
青衣使女道:“相公不用多问,等三姑娘回来了,自会知道,你请洗脸吧!”
说着,从窗口递进银盆,依然关上铁窗。
许庭瑶草草盥洗完毕,一会工夫,铁窗开处,青衣使女又从窗口送进一个朱漆木盘,盘中放着一小锅稀饭,一盘薄饼,和四碟小菜,一面说道:“许相公请用早餐,三姑娘临行时关照,相公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小婢就是。”
许庭瑶哼了一声,没有作声。
青衣使女悄声道:“三姑娘今晚就可回来,许相公还是忍耐些好。”
说完,收过脸盆,依然推上铁窗,敢情业已去远。
许庭瑶望了木盘一眼,心中寻思,自己既已被关在铁屋之中,一时还不易破壁而去,倒不如等到晚上,看钱青青回来,如何处置自己?
同时腹中确也觉得饥饿,不论她是敌是友,吃饱东西,也好长长精神。
这就装了一碗稀饭,取过薄饼一尝,只觉甚是香脆可口,不禁放量而食,把一锅稀饭,一盘薄饼,尽皆吃完。
过了一会,青衣使女前来收取盘碗,又替他送来一壶香茗和一个细磁茶杯。
许庭瑶弄不懂她们既然把自己关在铁屋之中,但又招待周到,毫无敌意,心中虽觉得纳罕,明知问了也是白问,索性不和她多说,独自静下心来,按照“黔灵真传”上口诀,运功调息。
一天时光,就在他专心练功中,很快的度过。
天色逐渐入夜,室中也黑暗下来,许庭瑶不知钱青青是否已经回转?他心头随着夜色,渐感不耐!
时间约莫已快接近初更了,门外响起一阵开启铁锁之声,铁门开处,那青衣使女提纱灯,很快闪进门来。
许庭瑶霍然站起,问道:“可是钱青青回来了?”
那青衣使女瞟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小婢奉命来请相公的。”
许庭瑶道:“她人在那里?”
青衣使女欲言又止,徐徐抬头道:“只是要委屈相公,在出去之前,相公双手必须带上锁链”
她说话之时,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条打造精细的银色锁链。
许庭瑶脸色一沉,怒哼道:“许某要是不答应呢?”
青衣使女娇躯一颤,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悄声道:“相公歇怒,这不过是本堡规矩,三姑娘特地叮嘱小婢,转告相公,务请忍耐一时,一会堂主如有话,也切勿出言顶撞。”
许庭瑶听她口气,心知这座“铁堡”必定是江湖上某一帮会,这就问道:“你们堂主是谁?”
青衣使女道:“相公不用多问,只要依照三姑娘所嘱就不会错,一切自有姑娘担待。”
许庭瑶出身武林世家,但他终究还是初入江湖,心中忍不住好奇,暗想不知她们是何种帮会,自己去见见她们堂主也好。
再一细瞧,青衣使女手上那条银链,长约两尺,细如笔杆,中间一把银锁,小巧玲珑,看去只有拇指大小,如果没有特殊作用,任何人只须稍微用力,都可挣断!
心头虽觉可疑,但还是点点头道:“好,你就替我带上了吧!”
青衣使女嫣然一笑,伸出纤手,把银链套上许庭瑶双腕,然后扣上小锁,转身举着纱灯道:“许相公请随小婢出去。”
许庭瑶随在青衣使女身后,跨出铁门,沿着回廊曲折,往里走去,穿过两重院落,奇怪的,明明经过两处天井,却丝毫不见天光,他立时想到这里号称“铁堡”天井上,想来也都盖着铁板,进入第三重院落之时,眼前果然一变。
只见迎面一座厅上,烛火辉煌,阶前两边,一排四个黑衣大汉,手抱单刀,一个个面情肃穆,僵立不动,瞧到青衣使女引着许庭瑶走近,也不多看,当真肃静得鸦雀无声!
许庭瑶暗暗冷哼一声,心想这位堂主好大的气派。
青衣使女紧行几步,跨上石阶,立即朝里躬下身去,口中说道:“许相公到。”
只听里面传出一个宏大的声音道:“进来!”
青衣使女身形一侧,低声道:“许相公请。”
她说话之时,让许庭瑶走在前面。
许庭瑶手上带着银链,昂然朝厅中走去。
他一面举步入厅,目光却趁机迅速打量厅中形势。
只见在大厅正中,品字形放着三把虎皮交椅,中间坐着一个身材魁梧,身穿墨绿长袍的人,头脸上戴着一具铁制面具,貌相狰狞,只有两个眼孔,炯炯有光,看他一副巍然踞坐的气概,当是堂主无疑。
左首一人,戴着紫铜面具的,身材娇小,穿着一袭浅紫衣裙,正是一路同行,把自己骗来铁堡的钱青青!
她身后侍立着三名青衣使女,一眼就可认出。
右边一人,中等身材,头脸上也套着铁制面具,不知又是什么人?
大厅四周,环立着八个黑衣劲大汉,每人脸上,似是也戴着面具,因为他们脸色黝黑,又木无表情,看去一片阴沉。
距三人面前不远,放着一把木椅,空无人坐,想是留给自己的坐位了。
许庭瑶跨入大厅的一刹那,钱青青虽然戴着紫铜面具,但她两道盈盈眼神,透过铜面眼孔,一霎不云,紧紧投射到许庭瑶身上,似乎极是关注。
这时跟在许庭瑶身后,进入大厅的青衣使女,迅速回到钱青青身后。
许庭瑶昂首阔步,走到他和三人相距八尺来远,便自停步,目光一转,突然落到钱青青铜面之上,他和她目光一对,不由心头冒火,举手一抖银链,朗朗的笑道:“钱姑娘再三相邀,许某却之不恭,才同来尊府,难道姑娘这是待客之道吗?”
说话之时,双臂猛然一分!
他因小觑这副极细银链,用力并不太猛,那知一挣之下,那银链竟然十分坚硬,无法把它挣断,心头不禁暗暗一惊,忖道:瞧不出一条小小银链,怎会有如此坚牢?
同时只听钱青青极细的声音,在耳边说道:“许相公使不得,你暂委屈点儿吧!”
踞坐中间的铁面堂主,此时左手一抬,宏声笑道:“许朋友莫要小觑了这条银锁链,这是苗疆野蚕丝,渗和牛筋编结,再以百链柔钢,精制而成,纵是内功极顶之人,只怕也无法挣得断它,许朋友还是请坐下来谈谈吧!”
许庭瑶在这一瞬之间,已然功运双腕,暗暗挣了一下,果然这条看来极细的银链,还是丝毫不动。
心中暗叹一声,剑眉剔动,昂然道:“你们要把许某怎样?”
钱青青柔声说道:“许相公请坐了好说,五堂主只是想请教相公一件事儿,其实并无恶意。”
许庭瑶冷笑一声,大模大样的在椅上坐下,冷冷的道:“有什么话,你们说吧!”
右首那个铁面人两道冷厉目光扫过许庭瑶,阴沉的说道:“姓许的,你知道此刻的处境吗?”
此人声音尖细,使人分辨不出他是男是女?
许庭瑶朗笑道:“许某虽然初走江湖,但区区阵仗,也还唬不倒人。”
钱青青目光隐含怒意,瞧了右首铁面人一眼,轻声朝居中而坐的堂主说道:“小妹奉命调查此事而来,今后还须仰仗许相公合作,让许相公锁上银链,已非待客之道,但此系堂中规炬,小妹并无意见,只是副堂主似乎不宜盛气凌人。”
许庭瑶心中一奇,钱青青话中口气,不仅表明让自己锁上银链,并非她的主张,而且竟还当面斥责!
右首那个铁面人,原来还是副堂主身分,他被钱青青一说,立即垂下头去。
居中而坐的铁面堂主,连忙欠身道:“香主说得极是,本座正是此意,嘿嘿,本座正是了。”
许庭瑶越听越奇,铁面堂主称呼钱青青为“香主”好像“香主”的身分,并不在堂主之下,他人本聪明,目光一转,忽然暗“哦”一声,敢情他们这一帮会之中,是以面具分别职位高低,钱青青香主身分,面上戴的紫铜面具,比堂主和副堂主的铁面具,要高过一等。
只是“堂主”乃一方的实权人物,而“香主”仅系总堂派出来的人,因此,堂主固然不敢得罪香主,香主也得尊重堂主。
对方三人身分,虽然已被他想通了,只不知钱青青口中说的“调查此事而来”究系何事?他们为什么要和自己合作?
心念方动,只见铁面堂主忽然双手一拱,呵呵笑道:“许朋友多多原谅,其实咱们要向许朋友请教的,也正是许朋友切身之事,许朋友不吝赐教才好!”许庭瑶瞧他前倨后恭的模样,心中暗觉好笑,一面问道:“在下不知堂主所指何事?”
铁面堂主目注许庭瑶徐徐说道:“近日江湖盛传金刀褚大侠、铁掌姜二侠,据说全都死在骷髅教毒箭之下,不知是否确实?”
许庭瑶听他提到骷髅教,不由切齿道:“在下亲眼目睹,确是事实。”
铁面堂主又道:“许朋友当时可曾见到骷髅教的人?”
许庭瑶摇摇头道:“在下并未见到骷髅教贼人,但却三次目睹骷髅袖箭。”
铁面堂主道:“许朋友见到的骷髅毒箭,不知和普通袖箭,有何不同之处?”
许庭瑶道:“和普通袖箭,并无不同,只是喂过剧毒,通体发蓝,箭干上有一颗凸出的骷髅标记。”
铁面堂主沉吟了一下,道:“许朋友目前已是齐鲁三义唯一的后人,能否把当时情形,详细见告?”
许庭瑶心中一动,暗生警惕,目光一抬,沉声道:“不错,金刀、铁掌、生死判,已只剩在下一个后人,当日情形,也只剩在下一人亲身经历,只是咱们敌友未清,堂主最好先亮亮贵帮海底,再说不迟。”
铁面堂主闻言连连点头,大笑道:“许朋友说得有理,只是敝帮目前还不到公开之时,武林中甚少人知,但和许朋友来说,该属是友非敌,许朋友大可放心。”
钱青青接口道:“是啊,齐鲁三义死在骷髅毒箭之下,因为其中还牵涉到骷髅教重出江湖,目前可说已震撼了整个武林,这是江湖上一件大事,并不是许相公一家的私仇,许相公如能说出当时经过,也许可以帮助大家多了解一些情况,许相公,你说是吗?”
许庭瑶暗哦了声,心想:你方才说的“奉命调查之事”原来就是为了调查骷髅教的重现江湖而来!
那么他们这一帮秘密帮会,可能和骷髅教有仇,难怪钱青青知道自己来历之后,就要自己一路同行,坚邀来此!
同时觉得自己经历之事,也并无什么秘密可言,当下就把自己和姜二叔得到褚大伯父噩耗,赶赴金刀庄奔丧,当晚有人在窗外偷放毒箭!
自己如何被人打下悬崖,幸得不死,等自己赶回金刀庄已是一片瓦铄,只好回转德州?
不料自己庄院,也遭贼人纵火焚毁,自己如何寻上天龙寺,法善老禅师如何遭人杀害,择要说了一遍。
铁面堂主只是凝神静听着许庭瑶诉说,直等他把话说完,回头望了钱青青一眼,点点头道:“这就是了,贼人们杀害齐鲁三义,果然是为骷髅三宝!”
“骷髅三宝?”
许庭瑶听得悚然一震,急忙问道:“堂主说的骷髅三宝,可是一颗纯金骷髅?”
铁面堂主似乎自知失言,干咳了两声,才淡淡的说道:“据说那是昔年骷髅教的信物,唔,许朋友令尊死后,可曾见过令尊所有的那颗金骷髅吗?”
说话之时,两道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紧跟在许庭瑶脸上,似乎十分关注这颗金骷髅的下落。
许庭瑶摇摇头道:“在下以前从未见过,当日若非姜二叔取出金骷髅,和箭干上所刻互相比较,在下几乎不知此事。”
铁面堂主微微颔首,沉哼道:“这伙贼人,迟早总可查得出来!”
他这句话,好像对许庭瑶而说,也好像只是他的自言自语。
许庭瑶趁机立起,抬目道:“堂主如别无下问,请赐还兵刀,在下就在告别。”
钱青青叫道:“许相公”
铁面堂主呵呵笑道:“许朋友如不见外,既然来了,还请屈留一日,容敝堡略尽地主之谊,哈哈,兄弟还没请教许朋友师承宗派。”
他不愧老奸巨猾之人,话声末落,又是一阵呵呵笑声,使人听来,有如多年老友一般!
许庭瑶冷冷道:“在下自幼随先父练习拳剑,并无师承门派。”
铁面堂主干笑了两声道:“兄弟久闻生死判许三侠大名,许朋友家学渊源,自非寻常,尤其许朋友身边短剑和十三支乌金箭,更是神物利器,想必大有来历?”
许庭瑶暗哼一声,心想:原来他对自己兵刃起了疑心,一面淡淡笑道:“那是寒家家传之物,在下不知出处。”
铁面堂主目光闪烁,似未深信,但终于点点头道:“许朋友仍请回客馆休息,本堡简慢之处,兄弟明日再当面谢罪吧!”
话声一落,那青衣使女立即点起纱灯,伺候道:“小婢送许相公回去。”
许庭瑶因自己腕上带着锁链,无法挣脱,随身兵器又落在人家手中,权衡轻重,一时间不宜和对方翻脸,只好默默随着青衣使女回转卧室。
青衣使女打开铁门,然后从身边掏出银匙,替许庭瑶开启银链小锁,突然悄声说道:
“许相公再委屈一晚吧,不可妄生逃走之心,一切自有咱们姑娘替相公打点。”
许庭瑶心头甚感气愤,但口中还是随着说道:“多谢姑娘关照。”
青衣使女盈盈一笑,说了声“晚安”转身退出。
许庭瑶听到铁门外面落锁的声音,心中只是想不通这一帮人究竟是何路数?
既把自己囚禁铁屋,但从他们举动口气看来,又不像含有敌意,但无论是友是敌,无论这间卧室,布置如何豪华,像这般被人软禁,终究难以忍耐。
许庭瑶此刻的心情,已无法镇静下来,纵然那青衣使女临行时曾说不可妄生逃走之心,一切自有钱青青替自己打点的话!
但他对钱青青也失去了信心,假如她真把自己当作朋友,也不会骗自己到铁堡来了,因此一切还须自己努力,先得设法逃出此屋才好。
一念及此,登时吸了一口真气,双足一点,身子向上拔起,探手攀住天窗的铁条,力贯一指,运劲拧力,但因双脚悬在半空,无处着力,拗了一会,那想把它拗断?
何况天窗铁格一共有内外两层,想来当初建造此屋之时,早已计算及此,纵然武功是最高,也休想破窗逃走。
许庭瑶废然回到地上,想到如果练成“黔灵真传”上的武学,区区铁窗,自然无法困得住自己,目前凭自己这点武功,要想逃走,实在是比登天还难,一时想起师父果然有先见之明,遗柬上曾嘱自己在山腹石窟,待上百日,练威武功,再行出山,自己不该急着离开。
想到这里,不禁暗下决心,这次要能安然离开铁堡,唯一急务,就是找一处隐僻之地,先练好武功才行。
当下暂时放开心事,回到床上,运气调息。
那知盘膝坐下,近日来诸般遭遇,尽皆涌上心头,那想定得下神来?赌气之下,索性拉开锦被,和衣躺下。
正当他迷朦睡去,突听头顶天窗上,似有一阵轻微的金铁之声,心中方自一怔!
只听有人轻声问道:“许兄弟,你睡熟了?”
许庭瑶听得大奇,此时此地,有谁叫自己“许兄弟”的?而且那人声音极低,分辨不出究是何人?急忙翻身下床,举目瞧去!
只觉天窗铁格,业已开了一个大洞,正有一个黑影,探头朝下瞧来。
许庭瑶看不清那人面貌,心中觉得怀疑,忍不住问道:“尊驾是谁?”
那人压低声音,笑道:“傻子,我是救你来的,还不快上来?”
许庭瑶实在听不出对方是谁?但他既说是救自己来的,不如上去再说,这就拱手道:
“在下尊命。”
脚尖点动,一式“旱地拔葱”身形扑起,一手抓住铁格,往上一冒,钻出窗口,抬目瞧去,只见身前不远,站着一个身穿青衫,脸貌白晰的青年书生。
这人,自己和他素昧平生,从没见过!
连忙双拳一抱,作揖道:“在下多蒙兄台仗义相救”
青衫书生瞧着他微哂道:“这是什么时候,那有这多酸礼,还不快跟我走?”
话声一落,正待转身掠去!
许庭瑶急道:“兄台且慢,在下兵刀还在”
青衫书生随手一送,说道:“拿去,都在这里。”
许庭瑶接到手上,低头一看,果然是自己那柄亮银短剑,和绿鲨皮套的十三支乌金箭,不由大喜过望,抬头道:“兄台”
那知目光抬处,青衫书生不知何时,早已飞出数丈之外,正在朝自己招手。
心中不胜骇异,暗想:此人轻功之佳,不知要胜过自己多少倍?一时不敢怠慢,提足一口真气,跟踪掠去。
那青衫书生身形快如闪电,脚尖轻触屋面,御风而行,有如离弦劲矢。
许庭瑶也咬紧牙关,尽力施为,还是时常落后。
好在两人所经之处,丝毫无阻,生似铁堡中人,并无戒备一般!
片刻工夫,便已扑近围墙,青衫书生轻轻飘身落地,双脚才一触到地面,距围墙尚有一两丈远,人已冲天而起,斜斜跃上墙头,许庭瑶奋起全力,脚下猛蹬,跟着腾身而起,翻上围墙。
青衫书生回头瞧了瞧许庭瑶一眼,不见他身形晃动,衣袂飘飘,凌风飞起,直向对岸掠去。
许庭瑶约一打量,双臂一划,脚尖在墙头上一点,越过护庄河,胸口已微感气喘。
青衫书生回头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来。”
不待许庭瑶回答,领先朝前奔去。
夜色幽深,四周景物不明,许庭瑶只是跟在他身后,全力向前奔行。
一会工夫,业已奔出十来里路,青衫书生还是一路疾走,并不稍停,许庭瑶也只好咬紧牙关,一路跟着他下去。
又奔了顿饭时光,估计离铁堡少说也跑出三十里以上了,许庭瑶早已奔得汗流夹背,气喘如牛!
青衫书生停步回头,一双点漆似的眼珠,瞧了许庭瑶一眼,问道:“你累了吧?”
许庭瑶用手背拭拭额上汗水,答道:“还好。”
青衫书生微哂道:“江湖上谲风诡波,人不可貌相,这是你太相信那位‘小妹’了!”
他年事不大,说话可着实老气横秋!
许庭瑶被他教训得睑上一红,心中暗自奇怪,奸像自己经过情形,他全都知道了。
青衫书生不待他开口,目光转动,接着说道:“此地距铁堡已远,他们也追不上了,其实我也不是怕了他们!许兄弟,你就在这里,坐下来歇息吧!”
许庭瑶先前听他称呼自己“许兄弟”只当是自己熟悉之人,但这一阵工夫,自己实在想不出认识的人中,有这么一位武功高强的朋友,此时又听他叫自己“许兄弟”心中更觉狐疑,连忙双拳一抱作了个长揖,道:“在下多蒙兄台仗义相救,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如何称呼?”
青衫书生淡淡一笑,用手指指路旁一块大石,道:“我们坐下来再说。”
许庭瑶还真听话,依言走到大石上坐下,青衫书生在他身边坐下,一面笑道:“你想想看,我们也许见过一面,不然,我会冒着大不韪,把你从虎口救出来吗?”
许庭瑶越听越奇,趁着月光,目不转睛地朝青衫书生一阵打量,惶惑的说道:“兄台,在下实在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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